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的西蒙與舒斯特

記者｜王 睿

大眾出版市場或許將從8 年前的“六大”巨頭進一步演變成“四大”巨頭。

近日，貝塔斯曼集團宣布加入競購西蒙與舒斯特出版集團。至此，英語世界最大的四家大眾出版集團——貝塔斯曼集團的企鵝蘭登書屋、新聞集團的哈珀·柯林斯、ViacomCBS 的西蒙與舒斯特、拉加代爾集團的阿歇特，都將面臨合并的競爭。

在傳媒業(yè)大公司紛紛抱團取暖的時刻，西蒙與舒斯特最終將選擇哪個伙伴？經(jīng)歷了母公司合并、疫情影響、CEO 去世等一系列變故后，這家百年出版公司站在了抉擇的十字路口。

誕生在填字游戲中的出版巨頭

1924 年，哥倫比亞大學新聞學院的兩位畢業(yè)生理查德·西蒙（Richard L. Simon）和林肯·舒斯特（ M. Lincoln Schuster）在美國紐約創(chuàng)辦了西蒙與舒斯特出版社。兩個年輕人創(chuàng)業(yè)的故事頗具傳奇色彩。西蒙有一個姨媽沉迷于報紙上的填字游戲。這是一種流行的文字游戲，讀者可以通過填寫字母拼出單詞謎底。當時的很多報紙都開設了填字游戲的欄目來供讀者消遣，可是還沒有一家出版社注意到其中的商機。姨媽問西蒙，有沒有填字游戲的圖書，她想買一本送給朋友。西蒙看到了其中的機會，與舒斯特一拍即合，決定成立一家專門制作填字游戲書的出版社。

西蒙與舒斯特出版社就此誕生了。兩位創(chuàng)始人包攬了包括策劃、撰稿、編輯在內(nèi)的所有出版工作，還親自上陣做起了營銷，也奠定了這家出版公司重視營銷的傳統(tǒng)。第一本填字游戲書定價1.35 美元，還隨書贈送一支鉛筆。一開始，西蒙和舒斯特對填字游戲書的前景滿懷憂慮，甚至沒有在書上印上公司的名字。沒想到，首印的3600 冊一上市就銷售一空，最終銷量超過了百萬冊。西蒙與舒斯特出版社一炮打響。

1939 年，西蒙與舒斯特出版社聯(lián)合發(fā)起了平裝書革命，成立口袋書出版社，專門出版定價25 美分的袖珍文藝圖書。“口袋書”的理念是向最廣大的民眾提供價格最低廉的好書，為此，西蒙與舒斯特改變了分銷渠道，進入了報攤和雜貨店，迅速擴大市場，降低成本。圖書出版業(yè)也由此從精英文化走向大眾文化。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兩位創(chuàng)始人相繼離世，西蒙與舒斯特公司上市。1975 年，傳媒巨頭派拉蒙的前身Gulf & Western 集團以1.5 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西蒙與舒斯特。這家出版公司從此進入了高速擴張的階段。1994 年，維亞康姆集團收購了派拉蒙集團，西蒙與舒斯特成為維亞康姆的子公司。

創(chuàng)新精神的底色

主打娛樂消費的維亞康姆進一步塑造了西蒙與舒斯特。1998 年，西蒙與舒斯特收縮產(chǎn)品線，以46 億美元的價格將教育出版、專業(yè)出版等業(yè)務賣給了培生集團，徹底放棄了教育圖書市場，主攻一般大眾書市場。

在大眾圖書市場，西蒙與舒斯特敢于創(chuàng)新和重視營銷的優(yōu)勢被發(fā)揮得淋漓盡致。緊追時事熱點的名人傳記是西蒙與舒斯特打造暢銷書的傳統(tǒng)。早在上世紀90 年代初，該公司就以850 萬美元的稿酬獲得羅馬教宗約翰·保羅二世的著作，引起巨大轟動。2001 年，西蒙與舒斯特公司又花800 萬美元簽下了希拉里的自傳《親歷歷史》，這本書在出版后創(chuàng)造了當時美國非虛構類圖書的銷售紀錄。

相比其他大眾出版商，西蒙與舒斯特對數(shù)字出版的態(tài)度更開放，甚至引領了潮流。2000 年，西蒙與舒斯特在網(wǎng)絡上推出了斯蒂芬·金的中篇小說《騎彈旅行》的電子版，并宣稱這是第一本只有電子版而沒有印刷版的圖書。讀者們蜂擁而至，該書在48 小時內(nèi)被下載了40 多萬次，在全球引發(fā)了網(wǎng)絡出版和電子圖書的熱潮。

西蒙與舒斯特一直在尋求數(shù)字出版領域的突破。它是最早通過雅虎網(wǎng)站銷售電子圖書的四家出版公司之一，2007 年更是開業(yè)界先河推出了數(shù)字化工程，將公司歷史上的所有暢銷書實現(xiàn)數(shù)字化。

2006年，由于廣播業(yè)務滑坡，維亞康姆為了免受牽連，分拆為維亞康姆和哥倫比亞廣播公司CBS 兩家獨立的上市公司，西蒙與舒斯特被并入CBS。

卡洛琳的豐富遺產(chǎn)

