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的前世今生

李忠東

東西方文化差異

關于戴口罩，東西方國家的看法大相徑庭。對口罩和蒙面的厭惡在歐美人心中根深蒂固，他們認為口罩只與醫(yī)護人員、患者或者搶劫犯、恐怖分子有關，而不會與流行病或其他社會現(xiàn)象聯(lián)系在一起。其實并不是歐美人不怕死，而是有這樣一種意識：生病的人要自覺自我隔離，不要經(jīng)常在公眾場合露面，增加傳染風險；佩戴口罩是生病、有問題的標志，代表你是問題的來源。

另外一個原因是不少歐美國家制定實施的《禁蒙面法》。比如，奧地利就禁止民眾在沒有合理理由的情況下，在公共場所佩戴口罩或面罩等遮蓋臉部的物品，違者將會被處以150歐元罰金；倘若病患確有需要戴口罩的，可請醫(yī)生開立證明并將證明隨身攜帶，否則也可能受罰。再如法國，2019年法國議會還升級了《禁蒙面法》，規(guī)定任何人無正當理由在公共場所及周邊地點蒙面，即會被罰款1.5萬歐元并處1年監(jiān)禁。

不久前，意大利一名議員因佩戴口罩進入議會而遭到群嘲，他發(fā)言時生氣地摘下口罩說：“我去過三個新冠肺炎疫區(qū)，戴口罩是為大家安全著想。如果你們是聰明人，早就戴上口罩了。”說完怒摔話筒。在瑞士聯(lián)邦委員會的一次會議上，人民黨議員布勞赫就因戴口罩而引發(fā)了一場風波：當時會場里只有她一人佩戴口罩，全場投來異樣目光并議論紛紛，之后國民院議長以布勞赫擾亂會議秩序為由，將其逐出會議大廳。但她仍然拒絕摘下口罩，于是只被允許在投票時進入大廳。最后她甚至被要求去檢查是否已經(jīng)患上新冠肺炎。

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前，美國許多州（尤其是南部）在公共場合戴口罩屬于違法行為，一些非裔如在商店里佩戴口罩，則會被保安或警察招呼并趕出商店；當?shù)貋喴岽骺谡稚辖?，也可能會遭受辱罵，理由是“帶來恐慌”。美國內戰(zhàn)后通過了《反蒙面法》，用以懲戒在示威游行中隱藏身份、逃避刑責、破壞公共安全的暴力示威游行者。而法院對于蒙面實施犯罪者的審判，其刑期也會增加；加之美國長期以來的種族歧視狀況，非裔戴口罩者尤其容易被當成罪犯。

亞洲國家則不同。近二十年來，遭受傳染病和環(huán)境（空氣）污染等威脅的民眾都有戴口罩的習慣。對他們而言，口罩的價值已經(jīng)超越了醫(yī)用防護，而與人的健康、保健和生活質量密切關聯(lián)。對于過敏體質人群來說，口罩是他們的生活必備品。比如，每年2月底日本過敏季節(jié)開始，街道上不少人會戴著口罩，以避免吸入花粉，引發(fā)花粉過敏癥；在嚴寒地區(qū)，人們都需要戴上厚厚的口罩保暖，防止面部被凍傷；甚至當下的很多年輕人為了個性和美觀戴口罩。

新冠肺炎疫情剛開始暴發(fā)時，西方對自己的衛(wèi)生習慣和醫(yī)療系統(tǒng)充滿自信，未加以重視，很多人覺得與其戴口罩，不如增強體質。如今，病毒的蔓延與傳播速度快得驚人（截至2020年9月15日，全球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者已達2938萬人，死亡92萬人），歐美社會在戴口罩問題上終于出現(xiàn)了松動，意識到了事態(tài)嚴重性，開始重視起口罩來。戴口罩成為對自己、對他人的健康負責的良好表現(xiàn)，也是跟病毒抗爭的必備武器。

