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舞千家樹 聯(lián)紅萬戶楹
——中學生記憶中的春聯(lián)故事

春節(jié)總是最美好和難忘的。而關(guān)于春節(jié)的記憶，總繞不開一個春聯(lián)。對于春聯(lián)，少時的記憶無疑最初始，最深切，也最溫馨和美好。貼春聯(lián)是民俗符號，也是溫暖的童年記憶。這個記憶包含太多的人和事，有長輩、親戚和發(fā)小，有那時、那地、那情態(tài)，也有少小之心的感知、記憶及其發(fā)酵。所以，春節(jié)和春聯(lián)，從小里說是每個人記憶深處的寶藏，從大里說是民族的強勢基因，是文化的傳承和文明的賡續(xù)。庚子春節(jié)將至，我們刊登幾位中學生的春聯(lián)記憶，相信讀者朋友讀后會“于我心有戚戚焉”。

春聯(lián)里頭的年味兒

文|梁珉睿

姥姥說，在她小時候，年味兒是從各家寫的春聯(lián)里飄出來的。那時候識文斷字的人少，人們常借助別人之筆寫出自己對未來的向往。比如，雞窩上貼著“公雞啼鳴早，母雞下蛋勤”，橫批“雞肥蛋大”。這些樸實有趣的春聯(lián)在生活艱苦的年代，寄托著家家戶戶的心愿，蘊含著人們對美好生活的期盼，散發(fā)著原汁原味的年味兒。

媽媽說，在她小時候，年味兒是從姥爺書寫的春聯(lián)里散發(fā)出來的。在大院里，姥爺算是個文化人。一進臘月，居委會負責人就會抱著大摞紅紙來，請姥爺幫忙給軍烈家屬、孤寡老人寫春聯(lián)。

姥爺要先將紅紙裁開，媽媽打下手，大紅色的紙張被認真裁成長條，讓人看著就喜慶。姥爺拿出他的硯臺，慢慢地磨墨，慢慢地琢磨詞兒，等到“胸中有丘壑”了才開始下筆，鮮艷的紅紙上開始跳躍出一個個黑色的精靈?！按猴L吹暖英雄門第；喜報映紅光榮人家”，“軍屬門上光榮匾；戰(zhàn)士胸前英雄花”，“溫暖融冰說盛世；和諧關(guān)愛樂豐年”，春節(jié)前一天它們便滿載著福氣飛向大街小巷，年味兒也就開始飄散在院子上空了。

馮驥才先生說過，年味兒，并不是物質(zhì)的豐盛，而應(yīng)該是文化的豐盛。現(xiàn)在的我們，往往忽視了這春聯(lián)里的年味兒。這種讓人神往的年味兒，就在于人們對自己生活的總結(jié)、書寫與對彼此真摯的祝福中。

明白了這點，我可耐不住手癢了：筆墨紙硯伺候！今年我要為自己、為家人、為親朋書寫屬于我們的春聯(lián)，送上最真摯的祝福！

舅舅家的春聯(lián)

文|張裕檸

記得七歲那年除夕，舅舅從外地趕回來。我們小孩子看舅舅風塵仆仆地從大門外走進來，跑過去又是拎包，又是拿外套。舅舅問過長輩好后，也加入到收拾家的隊伍中。我看他故作神秘地從包里拿出一副卷著的對聯(lián)，交給我和表哥。我們哥倆一人拿一邊，緩緩地展開。

那是一副極為精致的對聯(lián)，朱紅色的紙上印著不大明顯的燙金暗紋，翻滾著一簇簇細膩的花紋。我們幾個小孩子把臉湊在對聯(lián)上，小心翼翼地保持一段距離：這對聯(lián)不像買來的那種印在銅版紙上的商品對聯(lián)，而是手寫的，瀟灑的筆墨落在紅宣紙上，薄薄的，帶著墨香。冬日暖暖的陽光透過去，隱隱還有好看的底紋。