2007 年是西蒙與舒斯特的歷史高峰。這一年，公司的銷售額達到了8.86 億美元，利潤增長了29%，達到8810 萬美元。西蒙與舒斯特標志性的大眾暢銷書成了源源不斷的金礦，電子書和有聲讀物也增長迅速。但是好景不長，2008 年的經(jīng)濟衰退把出版業(yè)也拖入了增長乏力的泥潭。

這一年，西蒙與舒斯特的掌門人剛剛換成了卡洛琳·雷迪。雷迪在1974 年加入蘭登書屋的版權部門，開始了出版生涯。1992 年，她加入西蒙與舒斯特公司，2008 年初出任西蒙與舒斯特總裁兼首席執(zhí)行官。時任CBS 集團董事長的穆恩維斯稱贊她“關注重點，善于駕馭細節(jié)，對出版業(yè)充滿熱情”。

在上任的前18 個月，雷迪率領公司走出了經(jīng)濟危機的影響，加快了數(shù)字化進程，進一步確認了對有聲讀物的投資。從2008 年到2020 年，在雷迪的管理下，西蒙與舒斯特在劇烈變化的市場中保持了團隊穩(wěn)定，十年間只進行了一次并購，主要依靠成立新的出版品牌等內(nèi)在增長的途徑來推動公司發(fā)展，實現(xiàn)了連續(xù)19 個季度的利潤增長。2017 年，雷迪因為“引領西蒙與舒斯特經(jīng)歷了大衰退、出版業(yè)的數(shù)字化亂局和增長緩慢的銷售環(huán)境，同時讓西蒙與舒斯特保持了商業(yè)和口碑上的成功”，當選美國《出版商周刊》年度人物。

雷迪還一直努力改善與母公司CBS 的關系。畢竟，西蒙與舒斯特的暢銷書生意雖然穩(wěn)定，但只占CBS 總收入的6%。作為一家出版公司，西蒙與舒斯特在這艘傳媒航母上顯得微不足道。為了增強存在感，西蒙與舒斯特推出了結(jié)合文本和視頻的Vooks 電子書，使用CBS 的視頻素材，還為CBS 的影視公司提供大量內(nèi)容來源，比如根據(jù)斯蒂芬·金的小說改編的電視劇《穹頂之下》。不過，Vooks 的嘗試并沒有成功，很快就在市場上銷聲匿跡。

2020 年5 月12 日，卡洛琳·雷迪因突發(fā)心臟病去世，享年71 歲。

大公司抱團取暖

2019 年12 月， 維 亞 康 姆 與CBS 再 次 合 并 為ViacomCBS。當初的分拆是為了給維亞康姆減負，可是風水輪流轉(zhuǎn)，傳統(tǒng)電視行業(yè)不再受到年輕觀眾的青睞，維亞康姆勢頭漸弱，CBS 卻一路崛起。為了抵御奈飛、亞馬遜等新媒體公司的競爭，抱團取暖成了最佳選擇。前有AT&T 收購了時代華納，后有迪士尼收購?？怂?，維亞康姆與CBS 的復合已經(jīng)勢在必行。

不過，在CBS 內(nèi)部就已經(jīng)處境尷尬的西蒙與舒斯特，在新成立的集團里更加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當ViacomCBS 的首席執(zhí)行官鮑勃·巴克西被問及是否會放棄西蒙與舒斯特時，他肯定地回答：“西蒙與舒斯特的產(chǎn)業(yè)不是基于視頻，這與我們的業(yè)務并無重大關聯(lián)?！?/p>

ViacomCBS 的投資重點放在電影和電視領域，從事出版行業(yè)的西蒙與舒斯特作為非核心資產(chǎn)，在新公司的前景并不明朗。而且自合并以來，ViacomCBS 的股票一直表現(xiàn)不佳，股價持續(xù)下跌。2020 年5 月4 日，ViacomCBS 宣布有意出售西蒙與舒斯特。

業(yè)內(nèi)猜測潛在的買家包括新聞集團和阿歇特集團。新聞集團是哈珀·柯林斯的母公司，而哈珀·柯林斯在并購方面擁有不錯的成績。在阿歇特方面，阿歇特的母公司拉加代爾集團也喜歡收購圖書業(yè)務，并為阿歇特的一系列收購行動提供支持。

近日，企鵝蘭登書屋的母公司貝塔斯曼集團也宣布加入這場競逐。2013 年，貝塔斯曼旗下的蘭登書屋與培生集團旗下的企鵝出版公司合并，組建企鵝蘭登書屋，曾經(jīng)的“六大”大眾出版商成了“五大”。2019 年12 月，貝塔斯曼又宣布斥資6.75 億美元收購培生集團所持企鵝蘭登書屋剩余25%的股權。

六強變五強，吸引了其他出版巨頭蠢蠢欲動。目前，企鵝蘭登書屋是英語世界最大的大眾出版商，而第二、第三和第四分別是哈珀·柯林斯、西蒙與舒斯特、阿歇特。如果西蒙與舒斯特最終選擇與其他三家集團中的某一個合并，那么大眾出版市場將從8 年前的“六大”巨頭進一步演變成“四大”巨頭，主導大眾市場的玩家越來越少，未來或?qū)⒊霈F(xiàn)更多變數(sh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