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戰(zhàn)場上的湖南人（下）

★ 王文珍 吳必文

（作者介紹：王文珍，中共湖南省委黨史研究院副院長；吳必文，中共湖南省委黨史研究院綜合部副主任）

（接上期）

英雄無悔：用生命鑄就“最可愛的人”

為了和平，為了祖國，朝鮮戰(zhàn)場上的三湘子弟兵發(fā)揚愛國主義、國際主義和革命英雄主義精神，不怕犧牲、勇敢殺敵，把自己的一腔熱血灑在了硝煙彌漫的異國他鄉(xiāng)。

從入朝作戰(zhàn)至抗美援朝戰(zhàn)爭結(jié)束，中國人民志愿軍將士陣亡18.3108萬人，負傷30多萬人。湖南籍的將士犧牲了1.1541萬人，其中涌現(xiàn)出許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如毛岸英、李雪瑞、喻求清、羅盛教、羅連成、黃金菱、曾南生等英勇捐軀者，還有戴篤伯等負傷轉(zhuǎn)業(yè)的戰(zhàn)斗英雄們。

——毛岸英：抗美援朝的“第一個志愿兵”

1950年10月初，美軍越過“三八線”，金日成向中國提出出兵援助的請求。毛澤東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決定抗美援朝，初步商定由彭德懷掛帥出征。毛岸英聞訊來到豐澤園，向毛澤東請纓出戰(zhàn)。毛澤東深深吸了一口煙，認真地說：“既然你自己有要求，我支持你的行動。”

1950年10月7日中午，毛澤東設家宴為即將赴朝的彭德懷壯行。毛澤東說：“老彭啊，我有一事相求?！彼褶D(zhuǎn)地向彭德懷提出毛岸英想報名參加中國人民志愿軍的意愿?？吹脚淼聭巡煌?，毛澤東說：“老彭啊，我看你就收下他吧，我替岸英求個情！”

對于毛岸英主動要求入朝參戰(zhàn)一事，在當時有許多人勸毛澤東阻止，毛澤東卻說：“誰叫他是毛澤東的兒子！他不去誰還去！”

毛岸英申請赴朝參戰(zhàn)的那幾天，正是劉思齊患急性闌尾炎住院期間。劉思齊住院手術后，毛岸英來醫(yī)院看她。以后好幾天，劉思齊再沒有見到毛岸英。有一天，已經(jīng)很晚了，毛岸英突然來醫(yī)院對妻子劉思齊說：“最近我要出差，去一個很遠的地方。你接不到我的信不要著急，主要是交通不便?！迸R別時，他又說：“這次出差的時間可能很長，照顧不了岸青，希望你母親能在我不在北京的這段時間照顧他。”最后，毛岸英問道：“朝鮮半島，你知不知道？”劉思齊說：“知道，那兒正在打仗?！钡?，劉思齊根本沒有把丈夫“出差”和朝鮮戰(zhàn)爭這兩件事聯(lián)系在一起。劉思齊后來回憶說：岸英在朝鮮大地上度過了他生命中最后的34天，我作為他的妻子，當時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直到兩年后的1953年初，才知道他去了朝鮮前線。

毛岸英到朝鮮戰(zhàn)場后，擔任彭德懷的秘書兼翻譯，并任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部黨支部書記。在司令部，白天毛岸英在彭德懷辦公室工作，晚上彭德懷在辦公室行軍床上休息，毛岸英和彭德懷秘書楊鳳安就在用稻草鋪的地鋪上睡覺。不到一周，他們身上長滿了虱子。平時，他們吃的飯是粗高粱米，也沒青菜。彭德懷對毛岸英很關心，多次提出讓毛岸英和他一起吃飯，但每次毛岸英都謝絕了。