口罩誕生史

口罩，最初起源于古波斯的面紗，當時為了在宗教儀式上阻擋俗人的不潔氣息而佩戴。中國是有記載的最早使用口罩的國家，《馬可·波羅游記》中提到，元朝宮殿內，伺候皇上飲食的人，口鼻都要蒙上蠶絲與黃金線織成的巾，防止呼出的氣傳到食物上。

實際上，西方社會也并非一直遠離口罩。歐洲中世紀曾暴發(fā)過大范圍的“黑死病”，導致歐洲人口減少了三分之一。在意大利一些城市，死亡人數(shù)甚至達到80%，著實令人恐怖。當時意大利的醫(yī)生去看患者時需要全副武裝，不但要穿長袍，戴一個大長鳥嘴形的面罩，還要在鳥嘴里塞滿草藥等用來過濾。它可以說是防毒面具的原型，具有過濾氣體、阻擋飛沫的功能，是當時醫(yī)生的必備品。此后，在歐洲人舉辦的各種派對上，醫(yī)生所戴的面具經(jīng)過各種藝術改造，成為假面舞會上的道具。再后來，制作面具逐步發(fā)展成為意大利的一個產(chǎn)業(yè)，如今威尼斯的街市上隨處可見制作精美的面具。

法國微生物學家巴斯德1861年證明空氣中有病原菌存在，可以引發(fā)人類疾病，并且發(fā)明了巴氏消毒法。1895年，德國病理學家萊得奇發(fā)現(xiàn)，雖然有了充分防護，但是還有病人感染。他推測，除了接觸傳染，醫(yī)生手術時說話和呼吸也會造成感染，于是用一種紗布制作出可以擋住醫(yī)生口鼻的用具。隨著這種口鼻用具的使用，病人感染率明顯下降，于是這種口鼻用具開始在醫(yī)學界大面積推廣。但這種原始口罩樣式臃腫，且只有一層，緊緊地包扎在醫(yī)生口鼻上面，使人很不舒服，無論外觀還是防護性能都不太符合醫(yī)用標準。

1897年，一位英國醫(yī)生在口罩內部加了一個鐵絲支架，使紗布和口鼻之間有了空隙，克服了呼吸不暢、易被唾液弄濕的缺點。1899年，法國醫(yī)生保羅·伯蒂進行了第二次改進，紗布從1層增加到6層，并且直接縫在手術衣衣領上，需要的時候一翻衣領就可以使用了。后來又改成可以自由系結的樣式，用一個環(huán)形帶子掛在耳朵上，這便成為現(xiàn)在所說的“口罩”。真正的醫(yī)用口罩就出現(xiàn)在19世紀末，醫(yī)生開始在手術時佩戴紗布口罩，以避免自己呼出的細菌感染病人的傷口。

真正使口罩從醫(yī)療設備變成公眾常備用品始自1918—1920年的“西班牙流感”， 這種流行病橫掃美洲、歐洲、亞洲甚至因紐特人聚集區(qū)，短短3年時間造成全球5億人感染，占當時世界總人口的三分之一，被它擊倒的人數(shù)遠超戰(zhàn)爭傷亡人數(shù)。更令人恐懼的是，這種疾病喜歡攻擊青壯年人群。

“西班牙流感”蔓延期間，各國強制民眾戴口罩，應對經(jīng)飛沫、空氣傳播的病毒，有效地控制疫情。一些乘客甚至會因為沒有戴口罩被拒絕上車，餐廳也拒絕服務不戴口罩的客人。美國費城大街上豎起告示，寫著“吐痰等于死亡”等警示語，路上的行人都會戴上購買或自制的口罩。在舊金山，市政府聯(lián)合一些組織刊登聲明，告訴人們口罩對流感有99%的阻擋力，戴口罩（特別是有癥狀的人戴口罩）成為切斷傳播途徑的有效手段之一。不過，即便疫情帶來巨大損失，戴口罩的要求在當時依然遭遇極大的反對聲，很多人認為這有悖于美國人對自由和個人主義的信仰。

