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夢雨
在距離浙江瑞安主城區(qū)38公里的馬嶼鎮(zhèn)霞岙村,50歲的范得多與45歲的彭小英,除了照看著自家的八畝農(nóng)田以外,最大的樂趣就是一起跳曳步舞——這種來自澳大利亞的舞蹈。這對經(jīng)歷過貧窮和病痛的農(nóng)村夫妻,用身體的搖晃甩走生活的負累,用跳動的舞步為平淡的日子平添上一抹風(fēng)景。
范得多與彭小英也曾走出農(nóng)村。2002年,他們在云南經(jīng)營一家鞋店,維持著不大的開銷,原本平靜的生活卻被一場車禍陡然打破。那一次,范得多的下巴被撞開裂,牙齒掉了四顆,并因驚懼過度患上抑郁癥。
出院后,范得多與彭小英經(jīng)朋友介紹,去山東做服裝生意。在此期間,彭小英看到了一種節(jié)律充滿動感、動作快速有力的舞步。她看得入了迷,每晚騎電動車去廣場,在旁邊跟著學(xué)。但是年幼的子女留在農(nóng)村無人照看,范得多與彭小英還是決定先回農(nóng)村。
范得多與彭小英照看著自家的八畝農(nóng)田,整日與玉米、水稻、黃瓜、西瓜等農(nóng)作物為伴。盡管每天都在農(nóng)田里勞作,彭小英心里卻一直惦記著在山東看到過的那種“動感”舞蹈,一有時間就去城里的各個廣場找,終于遇到了那種相似的步伐——動作直白有力,每一步都踩在節(jié)拍上?!霸瓉斫幸凡轿?!”彭小英的“心事”有了著落。
起初,彭小英自己去跳曳步舞;后來,干脆拉上范得多一起去跳曳步舞。廣場上每天都少不了他們的舞步。有人形容“沒見過有兩口子這樣同心協(xié)力的”。身體跟著音樂節(jié)奏搖曳,范得多與彭小英感到單純的開心,笑容不自覺地掛在臉上,晚上睡得更香,范得多的抑郁癥也痊愈了。
慢慢地,范得多與彭小英不再特地去廣場跳曳步舞了,而是把音響放在電動三輪車里,白天干完農(nóng)活,跳一會兒曳步舞慶祝一下,晚上吃過晚飯,跳一會兒曳步舞放松一下。農(nóng)閑季節(jié),則換上布鞋,隨走隨停,音樂響起,田間地頭、村中阡陌,到處都是“舞臺”。
“下雨也要跳,橋下淋不到,燈從上面照下來,我們就在光里跳。”范得多與彭小英對曳步舞上了癮,“周圍時常有人圍觀,對我們說‘開心果又來了!”
新冠疫情居家隔離期間,彭小英與范得多在自家院子里跳曳步舞,跳得多了,彭小英心想,為何不嘗試編一支屬于自己的舞蹈?
老房小院兒內(nèi),范得多與彭小英揣摩著舞步,從自身的生活出發(fā),把對長輩的記憶和生產(chǎn)勞動的經(jīng)驗,編進了這支曳步舞中。手從頭頂左右劃過的動作,源自兒時奶奶梳頭的場景;手臂平行向后拉,是媽媽以前做飯拉風(fēng)箱的樣子;軀體有節(jié)奏地前后搖擺,來自挑扁擔(dān)時的身體記憶;雙手張開,單腳跳動,是在模仿趕鴨子時鴨子那撲扇的翅膀……
這支曳步舞的音樂來自電視劇《渴望》的主題曲,歌詞和曲調(diào)中包含著苦澀和無奈,搭配歡快的曳步舞,形成一種復(fù)雜的力量,范得多與彭小英經(jīng)常跳著笑著就哭了出來,眼淚砸在田埂上。
這支曳步舞的中間,范得多與彭小英還設(shè)計了一個再見的動作,意為一切都經(jīng)過了,和過去的酸甜苦辣通通揮手告別。
“我們以前很窮?!狈兜枚嗯c彭小英回憶著,臉上多了幾分釋然,“現(xiàn)在雖然每天粗茶淡飯,但是心里也覺得很甜。”
“牙再大也要哈哈大笑,生活本不輕松,農(nóng)民也可以給自己的生活尋找樂趣。”彭小英說。
如今,每當(dāng)曳步舞開始,范得多與彭小英相視一笑,嘴角好像要咧到耳根一樣,臉上盡是煙花綻放一般的開懷笑容。
《渴望》這支曳步舞,在抖音上一下子就火了。
現(xiàn)在,范得多與彭小英在抖音賬號上共有140余萬粉絲。每天晚上,范得多與彭小英都在直播中跳曳步舞,有越來越多的網(wǎng)友透過屏幕,被范得多與彭小英的快樂所感染。
有時在鏡頭前,彭小英會扎兩根辮子——這是范得多最喜歡的樣子。“頭發(fā)一扎,就變回了年輕的時候。”談起彭小英,范得多目光繾綣,“她特別愛笑,笑起來很可愛的?!?/p>
平日里,彭小英喚范得多為“阿多”,而含蓄的范得多,常常會調(diào)皮地稱彭小英為“娘子”。
“我們幾乎是24小時不離開彼此,有他就有我,有我就有他。”彭小英說。舞蹈治愈了范得多的抑郁癥,如今的兩人形影不離。
“她就是我的光,我就是她的影子。”范得多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