11月7日，金日成與蘇聯(lián)駐朝鮮大使拉佐瓦耶夫到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部與彭德懷會談，毛岸英任翻譯。他用流利的俄語向蘇聯(lián)大使翻譯了彭德懷介紹的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一次戰(zhàn)役的情況以及發(fā)動第二次戰(zhàn)役的計劃。彭德懷和蘇聯(lián)大使都對毛岸英的翻譯很滿意。會談結(jié)束后，大家提議，讓毛岸英把記錄整理后寄給毛澤東，毛岸英馬上在辦公室整理記錄?？上У氖?，記錄還沒寄出去，他就犧牲了。

毛澤東與毛岸英合影

11 月 25 日上午，數(shù)架美軍轟炸機從中國人民志愿軍司令部駐地上空掠過，沒有投彈。做了防空準備的司令部工作人員松了一口氣。不料，敵機突然掉轉(zhuǎn)頭，向我司令部駐地投下了幾十枚凝固汽油彈，作戰(zhàn)室被吞沒在一片火海中，正在處理加急電報的毛岸英和另一位參謀高瑞欣獻出了年輕的生命。毛岸英犧牲時年僅 28 歲。大家圍著毛岸英和高瑞欣的遺體痛哭，彭德懷臉色蒼白，眼含熱淚，悲憤交加。他沉痛地說：“毛岸英是我們志愿軍的第一個志愿兵。黨中央毛主席剛剛?cè)蚊耶斨驹杠娝玖顔T，他就找我報名了?！?/p>

彭德懷當天向中央專門做了匯報，短短的電文，竟寫了一個多小時。中央機要室收到電報后，先送給周恩來閱。周恩來在電報上寫道：“劉（少奇）、朱（德），因主席這兩天身體不好，故未給他看?！敝芏鱽砩钪@對毛澤東的打擊會有多大，他不愿在毛澤東指揮重大戰(zhàn)役的緊張時刻去分他的心，便把電報暫時擱下。

直到1951年元旦過后，周恩來才把電報送給毛澤東看。毛澤東看完消息后，強忍喪子之痛，深情地說：“打仗總是要死人的。中國人民志愿軍已經(jīng)獻出了那么多指戰(zhàn)員的生命，他們的犧牲是光榮的。岸英是一個普通戰(zhàn)士，不要因為是我的兒子，就當成一件大事?！?/p>

如今，毛岸英依然長眠在朝鮮平安南道檜倉郡的中國人民志愿軍烈士陵園里，成為中朝友誼的一個不朽象征。

——李雪瑞：犧牲在朝鮮戰(zhàn)場上級別最高的湘籍將領

李雪瑞是湖南茶陵人，曾任秦榆市警備司令部司令員、第二十兵團六十七軍二○一師副師長。

全國掀起抗美援朝運動后，李雪瑞動員全師將士們做好準備，一旦接到軍委命令，便立即赴朝。同時，他誠懇地向上級遞交申請書，要求到朝鮮參戰(zhàn)。

1951年1月，上級任命李雪瑞為二○○師師長，他要求赴朝作戰(zhàn)的愿望更加迫切。3月，他咬破手指，與指戰(zhàn)員聯(lián)名寫血書，再次上書請戰(zhàn)。他的請求終于得到批準，在1951年農(nóng)歷端午節(jié)前夕，李雪瑞率領改編為志愿軍的二○○師跨過鴨綠江。

適值雨季，道路泥濘，江河暴漲，不少橋梁、道路被沖毀，給部隊行軍帶來極大困難。李雪瑞及時部署做好行軍中的思想政治工作，并親自動員、激勵官兵，隊伍始終保持著高昂的士氣。到達集結(jié)地域后，他迅速組織參謀人員勘察地形，根據(jù)敵情和作戰(zhàn)需要部署兵力，并抓住集結(jié)間隙有針對性地組織戰(zhàn)前訓練。

二○○師參加了1951年的陣地防御作戰(zhàn)，李雪瑞多次受到嘉獎。7月18日，他在藏財洞召開師黨委和團級干部會議，部署戰(zhàn)斗任務。突然間，敵機前來轟炸、掃射附近村莊和車站。李雪瑞走出洞來，抬頭望了望天空，從警衛(wèi)員手中接過望遠鏡。正在這時，一架敵機被我軍高炮分隊擊中，從會場上空向六○○團駐地方向滑落。李雪瑞見此情景，連忙告訴身邊的作戰(zhàn)科長：“立即通知六○○團，要抓住敵飛行員?！痹捯魟偮洌羌軘硻C投下炸彈，李雪瑞躲避不及，光榮犧牲，年僅 37 歲。

