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的荷

●張彥英

我說這是滿滿的一池塘的荷，一點(diǎn)兒不假。

瞧去吧，一百米長，二十米寬的池塘被荷葉填得滿滿的，從上往下看，幾乎沒有一絲縫隙，只看見厚厚的一大片綠清清爽爽地向遠(yuǎn)處綿延開去。還別說，那些鬼靈精怪的綠色圓葉上上下下，直直斜斜，雖是你挨著我我擠著你，但相處得如此融洽，那樣和諧，并沒有誰欺負(fù)誰之意，更是“我和誰都不爭，和誰爭我都不屑”的樣子，叫人見了，憐愛不已。

涼涼夜色中，昏黃燈光下，我駐足于池塘邊，扶欄靜望，被陣陣清淡素雅的香味包圍住，竟浮想聯(lián)翩起來。荷花姑娘睡了吧？那必是荷葉們散發(fā)出來的味兒，有一半似青草味，有一半似茶葉香，深吸一口，再一口，仍是琢磨不透。哦，品茶品酒，倒不如有閑到這池塘邊深情地嗅一嗅，想必，是你，不醉一番也難。

近處的荷葉像雜技演員頂起的一個個盤子——綠盤子，穩(wěn)穩(wěn)的，又像是美若天仙的舞蹈演員們最后一個動作結(jié)束后定住的造型——伸出的手虔誠地捧著什么。也許是希望，也許是童真。

沒有明月，故稱不上荷塘月色；沒有太多荷花，或許開得少，或許已開過，何況，溫柔涼爽的夜色里，我若是荷花姑娘亦會選擇安然一睡；池塘里的水更是藏得很深，被荷葉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地蓋住了，看不見碧綠，聽不著嘩啦，不知少了多少生氣。然而，半點(diǎn)也不遺憾。

我就愛這滿塘深深淺淺的綠，愛它們安安靜靜、陶陶然的樣子，愛它們不知世事多變的那份純真和自在?；蛟S，也不一定。以它們的智慧是能感知到寫在人臉上那任憑涼風(fēng)怎么抹也抹不去的艱難的，可它們裝作不知，也便是大智慧了。就好似那場音樂會上，演奏家們一律衣著華麗，優(yōu)雅登臺，唯有一女鋼琴家以樸素的衣著示人。她說，人要隱在音樂背后。又是一種隱。也恰似蘇東坡的《村居》詩：“細(xì)雨無聲草木蔥，無蹤布谷漫催耕。云來云去了無意，道隱無名萬物榮?！彼膫€“無”字恐怕也是荷葉們“隱”的智慧吧！

步入中年，行走在路上，左手提著一個重物，右手也提著一個重物，重物在左手與右手之間交換一下，就算作是休息，因?yàn)槟膫€都不能放下。愁苦隱藏起來，畏懼隱藏起來，埋怨和牢騷隱藏起來，還是要行路，并笑著接受那句話——抱歉，這就是生活。

是的，世界紛繁復(fù)雜，人生步履維艱，看著滿滿一池的荷，我仍然是這樣認(rèn)為，但心里卻陡然輕松了許多。白天的雨肆無忌憚地落下，落在荷葉上再滾落進(jìn)池塘，今夜，殘留在荷葉手心里的顆顆珍珠，輕輕地，將我的心洗濯。

（常朔摘自《三亞日報(bào)》2020年8月3日/圖 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