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郎
我一手拿糞刮,一手提糞筐
像秋風一樣
穿行在村巷里
迎面看見夕陽
正照在一顆豬糞蛋上
襯出讓人驚喜的五彩的光
我輕松地將它據(jù)為己有的時候
嘴里哼出了小曲
正在邊上抽旱煙的蘭勝公公也笑了
他已經(jīng)把自己的糞筐撿滿了
那一年我九歲,蘭勝公公七十九歲
那一年的秋風格外干凈
我們偶爾會像兩只滿滿的糞筐一樣
在那一年的秋風里,緊挨在一起
母親坐在廚房的小凳上
耐心地剝著毛豆
南風越過窗臺
吹起她的頭發(fā)
呵,外面白了一部分
里面卻是全白了
兒子“咣”地一聲跑過來
摸一把額頭的汗
“奶奶,我要吃冰棒”
母親放下毛豆,笑瞇瞇地
遞給兒子一個鋼镚兒
兒子推門出去的剎那
我看見了門東邊的那豎對聯(lián)
“向陽門第春常在”
我還看見,兒子的個頭
悄悄竄過了對聯(lián)上的“春”字
港口老街像一張弓
彎在長江邊一塊低洼地上
多年前,弓里擠滿了人
做油面的、打豆腐的、拉板車的
偷雞摸狗的、舞文弄墨的
裝模作樣的……
人太多,有人就偷偷拉弓
把自己的仇人或恩人射出去
先是田大壯一拉弓,把羅旭初射到了馬回嶺
再是喻翰林一拉弓,把陳小花射向了沙河
被射得最遠的是個寫詩的
這么多年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只是把自己的腰悄悄弄彎了
彎成老街上空
那一彎新月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