全師指戰(zhàn)員為了給師長李雪瑞報仇，激戰(zhàn)三天三夜，攻下3個敵占重要軍事高地。

李雪瑞犧牲的噩耗傳到軍部，指戰(zhàn)員懷著無限悲痛的心情，為他召開了追悼會。李雪瑞是犧牲在朝鮮戰(zhàn)場上級別最高的湘籍將領，他把自己的鮮血灑在友邦，化作和平的鮮花。李雪瑞的英名，從此深深地刻在了中朝兩國人民的心中。

——喻求清：“革命到底，誓不回頭”

喻求清是湖南平江人，抗美援朝前，任第二十軍后勤部副部長。

1950年9月7日，第二十軍接到上級命令，解除攻臺訓練任務，開赴山東，做好入朝作戰(zhàn)準備。聽到這個消息后，后勤部副部長喻求清頓時感到肩上的擔子一下子重了很多，部隊要打仗，糧食、衣服怎么辦？武器彈藥怎么辦？他迅速召開后勤干部會議，嚴肅地講：“打仗就是打后勤，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我們要抓緊準備，千萬不能拖了后腿。”

李雪瑞（資料圖）

從10月7日開始，第二十軍一路向北。想到部隊給養(yǎng)物資還沒有到位，喻求清急得寢食不安，反復向上級反映，確定部隊入朝前在東北地區(qū)補充給養(yǎng)、彈藥，才放下心來。但是，戰(zhàn)場情況瞬息萬變。10月31日，中國人民志愿軍第二十軍接到赴朝命令，全軍來不及充分準備就向朝鮮開進，一入朝就投入了第二次戰(zhàn)役。喻求清看著官兵們穿著薄薄的冬裝，缺糧少彈，冒著零下20多攝氏度的嚴寒與敵作戰(zhàn)，心急如焚。

此時，部隊急需糧秣彈藥，喻求清多次向上級反映，問題最終得到了解決。但是，上級下?lián)艿奈镔Y彈藥在后方倉庫，需要第二十軍自己運到前線來。軍里僅有少量卡車，美軍還出動飛機不間斷地對我軍運輸線實施轟炸。喻求清得知通過小鐵路可將物資運到前線，便想辦法找來沒有動力的24節(jié)小車皮，人推馬拉向前移動，上坡時大家滿身大汗，下坡時衣服結(jié)冰。就這樣，他們一步步將糧食和彈藥運到前線，送到戰(zhàn)士手中，對戰(zhàn)勝敵人起到了后勤保障作用。

第二次戰(zhàn)役中，由于朝鮮多數(shù)村莊被美軍炸毀，很難找到治療和安置傷病員的處所，加上天氣極度寒冷，有的連隊凍傷率達到90%，傷病員運送和醫(yī)療救治工作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喻求清要求各級醫(yī)護人員想盡一切辦法救治傷病員，最大限度地減少傷亡。其間，軍、師兩級治療隊接收凍傷人員達1.1萬余名，經(jīng)治愈歸隊的就有9800余名。

1951年4月22日，第五次戰(zhàn)役打響。5月3日，中國人民志愿軍黨委發(fā)出《關于供應問題的指示》，要求各級黨委必須加強對后勤工作的領導。5月下旬，戰(zhàn)事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后勤供應也到了最艱難的時候，喻求清組織軍機關后勤干部、勤雜人員以及部分民工，組成2000余人的運送大隊，平均每人每天向前線運糧、彈30多公斤。喻求清還聯(lián)合軍政治部，印制借糧三聯(lián)單，就地籌借部分糧食，有力地保障了戰(zhàn)斗部隊的供應。