“這對聯(lián)哪兒來的??？”舅舅樂呵呵地回答說：“朋友寫的，他是書法家?！?/p>

聯(lián)文是：

萬卷藏書宜子弟；

十年種木長風煙。

聽舅舅講，這是一副古聯(lián)，是切合家里實際情況的極有內(nèi)涵的一副聯(lián)。此聯(lián)摘自黃庭堅《郭明甫作西齋于潁尾請予賦詩二首》其一?！笆攴N木長風煙”比喻讀書育人“十年”已經(jīng)成氣候。引出對郭明甫的希望，要他別因為西齋的好風景就隱居，還是要有所作為。

外公家中有幾個大書柜，放滿了書，大多都是外公的。我們小輩們放假回去也是極愛翻看的，無形中也有了讀書藏書的習慣。

最早的春聯(lián)記憶

文|樊梓琛

剛記事的那年冬天，清晨初雪如約而至。我站在窗邊手扒窗臺，踮起腳尖，用小手擦去窗上的小水珠，仔細盯著地面落下的雪，心生歡喜。

父親悄悄走到我身后，緩緩吟詠著“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p>

“孩子，這樣的日子你會想到紅火的顏色嗎？紅火的顏色又代表什么呢？”

父親一笑，酒窩出現(xiàn)了。我轉(zhuǎn)過身子：“紅色，是火苗嗎？是火燒云嗎？”父親輕輕搖搖頭：“這兩句詩中所描繪的春節(jié)，不正是紅紅火火的嗎？新桃和舊符指的就是對聯(lián)??！”

六歲那年，聽父親為我講紀曉嵐與對聯(lián)的故事；八歲那年，聽外婆為我吟唱《詩經(jīng)》；九歲，十歲，隨老師學書對聯(lián)。我對對聯(lián)的喜愛，從精彩故事觸到了隱含在背后的文化。

讀初二那年的一個周六，我偶然與《對聯(lián)》雜志邂逅。我的指尖劃過它光滑的有點兒反射陽光的封面，米色的封底上紅色“對聯(lián)”二字極為顯眼。左上角柔美的線條勾勒出優(yōu)雅女子的素描像，旁邊兩列小字“著我衣裳 吟我詩行”叩動了我的心弦。我坐在桌前捧著《對聯(lián)》，翻開首頁，不禁吟誦著：“漢服為何？漢人之正裝?！薄叭A夏為何？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有禮儀之大謂之夏。”

我是極喜歡漢服的，家中儲藏多件?！安还馐穷伾⒕I緞、絲線不同，每一件漢服都有自己的名字和意境！”我呢喃著。偶遇知音，喜悅?cè)f分。

貼春聯(lián)的記憶

文|程亦心

小時候，奶奶家貼春聯(lián)，可以說是春節(jié)里的盛大“儀式”了。由一位寫書法的伯伯，事先寫好幾家春聯(lián)，捧著分給各家親戚。

貼春聯(lián)的那一天，是要“興師動眾”的。早晨，爺爺他們就開始搬著梯子，將大院門上、每個屋門上舊春聯(lián)都揭下來。而奶奶則帶我們將面和水混起來，做一盆漿糊。準備完畢，拿出新春聯(lián)，往背面認認真真刷上一遍漿糊，每一扇門兩邊都貼上。就連平常無人過問的廢棄的小柴房，也被我們認真地貼上了春聯(lián)。

那時的我年紀尚小，還幫不上什么忙，便在一旁攪拌漿糊，看奶奶他們忙活。這紅紅火火的景象，讓我對她們手中的紅紅的春聯(lián)生起一種好奇和好感來。

奶奶家的這個習俗一直陪伴了我很久。直到出了些變故，奶奶家三年不能貼紅春聯(lián)，這個活動才暫時停止。

后來我開始學習書法，書寫對聯(lián)時，我一下便聯(lián)想起從前貼的春聯(lián)，更有一分親切和敬意。以至于我每揠平一次紙，每蘸一次墨，每一個筆畫的起筆和收筆都寫得十分虔誠，生怕一個不留神，破壞了對聯(lián)所帶來的美好。

