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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物生長(組詩)

      2020-11-18 12:31:55
      核桃源 2020年5期
      關(guān)鍵詞:八里莊紙頁紙飛機(jī)

      對 話

      “在這個(gè)世界上,不管是蛆蟲

      還是飛鳥,都應(yīng)該有一席之地

      不管上帝怎么想……”

      “你說出了我不敢說出的想法,

      年輕人”。上帝說

      “祝賀你,終于站在了真理的一邊”

      偏 見

      在漂亮的軀殼跟前

      我追逐深刻的靈魂

      在深刻的靈魂跟前

      我追逐有趣的翅膀

      然而,當(dāng)有趣的翅膀

      終于飛抵庸常的生活

      我卻用一粒世俗的塵埃

      輕輕將它壓垮

      涇河邊的一片蘆葦

      唐時(shí),西出長安

      它們曾向西天取經(jīng)的玄奘

      請教出世之法

      宋時(shí),它們淪落邊關(guān)

      被中原的的月亮

      呼之為蠻夷

      而現(xiàn)在是21世紀(jì)

      在遙遠(yuǎn)的平?jīng)觯鼈儼簿訕窐I(yè)

      接受鳥雀們不厭其煩地贊美

      飄蕩的蘆花,在風(fēng)中

      每起伏一次,就像是

      被命運(yùn)又眷顧了一回

      八里莊的鳥鳴

      鳥聲密集,如雨點(diǎn)

      自五月的清晨落下來

      八里莊南里27 號,小住的那幾日

      總會(huì)有濕淋淋的鳥鳴,將我從睡夢中喚醒

      我能分辨出他們是:麻雀,喜鵲,布谷……

      某天,我甚至聽到了烏鴉的嘶鳴

      但僅僅是那么一滴,瞬間

      就被眾鳥悅耳的合唱聲所淹沒

      被鳥鳴喚醒的那些早晨

      我曾在銀杏樹高大的身影下沉思

      也曾與回廊里那些深邃的眼睛對視

      我還曾俯下身來,向一朵蒲公英

      認(rèn)真請教風(fēng)向和降落的地方

      那些說著方言的鳥兒,那些

      從祖國的四面八方飛到北京,那些

      在《詩經(jīng)》《楚辭》里飛來飛去的鳥兒

      后來,他們都去了哪里

      當(dāng)我回到蝸居的小城

      當(dāng)我在塵埃里,試圖發(fā)掘出雷霆和閃電

      那些雨滴般的鳥鳴聲,就又一次在耳邊響起:

      “那些贊美過世界的聲音,必將被世界贊美!”

      戊戌秋日,父親墳前

      那個(gè)睡在地下的人,活著的時(shí)候

      一生都在和各種雜草爭斗

      他用鐮刀和鋤頭,農(nóng)藥和革命

      讓它們學(xué)會(huì)順從,忍耐,不越界

      在地埂上茍且偷生

      直到他去世之后,那些草木

      才敢躡手躡腳地溜回來

      爬上他的墳頭,替他接受香火

      飲下我奠的美酒。在風(fēng)中大搖大擺

      吸完我點(diǎn)燃的黑蘭州

      曾經(jīng)的死敵,現(xiàn)在的親人

      時(shí)間的輪回之中,他們已經(jīng)和解

      學(xué)會(huì)了相依為命。當(dāng)我在塵埃里

      撲倒。一株野草輕輕拂過我的額頭:

      它居然有著父親手掌的紋路和溫度

      紙飛機(jī)

      五月,花壇里的花

      開得正好。不熱烈,也不悲傷

      掠過樹梢的風(fēng),吹得正好

      不慌亂,也不懈怠

      陽光也是剛剛好

      明亮,但不刺眼

      而醫(yī)院大樓投下的陰影里,一個(gè)中年男人

      正在認(rèn)真地折紙飛機(jī)

      那是一頁蓋著鮮紅印章的體檢報(bào)告

      高血壓,高血脂,高血糖,脂肪肝……

      淡藍(lán)色的表格里,墨水們開始抽泣

      瞬間讓這輕薄的紙頁,有了千鈞的重量

      他專心致志地折,紙頁每翻卷一下

      似乎體內(nèi)的隱疾,似乎就減輕了一分

      他用力地折,似乎只有這樣

      才能對得起眼前的好天氣

      這時(shí)候,一個(gè)孩子看見了他

      展開雙手,跌跌撞撞地向他奔來

      他微笑著把折好的紙飛機(jī)遞給了孩子

      當(dāng)他看著紙飛機(jī)在空中劃出一道優(yōu)美的

      弧線——

      他開始起身,微笑著

      向五月深處,大步流星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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