5月31日，喻求清參加完上級召開的軍事會議后，趕緊乘車往回趕，對司機說：“小鬼，車開快點兒，回去之后還要抓緊時間開部署會呢！”“是，首長！”車子剛剛駛過一個彎道，只聽“轟”的一聲，吉普車軋響了地雷被炸翻。司機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看到血肉模糊的喻求清倒在路邊的草地上，猛撲過去大聲哭喊：“首長，首長！快醒醒，快醒醒！”喻求清再也沒有睜開眼睛，永遠長眠在了朝鮮的土地上。喻求清犧牲時，年僅38歲。

——羅盛教：永遠與朝鮮人民在一起

羅盛教是湖南新化人。1949年，羅盛教的家鄉(xiāng)沅陵解放了，年僅18歲的羅盛教，抱著赤子之心，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四十七軍，并考入湘西軍政干校學習。1950年3月畢業(yè)后，他被分配在四十七軍文書訓練班學習，后派在四十七軍一四一師直屬偵察連任文書，旋投入湘西剿匪戰(zhàn)斗。

1950年10月25日，抗美援朝戰(zhàn)爭爆發(fā)，羅盛教隨部奔赴朝鮮，任中國人民志愿軍第四十七軍一四一師偵察隊文書。在朝鮮前線，他目睹美帝國主義對朝鮮人民犯下的滔天罪行，激起了他對侵略者的無比仇恨和對朝鮮人民的深切同情。朝鮮人民對中國人民志愿軍的深情厚誼，更使羅盛教深受感動。

羅盛教宣傳畫

一次，部隊在一個風雹交加的黑夜行軍。一位朝鮮老大娘頂風冒雹站在路邊，手提保險燈為戰(zhàn)士們照路，并不斷提醒志愿軍戰(zhàn)士們：別掉進泥坑里。羅盛教深受感動，感到只有殺敵立功，才能報答朝鮮人民的深情厚誼。他幾次要求上前線，可是指導員總是耐心地勸說他：“你的決心是好的，可是革命工作有分工，你擔任的文書工作，對消滅敵人是有保證作用的!”羅盛教更加努力地工作，除圓滿完成本職工作外，還經(jīng)常冒著炮火到前沿陣地為戰(zhàn)友送飯、搶救傷員。一天，連觀察所附近的山村遭美軍飛機轟炸，他冒著濃煙烈火，搶救出了1位朝鮮老大娘和1名兒童。

在朝鮮的日子里，羅盛教和駐地平安南道成川郡石田里的老鄉(xiāng)們結(jié)下了深厚的友誼。他經(jīng)常幫房東大媽擔水、劈柴，鄉(xiāng)親們都夸獎羅盛教是好樣的。

1952年1月2日清晨，羅盛教和戰(zhàn)友宋惠云一起去平安南道成川郡石田里附近的櫟沼河河邊練習投擲手榴彈。正值隆冬季節(jié)，河面已被厚厚的冰雪蓋住，4名朝鮮少年在上面滑冰，笑聲陣陣。忽然，從那里傳來了呼救聲，其中一個名叫崔瑩的少年不慎掉入水深2.7米的冰窟，另3名少年大聲呼救。羅盛教聽到喊聲，立即向出事地點飛奔，邊跑邊脫掉棉帽棉衣棉褲，冒著零下20攝氏度的嚴寒，縱身跳入冰窟，潛入水中找尋崔瑩。過了好一會，羅盛教才浮出河面，深深吸了口氣，又鉆進水里。又過了一會，羅盛教終于將落水的崔瑩托出水面。當崔瑩兩臂扒住冰面往上爬時，突然，嘩啦一聲，冰面塌了，崔瑩連人帶冰又落入水中。幾經(jīng)周折，羅盛教渾身打戰(zhàn)，體力已快耗盡，但仍以驚人的毅力再次潛入水中，用盡最后的氣力，將崔瑩頂出水面。這時，宋惠云已將一根電線桿拖到河邊，崔瑩抱住電線桿被拉上了岸。但羅盛教因氣力耗盡，無力浮出水面，最終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犧牲時年僅21歲。