在我寫的書法作品中，多半是對聯(lián)。一放寒假，過年前我常常寫上許多副春聯(lián)。每年，我家親戚的門上，多是貼著我寫的春聯(lián)。

我家里的對句

文|成智宇

五湖四海皆春色；

萬水千山盡朝暉。

童年的我，以為“對聯(lián)”就是“春聯(lián)”。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在游覽名勝古跡時，發(fā)現(xiàn)有一種刻在木板上玄底金字的“春聯(lián)”。后來得知，所謂的“春聯(lián)”只是“對聯(lián)”的一種，而這種刻在木板上的“對聯(lián)”還有一個更古雅的名字——“楹聯(lián)”。在我到過的名勝古跡中，印象最深的楹聯(lián)便是山海關(guān)孟姜女廟聯(lián)：“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長長長長長長長消。”平仄的韻律之美，漢字的靈動之美，盡顯無遺。另一副觸動我心靈的便是西湖岳飛墓前的楹聯(lián)：“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鐵無辜鑄佞臣。”

小小楹聯(lián)，短短兩行字，可謂“字字珠璣”。于是，每每心有所感，便與父母一同唱和。

去年端午佳節(jié)，祭罷屈子，品過香粽，父親提議：“節(jié)日里作對，何如？”我與母親欣欣然附和。

父親稍作沉思，說道：

每逢端午祭屈子；

再品香粽思汨羅。

母親脫口而道：

焚艾草，飲雄黃，正思屈子；

裹香粽，賽龍舟，以慰圣賢。

我冥思苦想，發(fā)現(xiàn)一條“蹊徑”——今年端午恰逢高考首日，何不將二者結(jié)合呢？稍作思考，答曰：

端午念屈子，千古忠魂沉汨水；

吉時期眾生，一朝金榜題爾名。

父母聽后，相視一笑，稱贊我“取材獨特”，然而語言太過直白，未能體現(xiàn)含蓄之美和意境之妙，上下聯(lián)也沒有做到“形對意聯(lián)”。我一回味，果然是欠那么一點兒，便欣然接受。

（以上為太原師范學院附屬中學C1807班供稿）

新桃舊符總關(guān)情

文|李書玉

幼時曾習學書法，每到年底寫春聯(lián)、貼春聯(lián)便成為一件盛事。那時書法老師一再教導我們：“寫春聯(lián)一定要橫平豎直，行端走正。我們是中國人，當然要把中國字寫好！”當時心中是懵懂的，憧憬著有一天自己也能寫出美好的字來。

只記得坐在桌前，從正午寫到夕陽西下，在漂亮的灑金宣上寫五六副，諸如辭舊迎新、一堂春色之類的吉祥話，寫完后志得意滿地分送給爺爺、奶奶以及附近的親戚家，余下的貼在自家門兩側(cè)?？粗蠹t的對聯(lián)墨香氤氳，貼在墻上，心中油然而生一種成就感，一下午的枯坐終于有了回報。

燕子經(jīng)年夢，梧桐昨暮非。隨著年齡漸長，我發(fā)現(xiàn)生活中隨處可見對聯(lián)的身影。

明·金聲自勉：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guān)終屬楚；

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鄭板橋書齋上鐫刻著為人為文之道：

刪繁就簡三秋樹；領(lǐng)異標新二月花。

對武昌起義的祭奠：

黃花崗，崗花黃，黃照碧血，血染黃花留芳閣；

綠水河，河水綠，綠映白塔，塔印綠水存真容。

每一副對聯(lián)里，都有作者的心境，都有時代的色彩。

高一元旦聯(lián)歡之前，班主任林老師給我布置了個寫對聯(lián)的任務(wù)。坐在桌旁，將宣紙的褶皺細細展平，蘸墨提筆：寫什么呢？

我想，既然是班級對聯(lián)，一定要反映班級風貌——“把班訓嵌進去！”于是提筆寫下：

心如靜水勤求索；

志若疾風勇拼搏。

橫批：勤能補拙。

（山西太原市成成中學高二1808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