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冬夜

趙 昊

一年有春夏秋冬四個季節(jié)，我最喜歡秋天。因為秋天充滿了恬靜、淡遠(yuǎn)和深邃。一天有白天和黑夜，我最喜歡黑夜，尤其喜歡北國的冬夜。因為它充滿了靜謐、意蘊和厚養(yǎng)。

冬日里，下午三四點鐘的時候，太陽的光輝已變得柔和、模糊，并逐漸朦朧了大地……當(dāng)無邊無際的、深沉的夜色撲面而來，充塞在天地之間的時候，冬夜已正式來臨。

遠(yuǎn)處的山巒、河流、樹木、村莊，近處的樓房、街道、行人，都披上了夜色，漸漸地投入到冬夜的懷抱，不一會兒就隱匿了起來。

我愛北國的冬夜，因為它是靜謐的。

那早已歸巢的鳥雀，早已入圈的牛羊，早已歸家的行人，都已準(zhǔn)備歸寢入眠，把靜寂留給了冬夜。整個大地似乎也安然地、靜寂地入眠了。

夜深了，馬路上沒有了白天車水馬龍的喧囂，唯有路燈放射著撲朔迷離的光芒，不知疲憊，沒有聲響。街道上偶爾傳來幾聲汽車?yán)惹宕嗟穆曇?，仿佛是從山谷傳來的回音。胡同里也總能聽到夜行人晚歸的腳步聲，皮鞋接觸青石板的“篤篤”的聲音有時會招來一兩聲狗吠。這些聲音我們平時都聽?wèi)T了，很多時候它們像是一個剛學(xué)習(xí)演奏的生手演奏樂器時發(fā)出的雜亂無章的噪音。可是，在北國的冬夜里，這些聲音聽起來是那么清脆悅耳，像是玉珠落盤，像是宇宙深處的悸動。

我愛北國的冬夜，因為它充滿了意蘊。

當(dāng)那朦朧的、逐漸深沉的夜色彌漫開來的時候，它像是一首意境深邃的詩歌，又像是一幅雋永的水墨畫。當(dāng)畫面展開來，呈現(xiàn)在你眼前的是這樣的景象：一輪明月緩緩升起，掛在了樹梢，驚起了一只似睡非睡的夜鳥。夜鳥撲棱著翅膀，扇來了滿地的銀輝。

我愛北國的冬夜，因為它充滿了厚養(yǎng)。

俗語說：“春耕夏種，秋收冬藏?！倍焓且粋€儲養(yǎng)身心、孕育萬物的季節(jié)。樹木已凋落所有的葉子以保持養(yǎng)分；冬眠動物會找到安全溫暖的地方越冬；牛馬會把自己的肉體藏在厚厚的皮毛下面；人們則會把糧食、蔬菜儲藏起來，以備過冬。

特別是在冬夜里，勞作一天的人們會圍坐在火爐旁，或坐在暖氣房里，拉呱、嘮嗑，盡情地享受這一年四季中少有的靜謐與溫馨，暢想著未來的美好生活。冬夜里，天地之間的萬物似乎已經(jīng)沉寂，冬寒似乎鎖住了萬物的生機與勃發(fā)，寒冷成了冬夜的主題。然而，那靜寂深沉的漫漫冬夜卻是在積攢、醞釀勃發(fā)的力量，就像融化之前的冰雪，就像噴薄而出之前的紅日。冰雪在融化之前，紅日在噴薄而出之前，早已積蓄了力量。那破土而出的幼芽，那汩汩流動的溪水，那鬧春意的紅杏枝頭，那百花園里競相開發(fā)的花兒……不都是釋放了漫漫冬夜儲存的能量嗎？

哦，北國的冬夜，它靜謐得像位戴了蓋頭的新娘，像是喝醉了酒的哲人的眼神，像是孕育偉大生命的母親。我愛北國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