石田里的老鄉(xiāng)們紛紛趕到河邊，找到羅盛教的遺體，沉痛哀悼這位英雄的中國人民志愿軍戰(zhàn)士，將他安葬在石田里佛體洞山。

為了紀念羅盛教勇救落水兒童的壯舉，表彰羅盛教偉大的國際主義和革命英雄主義精神，1952年2月3日，中國人民志愿軍領導機關為他追記特等功，并追授“一級愛民模范”“特等功臣”的稱號。4月1日，中國新民主主義青年團中央委員會決定追授羅盛教“模范青年團員”稱號。1953年6月25日，朝鮮追授他一級國旗勛章和一級戰(zhàn)士榮譽勛章。

——羅連成：“盤腸大戰(zhàn)英雄”

羅連成是湖南耒陽人，1949年10月在廣東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被編入第四野戰(zhàn)軍四十五軍一三三師三九七團二營五連當戰(zhàn)士。1952年9月，四十五軍改編為中國人民志愿軍，羅連成隨部開赴抗美援朝前線。

羅連成作戰(zhàn)英勇，在朝鮮戰(zhàn)場上先后榮立大功1次、三等功4次。連隊黨支部任命他為三班班長。三班戰(zhàn)士大部分是新同志，缺乏實戰(zhàn)經(jīng)驗，羅連成帶領全班練習瞄準、射擊、投彈、爆破動作、進攻技能等。

1953年5月，二營五連接受反擊下勿閑北山美軍的任務，羅連成代表三班戰(zhàn)士多次懇求擔任突擊班，獲連部批準。5月2日晚10時左右，五連到達沖鋒出發(fā)地。為戰(zhàn)斗打響后能迅速逼近敵人，羅連成摸到敵鐵絲網(wǎng)前偵察突破口。11時，戰(zhàn)斗打響，炮火一延伸，羅連成就與爆破手李少林分別撲向擋在正面的兩座敵碉堡。完成任務過程中，羅連成左臂負傷。當看到敵軍另一暗堡的強大火力把我沖鋒部隊壓在山腰時，羅連成顧不得包扎傷口，即向暗堡沖去，不幸被美軍從側(cè)面射來的子彈打穿小腹。他忍痛將手雷投進暗堡。隨著爆炸聲，暗堡塌了，他也暈倒了。三班戰(zhàn)士見班長躺在血泊中，腸子從小腹流出來，便把他輕輕扶起。正要背下去時，他蘇醒過來，嚴肅命令：“完成任務要緊，不要管我?！彼讨鴦⊥凑酒饋砀吆簦骸巴緜?，狠狠地打呀，爭取立功的時候到了，給祖國和毛主席爭光啊!”在他的激勵下，戰(zhàn)士們向美軍勇猛沖殺過去。

羅連成（資料圖）

就在這時，美軍另一個暗堡里的機槍響了，戰(zhàn)友們暴露在美軍火力之下，被壓得抬不起頭來，進攻受阻。羅連成心一橫，把流出的腸子盤了盤，從傷口塞進腹腔，咬緊牙關，夾起一包炸藥，拼命向美軍暗堡爬去。接近暗堡后，他一躍而起，將炸藥包從射擊孔投進暗堡。暗堡被炸毀，羅連成也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正是因為羅連成的英勇，這場戰(zhàn)斗被命名為“盤腸大戰(zhàn)”，而羅連成則成為大家傳頌的“盤腸大戰(zhàn)英雄”。

——黃金菱：犧牲的第一位湘籍女戰(zhàn)士

黃金菱是湖南瀏陽人。1950年9月11日，她從簡陽女中參軍。這年，她16歲。根據(jù)黃金菱的性格特點和工作需要，她被派到一個團的文工隊從事宣傳工作。不久，黃金菱被送到內(nèi)江軍分區(qū)軍政干部學校學習，結(jié)業(yè)后分配到中國人民志愿軍第十五軍二十九師司令部擔任文書工作。1951年3月25日，這支部隊跨過了鴨綠江。