這一時期的口罩防護性與隔離性依舊不盡如人意，材質由紗布制成，厚重且透氣性一般，戴久了會使人出現(xiàn)缺氧、頭暈等癥狀，口罩內部也出現(xiàn)細菌繁殖現(xiàn)象；設計上沒有更好的創(chuàng)新，但使用率卻大大提升。

從某種意義上說，是大流感加速了“一戰(zhàn)”的終結。2004 年，美國歷史學家約翰·M.巴里在他的《大流感： 歷史上最致命瘟疫的史詩》一書中寫道，1918年“西班牙流感”的始末不是一個簡單的關于毀滅、死亡和絕望的故事，也不僅僅是一個社會如何與自然強加于人類社會的災難作斗爭的故事，它還是一個關于科學和探索的故事，一個關于人們在近乎完全混亂的環(huán)境中，應該怎樣冷靜思考，然后作出果敢抉擇并付諸行動的故事。

五花八門的創(chuàng)意口罩

隨著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持續(xù)蔓延，口罩成為人們在相當長一段時期內對抗病毒不可或缺的重要物品。疫情是一次巨大的挑戰(zhàn)，同時也充滿各種機遇，讓各行各業(yè)對于各自未來的發(fā)展方向進行重新思考?，F(xiàn)在口罩已不再是單純的防護面具，五花八門的新鮮設計層出不窮，以滿足不同人群多方面的需求。

“發(fā)光”口罩

由于戴著口罩說話很難保證吐字清楚，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比如英國時尚博主盧克·克里斯蒂安先天聽力受損，溝通時無法通過觀察口罩遮住的唇形確定對方的意思，難以分辨那些發(fā)音相似但意義完全不同的單詞。為了避免戴口罩產(chǎn)生類似的溝通障礙，游戲設計師泰勒·格萊埃爾2020年6月設計了一款帶聲控面板的LED口罩。它會在佩戴者說話時自動發(fā)出光亮，發(fā)彈舌音時口罩上的微型燈泡會顯示微笑的圖案。

“擴音”口罩

除了上述“傳情”的發(fā)光口罩外，日本初創(chuàng)企業(yè)“甜甜圈機器人”不久前開發(fā)出一款自帶擴音功能的“表意”口罩，幫助使用者大聲說話，清晰吐字。但英國曼徹斯特大學聽力學高級研究員邁克爾·斯通認為，這種擴音口罩會改變語音信號的頻率，時間一長，人們可能會對聲音失去敏感度?！凹词箾]有擴音口罩，人們的聽力和理解力也會因為環(huán)境的變化而改變?！庇~卡斯爾大學心理學院院長格溫妮絲·多赫—斯奈登指出，“戴著口罩說話會降低嗓聲的分貝，讓交流更多地受到環(huán)境音的影響。長期戴著口罩說話可能導致精神渙散，甚至影響人們理解談話內容?！?p>

“LED Matrix”口罩

美國Lumen Couture公司創(chuàng)辦人暨產(chǎn)品設計經(jīng)理切爾西·克盧卡斯決定通過技術讓傳統(tǒng)的口罩變得更加有趣。她設計了一款與LED顯示裝置結合的口罩，佩戴者可以自定義文本甚至語音輸入，通過手機應用程序（App） 改變文字顯示內容。據(jù)了解，口罩的LED顯示屏幕、USB充電電池和可清洗的棉/網(wǎng)狀口罩互相結合，充滿電之后續(xù)航力達3—4小時。如果想讓它變得更新潮，可以配合手機的App，LED能顯示音樂頻率的變化?？谡值尼樋椢镌谄聊坏纳戏胶拖路骄赏笟猓枰獣r還可以移除高科技部件如電池和充電器等，輕松清洗或將其作為普通口罩佩戴。“LED Matrix”口罩還有另一個作用：時刻提醒別人與自己保持足夠的社交距離。比如，可以讓LED屏幕顯示“離我遠一點”“保持1米距離”等提示語。不過，該口罩未經(jīng)過醫(yī)療測試，無法有效過濾細菌，不宜久戴。

