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語

她企圖重新建立一個世界。在《這個夏天》里，這位叫李顏的“普通女人”，因為婚姻不順，開始質(zhì)疑什么是女人一生的意義。家庭和孩子嗎？等到母親死后，面對弟弟和妹妹的算計，她不留絲毫情面。一副要和過去清算的架勢。不過這也和女權(quán)干系不大，她的選擇，或者說精神上的成長，并沒有超出預(yù)期。碰到被看不起的男人輕視，依然是悲傷遠超憤怒。她所有的努力，給人一種慣常印象：她需要情感生活，哪怕是糟糕的情感生活。結(jié)果就是倉皇作出了選擇。也不管男人已經(jīng)結(jié)婚，好像“在畸形中逐漸淪陷”，就能“共同抵抗庸常生活的沉悶”。甚至買輛酒紅色四驅(qū)越野去草原，也不過是確證那段“隱藏在黑暗中”的關(guān)系。到了小說的結(jié)尾，就連這段她最看重的情感，也像是個玩笑，她苦心經(jīng)營，自以為足以對抗“正?！钡哪莻€堡壘也轟然倒塌。謊言和真相重要嗎？侮辱和傷害早就顯形。誰有資格評判她的人生？有意味的是，男人的出現(xiàn)基本都是用字母替代，好像如此模糊處理，就可以遺忘，抵消那些“灰撲撲的過往”，她的“狼狽境地”。

《闖入者》里同樣有一些概念需要厘清，比如人與人之間的邊界，比如秩序，僭越。只有明了這些天然形成的屏障和距離，可能才會感同身受其中人物的苦悶，像他一樣，“突然頓悟一些語詞的真切含義”。小說當然不能簡單等同于道德關(guān)懷，或者倫理介入，它有它的情感生成。只是此刻，青春的錯覺與幻想，“不知道自己在捍衛(wèi)什么”的苦澀，甚至關(guān)于這些詞語的糾結(jié)，就是他的正義，就是他關(guān)于心靈世界的營造法式。而在《珍珠雞》中，階層固化被隱喻為一堵墻，現(xiàn)代版的于連一直“覬覦墻的另一面”，因為珍珠雞在兩種環(huán)境下不同的樣貌，讓他徹底打消了所有不切實際的期望，也發(fā)現(xiàn)看上去風(fēng)光無限的萍姐，“不過是普通的中年女人”。換一個角度看，幾篇小說都寫到了類似被打入另冊的人。怎樣有效書寫這些難題？或許，鐘天意在《科幻小說能突破“新傷痕時代”嗎？》中的一段話可以拿來回應(yīng)：至少“愛”并不是一個有效的中國式答案。在更多時候，相對于其療愈效果，它帶來的是委曲求全式的妥協(xié)。科幻探討的是另一維空間中的政治，當然也可以闡釋為現(xiàn)實困境的折射。

《行車見識錄》如同一抹斜陽照在清淺水底，看似尋常細節(jié)，處處昭示出作者對待生活的熱烈態(tài)度?！杜c古人書：自陶潛到杜甫》是在尋找，也是在塑造，構(gòu)成生命的基座，自然造化的律動，時間廣漠里的知己，都在她的盡情書寫中，逐一投影，滲透，成為“我并非一個孤單的存在”的豐厚滋養(yǎng)。

（克? ?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