4月22日，第五次戰(zhàn)役打響了，師指揮部外不時傳來火炮的轟鳴聲，大地像在搖晃。黃金菱想，這是多好的鍛煉機會??！她請求師首長讓她參加戰(zhàn)斗。師首長見她年紀小，又是女同志，不放心，但禁不住她一再要求，最后決定將她派往師后勤處政工股工作，主要任務是搞好后勤部隊的宣傳鼓動，保證前線的供應，同時還可參加一些救護工作。這樣，既直接參加了戰(zhàn)斗，又有了一定的活動范圍，黃金菱極為滿意。當天，她就笑瞇瞇地到后勤處報到了。

面對強大的敵人，我二十九師全體指戰(zhàn)員英勇戰(zhàn)斗，第一天就吃掉敵人1個團又2個連，打退了敵人的12次進攻。我軍亦付出了較大的代價。黃金菱直接參與搶救了40多位戰(zhàn)友。

這樣，黃金菱經(jīng)受了實戰(zhàn)的洗禮。她雖未直接拿起武器與敵人拼殺，但搶救了戰(zhàn)友的生命，為保證戰(zhàn)斗勝利盡了自己的努力。在一次執(zhí)行任務途中，她遇到一位傳送緊急文件卻因負傷不能行走的通信員，她替他包扎后，代他將文件送到了目的地。她的這一勇敢行動，受到了師首長的通令嘉獎，并批準她加入了共青團組織。

第五次戰(zhàn)役結(jié)束后，黃金菱隨后勤處領導到達上九里。黃金菱先住在一位樸姓老人家里，老人的兒子媳婦都上前線了，她利用早晚時間為老人擔水劈柴、洗衣漿衫，老人極為感激。

10月上旬，美軍開始向中國人民志愿軍據(jù)守的金化以北上甘嶺一帶陣地發(fā)動猛烈進攻。我二十九師和兄弟部隊頑強堅守著自己的陣地，打退了敵人一次又一次的進攻。由于敵人用強大的火力切斷了我軍的供應線，我軍前線部隊嚴重缺水、缺糧食和醫(yī)藥，派出的運輸隊多次被堵住，不少戰(zhàn)士途中犧牲。在這危急時刻，黃金菱挺身而出，請求參加運輸隊，但被拒絕。戰(zhàn)斗愈打愈激烈，12日上午傳來了九連戰(zhàn)士邱少云在烈火中犧牲的消息，黃金菱深受感動，再次提出上前線參加戰(zhàn)斗。師首長派她去救護隊協(xié)助工作。她和戰(zhàn)友一起先去了8號坑道。途中，盡管他們進行了偽裝，但仍遭到了敵人的阻擊。

后來，他們改從后山潛入，避開敵人的火力，安全地進入坑道。在8號坑道，黃金菱等與指戰(zhàn)員們度過了兩個難忘的晝夜后，又冒著危險回救護隊領取藥物。途中，他們遇到我軍一支部隊與敵遭遇，激戰(zhàn)后留下了幾位傷員。當時，陣地上沒有擔架，黃金菱和戰(zhàn)友們一人背一個，趕往包扎所。她動作快，背了個大高個。這傷員比她高出一頭，她讓傷員緊貼在自己背上，爬著走。最終，黃金菱將傷員背到了包扎所。所里的戰(zhàn)友驚奇地問她：“你是怎么背來的？”她風趣地說：“這就要感謝美國佬了，是他們用炮彈將我們送來的！”大家聽后，都哈哈地笑了起來。師部得知這些情況后，給黃金菱記了三等功。

10月20日，是上甘嶺戰(zhàn)斗最激烈的一天。黃金菱這天參加的是真榮洞的救護工作。她剛為一位重傷員換了藥，多架敵機突然飛來投彈、掃射，兩枚重磅炸彈同時落在包扎所頂部，不少傷病員和救護人員當場犧牲。當搶救部隊到達后，發(fā)現(xiàn)黃金菱伏在一位傷員身上，傷員的手在輕微地擺動，黃金菱的背部卻滿是血跡，戰(zhàn)友將她扶起時，她已停止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