姚卓呈
歲月總一副匆忙的模樣,匆匆趕來,又匆匆走遠。世上卻總有一雙手令人貪戀,它將時間放緩,而住在掌心的愛意,也未曾離去。
外公總這么牽著我的手。
那還是學走路的時候,我身子搖搖晃晃,想穩(wěn)穩(wěn)地走,邁開步子卻又不得要領。外公就在面前,我頓時委屈不已,搖搖晃晃地向他撲去,他的笑意在臉上均勻鋪開,小心翼翼將我的手牽起。當我的手躺在他寬大的手掌中,一股溫暖便彌散開來。外公在他幼小的外孫女這里,總是耐心得出奇。外婆將這份愛記上心頭,再講給多年后的我聽,將我零散的記憶拼湊起來,時隔多年,心靈依舊共鳴。
我學會走路后,整個屋子周圍便似乎熱鬧起來。
我會從屋前跑到屋后,從庭院蹦向菜園。外公總不見我蹤影,他卻知道,我還未享受夠在庭院亂跑的歡愉。若是我對菜園中的植株感到新奇——在一年四季,那兒總有令我感到新奇的東西——我會奔向外公,帶他去看那新奇玩意。然后我的手,又躺在了外公寬大的手掌里。
于我而言,外公的手是有魔力的。那是一雙“生花”的手。
外公種了一盆月季花,紅紅的,是幸福的顏色。自買回種子起,外公便對那小生命照顧有加。而月季終于盛開,如同剛梳妝完畢的女孩,向世界展示她的美麗。那天外公將我?guī)У綍狼埃p手捂著我的眼,當他雙手挪開,那朵月季躍然眼前。于是那天,我終于目睹了月季的美貌,也不止一回沉醉于她的容顏——而外公攤開雙手的那一瞬間,卻有種“手中生花”的意味,那月季化身為濃濃的愛意,跳躍在外公掌心。
“生花”也并不止于月季。
我在庭院中玩耍,此時的外公,與我一窗之隔。而從窗內,便飄來一陣陣的紅色香氣。我早已按捺不住,奔向外公的書桌,便見他正戴著銀邊的老花鏡,一字一筆,提著長長的毛筆在宣紙上寫著大字。我爬上椅子,看外公寫了什么。然而幼小的我卻不認識他寫的字,只覺美得出奇,同花一般。此時傳來了淡雅的水墨色清香,同那紅色的月季花香交織。原來外公筆下也生花!兩種香氣縈繞我的鼻尖,芬芳四溢。而外公掌心,那生花的筆,成為了一份愛,靜謐而又美好。
某個清晨,外公依舊熟睡,卻再也沒睜開眼睛。我沒有哭,而紛紛的雨滴敲在屋頂石瓦上的聲音,卻并不那么悅耳動聽。
他終究走了,趁我還未到記事的年紀,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他終究沒再回來。
而那住在他掌心的愛,卻從不曾離去……
‖江蘇省啟東市折桂中學
‖指導教師:趙行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