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微笑

陳無諍

讓云飄浮在薩普神山。

讓娜秀大地的麥田更加豐滿。

又到了比如的黃金夏季，

花兒綻放，青稞酒更濃香。

讓蜜蜂飛吧，讓心里留著最后的芬芳。

誰此刻不在荒原，就不是過客。

誰此時落寞，就永遠(yuǎn)落寞。

但愿長醉不愿醒。做夢，發(fā)呆

在怒江峽谷不停地游走，

迂回，大雪紛飛。

離開比如那天是七月底，驅(qū)車不到半個小時，就爆了胎，距離之前遭遇泥石流的地方，也就幾公里。天上飄著小雨，我在怒江大峽谷邊看到一株藍(lán)色的還魂草，回望一眼待了半個月的比如，心里琢磨，還是會有東西留下來吧，比如微笑。

翻看手機(jī)里的照片，一張張動人的笑臉。我調(diào)成黑白色調(diào)，回憶起和他們相遇的瞬間。一開始用七天時間，跑了比如七個鄉(xiāng)：夏曲，達(dá)塘，茶曲，良曲，香曲，羊秀，白嘎。我收起所有先入為主的偏見，只用心和眼，去感受這座怒江上游的藏北小城。

比如路和橋被水沖斷，跋山涉水去茶曲找尋文成公主遺跡時，在山腳下給我們指路的那位大媽。發(fā)白的短發(fā)，年輪般的皺紋，掩蓋不住她臉上綻放出的笑容，眼神里，是有光，不著塵埃，溫潤如玉。

比如古龍寺的那位覺姆，沿著峭壁翻山越嶺過來接我們時，來不及擦臉上的汗水，趕緊搶下沉重的背包，寬大的遮陽帽下，在藍(lán)天白云下，我第一次感受到了笑魘如花，純凈得如同達(dá)前山上的雪蓮花。

比如在羊秀村下戍堡旁的油菜花地里，那位拿過牧民風(fēng)采大獎的九零后藏族女孩，在夕陽下和花兒一起微笑，金色的陽光涂滿她姐妹倆的眼眸，兩位美麗得姑娘，洋溢著比如人的燦爛與陽光。

比如娜秀服飾的傳承人，吹起自制的鷹笛，咿咿呀呀的聲音，在青稞麥田里回蕩。他吹完有些羞澀的一笑，似乎只是再也平常不過的日常。當(dāng)他攬著在北京讀研究生女兒合影時，我能感受到他內(nèi)心滿滿的愛。

比如那位自稱比如浪人的退休教師，簡直坦誠得有些可愛。他不遺余力整理非遺舞蹈資料，教育那些無家可歸的孩子，他喜歡拍那些美麗的藏族姑娘，然后做成視頻私藏。他會因為誤解生氣，轉(zhuǎn)身就像孩子般微笑。

比如賽馬節(jié)上達(dá)塘鄉(xiāng)的兩位模特，貌似還在讀高中，當(dāng)他們演繹家鄉(xiāng)神山非遺民俗儀式時，認(rèn)真專注沉靜嚴(yán)肅?；氐綆づ襁呉恼諘r，突然笑得沒心沒肺，我知道，那可能才是他們最本真的樣子。

比如貢薩寺年輕的堪布，十年磨一劍，寫了一本比如的地方志。和他聊天時，幾乎所有的山山水水，風(fēng)土人情，都爛熟于心。不動聲色地講述著那些往事。拈花一笑，恍若隔世。胸中有丘壑，自在得從容。

比如那些比如籍的博士們。從一個小縣城求學(xué)苦讀，走出比如，走向世界。見山見水見紅塵，然后見到了自己。他們恪守學(xué)術(shù)田野調(diào)查的潔癖，感恩兒時遇到的好老師。或許笑容也會感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比如。比如。比如微笑。在拉薩仙足島的拉薩河邊，有時會突然念起那位在薩普神山湖邊唱歌的藏族小女生，她清澈的嗓音帶著一絲調(diào)皮。在這個藏北江南的小城，穿越怒江大峽谷后，忍不住下涂抹一些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