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喜語
小時候,父親有一個上了鎖的特別精致的小木箱,開箱的鑰匙父親總是隨身帶著。那個神圣的小木箱,父親是從來不讓我碰的。每到“七一”“八一”或是“十一”的時候,父親都會很鄭重地打開木箱,坐在家里唯一的地桌前,捧出里面的一張紙來,用手細細地摩挲著、看著,表情莊嚴肅穆,眼里噙著淚花,有時一坐就是幾個小時。每當這時,家里的氣氛就十分凝重,一見到這種場面,媽媽和我誰也不敢吭氣,即便父親是那樣寵我愛我。那時的我一直對小木箱充滿著好奇:爸爸為什么這樣,那張紙片到底是件什么東西呢?
后來,我上小學了。在開學的頭一天晚上,臨睡覺時,父親搬來地桌,捧來他的寶貝小木箱,喊我到他跟前。很正式地打開木箱,捧出那張發(fā)黃的紙片。告訴我說:“你大了懂事了,有必要告訴你這些都是什么東西,這是一張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證書?!彼蛭一貞浟怂哪切?zhàn)火紛飛的崢嶸歲月,告訴我他是怎么參軍的、怎么打仗的、怎么入黨的……表情莊重而又激動。父親對我說:“兒子,這個黨員證是爸爸的身份,是爸爸的光榮與自豪,更是爸爸的命,你要懂得它的珍貴,珍惜它,愛護它?!卑职值狞h員證是小學書本大小的一張紙,一張淡黃色的紙片,上面有父親的名字,還蓋著紅彤彤的印章。我當時還是不大明白,就是普普通通一張紙,怎么能是爸爸的命呢?但我心里還是充滿了對父親的敬仰:原來我的爸爸是抗美援朝的英雄,在戰(zhàn)場上立過功,還在戰(zhàn)火中入了黨。父親是1949年6月18歲時參軍的,參軍不久就參加了抗美援朝戰(zhàn)爭,1953年復員,在我們鄉(xiāng)鎮(zhèn)糧食所做一名普通的職工。
父親還告訴我說:“你知道就行了,不要到外邊跟別人說?!蔽也幻馕孀旄`笑,心想這個英雄還挺謙虛。
后來,我上中學、上大學了。每一次上學前,父親總是捧出那張黃了的紙,依舊如故地跟我重復他以前說過的話。我知道,父親是那樣珍視他的過去,珍視他的身份,珍視他的初心。
再后來,我參加工作了。上班第一天,父親又捧出他的寶貝,語重心長告誡我:“爸爸是黨員,是革命軍人。你是老黨員、老軍人的后代,要好好干,不要給黨丟臉丟人,要爭取早點入黨?!眲e人的父親都教育孩子怎么升職、怎么賺錢,而我的父親卻提醒我要早點入黨。我知道,這是期望,也是囑托,更是一種傳承。
2013年的一天,家里來電說父親病重。我趕忙奔到父親的病榻前,父親已經(jīng)氣息微弱,說不出多少話了。見我回來,他半睜著雙眼:“我就要走了,我的那件寶貝就留給孫子吧,告訴他別忘記他的爺爺,別忘記他爺爺是一個黨員,是一個革命軍人,一定不要忘本?。 蔽野褍鹤永礁赣H的病床前跪下的時候,父親的眼角掛著淚珠……
父親去世幾年了,我也搬過幾次家,房子越換越大。可我一直把父親留下來的小木箱安放在家里最高處、最醒目的地方,悉心呵護著。每到“七一”“八一”“十一”的時候,我都要捧出父親留下的那張黨員證書,向我的兒子重復著當年父親講給我的那些話。我牢記著父親的囑托,感覺那是一種沉甸甸的責任和義務,更是一種紅色基因的傳承與延續(xù)……(作者單位:吉林省市場監(jiān)督管理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