“C-Face”口罩

日本多納特機器人公司設計的這款口罩由白色塑料和硅樹脂制成，被稱為“C-Face”口罩。它帶有一個集成麥克風，通過藍牙連接佩戴者的智能手機。它可以將人說話的聲音放大，通過智能手機應用將講話內容轉換成文字，然后再翻譯成日、漢、韓、英、法語等8種不同的語言。用戶還可以使用口罩內置的麥克風來錄制商務會議的內容，然后存儲在與口罩相連的智能手機上。這種口罩被設計成一個空殼，為的是和市面上銷售的任何用來防御新冠病毒傳播的標準口罩配合使用。該款口罩使用的技術源于企業(yè)早期歷經(jīng)數(shù)年開發(fā)的機器人產(chǎn)品——用于幫助前臺和客戶服務處回答來訪者的簡單問題。企業(yè)在新冠疫情暴發(fā)前已拿到訂單，但疫情打亂了原計劃，企業(yè)面臨生存困境，于是員工們想到把這項技術應用到當下最常見的口罩上?！拔磥?，‘C-Face智能口罩或許會利用增強現(xiàn)實和虛擬現(xiàn)實等技術，從而成為一種新的交流設備?！痹摴臼紫瘓?zhí)行官小野泰輔指出，“它能幫助人們在不摘掉口罩的情況下進行更清晰的交流，但是它不能防范病毒，可戴在標準口罩外面?！?/p>

“硅橡膠”口罩

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和布萊根婦女醫(yī)院的研究人員設計了一款新型口罩，能夠像N95口罩一樣有效阻止病毒顆粒，而且便于消毒和被重復使用。就口罩本身而言，消毒的方式有很多：可以浸泡在漂白劑或酒精中，也可以采用高壓滅菌方式甚至使用烤箱。它由耐用的硅橡膠制成，可以使用一些工廠已有的注塑系統(tǒng)來批量生產(chǎn)。“硅橡膠”口罩只有兩個可拆卸的N95級過濾器，因此所需材料比傳統(tǒng)的N95口罩少得多。

“最貴”口罩

自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以來，不斷有人嘗試用“真金白銀”裝飾口罩，好讓它的佩戴者能夠吸引更多人的目光。日前，一名印度商人花4000美元定制了一款重約50克的黃金口罩。為保障使用者呼吸暢通，設計師不得不在口罩表面留出了許多細小的透氣孔，這意味著它并不是預防呼吸道傳染病的最佳選擇。“說實話，戴著它走進集市時，周圍很多人都被震撼了，找我合影的人絡繹不絕。”以色列一家珠寶公司近期也發(fā)布了一款價值150萬美元的白金口罩，堪稱目前世界上最昂貴的口罩。這款18克拉的白金面罩飾有3600顆白鉆石和黑鉆石，為口罩鑲嵌珠寶的過程需要至少25名工匠合作。應買方要求還配備了頂級N99濾芯，嵌滿寶石后口罩重量270克，是普通外科口罩的100倍?！昂芏嗳苏J為我們正在制作世界上最昂貴的口罩，但對我們來說，這不過是在困難時期維持生計的一種方法?！笨谡衷O計師艾薩克·利維介紹說，“我不認為顧客會在逛超市時佩戴這款口罩，但我肯定有人會用得著它?！?/p>

“吃飯時不用摘”口罩

以色列一家公司發(fā)明了一種奇特的口罩。為了便于佩戴者用餐，它竟然可以像嘴巴一樣張開或關上：東西到嘴邊就打開，然后再關上，保證佩戴者在餐館里吃飯更安全。原來，口罩里安裝了一個鉸鏈，通過一個手動的開關進行掌控，用手捏一下，口罩就會打開，反之就會關閉。這段視頻剛剛在推特上發(fā)布就受到了網(wǎng)友們的關注，播放量瞬間達到了200多萬次。這家發(fā)明公司已經(jīng)申請了專利，計劃在幾個月內投入生產(ch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