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有兩頓飯的工夫,主席站起來對我說:“你跟我這么多年了,難道還不知道工作的重要?以后每到一個地方,最重要的是把辦公的地方搞好。然后如果有空才是吃飯、休息。記住,無論現(xiàn)在和將來,對我們來說最重要的是工作?!?/p>
1935年5月初,中央紅軍渡過水急浪大的金沙江。至此,中央紅軍擺脫了數(shù)十萬優(yōu)勢敵軍的圍追堵截,粉碎蔣介石圍殲紅軍于川、黔、滇邊境的計劃,實現(xiàn)了渡江北上的戰(zhàn)略方針,取得戰(zhàn)略轉(zhuǎn)移中具有決定意義的重大勝利。這一勝利,是在改換了中央軍事領(lǐng)導(dǎo)之后取得的,充分顯示出毛澤東高超的軍事指揮藝術(shù)。本文作者陳昌奉以毛澤東警衛(wèi)員的身份,結(jié)合自己所見所聞和親身感受,深情回憶了毛澤東從渡過金沙江到勝利到達陜北期間的一些生活故事,生動展現(xiàn)了一代偉人的光輝形象和人格魅力。
最重要的是工作
1935年5月初的一個夜晚,中央機關(guān)到達了金沙江邊。這是我們突破烏江后遇上的第一條大江,水急浪大。我們船只很少,大家很著急。毛主席更是忙碌,他和各軍團的負責人研究如何渡江。那時我是毛主席的警衛(wèi)員。天快拂曉,我跟主席登上船渡過了金沙江。一下船,他又和總參謀長劉伯承研究問題去了。我便去給他找房子,安排住處。
江邊是光禿禿的石山,沒有什么房屋,只有四五個不像樣的山洞。山洞里濕得很,沒有木板,就連稻草也找不到。我只好在潮濕的地下鋪上一塊油布,放上毯子,算是給主席搭好了鋪。一想到主席累了一夜,回來一口熱水也喝不上,我沒管辦公用品擺開沒有,就找地方燒水去了。
天亮以后,主席回來看見沒有辦公的地方,嚴肅又溫和地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工作,吃飯喝水都是小事。江那邊還有我們兩三萬同志在等著!這是幾萬同志的性命呀!”隨后,主席親自動手和我把原來堵洞口的木板架了起來,擺上了辦公用具。我正想去拿水,主席說:“我今天要處分你!”我頓時緊張起來。這種緊張,是因失職而造成的內(nèi)疚。主席接著說:“我罰你一天不睡覺,坐在這里和我一起工作?!蔽疑敌α艘宦曊f:“好吧!”主席的“辦公桌”上擺了文件、電報,電話鈴也不斷響起來。
過了有兩頓飯的工夫,主席站起來對我說:“你跟我這么多年了,難道還不知道工作的重要?以后每到一個地方,最重要的是把辦公的地方搞好。然后如果有空才是吃飯、休息。記住,無論現(xiàn)在或?qū)恚瑢ξ覀儊碚f最重要的是工作。”他停了一下,走近我,用手撫摸著我的頭輕輕地說:“好了,快去睡覺吧,兩個眼皮都打架了?!甭犃诉@話,我更不愿動了。主席又說:“快睡去吧!”這時候,我含在眼眶里的淚水,一下子全流了出來。
突遇三架敵機
渡過金沙江,通過了彝族區(qū),紅軍搶渡大渡河后,到達了花嶺坪。這一天,我們要從花嶺坪出發(fā)去水子地,據(jù)說要走一天才能到。
早上從花嶺坪出發(fā),主席有事沒趕上中央直屬隊的隊伍,就和衛(wèi)生部的隊伍一起前進了。這次跟著主席的還有警衛(wèi)班班長胡長保。我們一行走到了一個山間,三架敵機瘋狂地向我們沖來,扔下來的幾顆炸彈正落在我們身旁。大家一下子往主席身邊擁去,生怕他遇到危險。這時,胡長保受傷了。他躺在地上,雙手緊緊地捂著肚子,說話非常吃力。主席坐了下來,讓胡長保的頭枕在他的手臂上,輕輕地說:“你堅持一下,找醫(yī)生治療一下就會好?!焙L保著急地說:“主席,我不行了,血全流在肚子里了。我沒有什么牽掛的,只可惜不能跟您一起去看一看我們的新根據(jù)地?!闭f罷,他又轉(zhuǎn)過臉來對我說:“陳昌奉,你要好好地保護主席和中央首長?!?/p>
末了,他用了最大的力氣說完“祝革命勝利”便合上了雙眼。主席慢慢地站起來,將一床夾被打開,親手蓋在了胡長保的身上。
翻越六盤山
9月中旬的一個傍晚,長征隊伍到達了離臘子口很近的一個村莊。我給主席搭好了鋪,準備請他來休息一下。但到另一個屋里一看,桌上擺滿了地圖,主席正和林彪、聶榮臻、羅瑞卿、劉亞樓等首長談話。聽說臘子口是甘肅、四川兩省“天險門戶”,也是我們到陜北路上的重要的一關(guān),我想主席一定在和首長們研究打臘子口的問題,因此沒吭聲就退了出來。果然,第二天拂曉,我們就打下了臘子口。9月下旬,我們通過了渭水封鎖線,繼續(xù)向六盤山前進。
六盤山是隴山山脈的支峰,也是我們到達陜北的最后一個高山。翻越六盤山那天下著雨,當我快要到達六盤山山頂時,只覺得頭昏眼花,一頭栽倒在地上。主席把我扶起來,以為我又犯了瘧疾,便叫警衛(wèi)員曾先基拿藥給我吃。其實,我只是長時間的行軍把身體搞得一點兒力氣都沒有了。我要主席先走,我休息一會兒就走。主席說:“陳昌奉,這里空氣稀薄,又在下雨,你不能在這里休息,無論如何要堅持翻過這座山?!闭f著便要和曾先基架著我走。誰知我渾身不停顫抖,一步也邁不開。
主席看了看我,說:“來,你把我的皮大衣穿上,再喝上一點熱水,暖和暖和就好了?!闭f著就脫大衣。我一把抓住了主席的手說:“不,我不穿,我能走?!蔽抑溃飨敲撓麓笠?,身上就只剩下一條灰夾褲和一件灰軍裝上衣,而且昨晚他還忙到很晚沒有睡覺。我堅持不穿,掙扎著想走,但終因身體太弱,剛一邁步又昏倒在地。當我醒來睜眼一看,我已經(jīng)穿上了主席的皮大衣。主席站在旁邊,秋風吹動著他那單薄的灰色軍裝。我一下站了起來,呆呆地望著主席。主席對我說:“好些了嗎?”我說:“好了!走吧!”主席說:“好樣的!這才是紅軍的戰(zhàn)士。走!”
傍晚,我們走下了六盤山,宿營在一個小村子里。我躺在鋪上想:如果沒有主席的關(guān)懷,我今天一定會犧牲在六盤山上。翻過了六盤山,便進入了甘肅回族區(qū)。幾天后,我們勝利到達了陜北蘇區(qū),與陜北的紅十五軍團會合了。
(梁衍軍薦自《解放軍報》2020.1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