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犁月
小姨送了我一只可愛的寵物。它個頭很小,全身上下卷著油黑油黑的毛,只有胸前和尾巴底下長著少許的灰。而最可愛的卻是它的臉,兩顆明亮的黑眼珠羞澀的從繚亂的頭發(fā)探出,嘴巴微微張開,漏出了小巧的白牙和粉嫩的舌頭,“哈哈”地輕輕呼吸著。因為她是只母狗,我們給她取名為妞妞。
小時候聽朋友說,養(yǎng)母狗不好,因為她對人太冷漠。但是,我覺得我們妞妞對人相當熱情,起碼也是半個小公狗吧。我放學到家,準是她第一個出來迎接我。她尾巴激烈地搖擺著,帶動了整個身子搖成了一朵花,黑色的牡丹花。小爪子在木地板上噼里啪啦的打不停,喉嚨里還發(fā)出低低的歡呼聲。有時候,她黑色的嘴巴里,還叼著個什么玩具或者一只落單的襪子,像是給我獻上一束鮮花??赡阋獜乃炖锬贸鰜硭植粯芬猓米畹偷穆曇粝蚰惚硎竞苡邢薅鹊牟粷M。這時只有愛撫她,撓撓她的頭,她才會安靜下來。看她這樣可愛,我只好立即扔下書包,再一次給她愛撫。
過了三年多時間,妞妞個頭長大了很多,而且,她的一舉一動,看起來端莊優(yōu)雅,已成了家里的大小姐了。當我在沙發(fā)上打字時,她就會突然出現(xiàn)在我的身邊,那是她靈敏的聽力被鍵盤微弱的響聲所吸引。我如果不理她,大小姐便會把她的一只玉手抬起來,有力地砸到鍵盤上:“給我撓撓!”她低下頭后往上斜眼看你,等待著我的答復??此遣槐安豢旱哪樱阋仓荒艽饝?yīng)她的要求。我撓著撓著,忽見她把頭倒向一邊:“喂!該撓耳朵了!”她舒服愜意之后,又會背朝下躺平,將她白嫩的肚子亮給我看。有一天我感到無聊了,就數(shù)了數(shù)她的奶頭,我發(fā)現(xiàn)從前爪之間到肚子上共八個,像誰一不小心在她腹部撒了些小黑豆,更像誰給她的衣服上綴了些小紐扣。
在平時妞妞睡覺可有講究了。有時候看她累了,我忙著做作業(yè),讓她隨便睡在哪里。但是我忽然會聽到,她的一雙纖纖玉手,打出了像雨點敲到窗上的聲音,那是她為自已鋪床——把沙發(fā)墊兒打個圈兒,才非常舒坦地躺了上去。而有時候當我為她撓癢癢時,不意之間,她的眼睛就瞇著了,完全沒了大小姐的風度,兩個前爪懶洋洋地在胸前曲著,兩只后爪隨便亂放,別說呼氣如蘭,其躺姿甚至有點兒粗魯,你也不清楚她這樣睡別不別扭。
說到妞妞有時候缺乏小姐樣兒,我還想到,她對個人衛(wèi)生的態(tài)度有點兒問題。我原來在網(wǎng)上搜過,說像妞妞這種品種的狗,應(yīng)該是水性很好的,可她卻視洗澡為畏途,一看見我把水端到她的面前,她就哆嗦個不停。有時我把香波抹到她的毛上,她嘴巴旁淋濕的毛發(fā)向下墜著,似乎在向你皺眉頭,有時還會哀嚎兩聲。經(jīng)過了幾次“折磨”之后,她也精了,每當我拿起毛巾,喊聲“妞妞洗澡!”她便嗖地一下從我身邊逃走,躲到桌子底下。但是,看她居然都聽得懂人話了,家里人都特別驚喜。媽媽時常逗她玩,故意當她躺在沙發(fā)上時,叫聲“洗澡!”她原本懶散的身軀立刻變得緊繃了,用自己又圓又亮的眼睛向上看著,無聲地請求著:“放過我吧?!?/p>
“洗澡”可不是妞妞唯一懂得的詞。當我們在飯桌前吃飯的時候,妞妞定會從她的窩里鉆出來,潛步行到我們的腳旁。她期待地坐著,仰著臉嚴肅地看著我們。我們知道,這時候她是想出去放風了。要是沒人搭理她,她就又把小前爪伸出,狠狠地撓一下我們的腿,繼而又像小姐似地端莊的坐了下來。這時,爸爸或媽媽只好站起來,說聲“走了!”這簡單的兩個字,就打破了之前的寧靜。她先是迫不及待地把尾巴打個圈兒,洪亮地叫聲“汪!”接著,便飛步跑到門口等著。
人說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妞妞同樣也懂得這一點??匆娢覀兊搅碎T口,她就把她尖尖的鼻子緊緊塞到門縫里,企圖掀開兩扇門,她的力氣當然不足以推開那沉重的大門,但她仍然在那里固執(zhí)地頂著,一動不動。只要她身后的我們把門稍稍推開,低頭看時,她已經(jīng)竄到門外去了。她興奮地把頭揚起來,小濕鼻子動個不停。當她特別興奮的時候,還會用后腿站起來,向你撲去,似乎在跟你擊掌。在家里懂事乖巧的大小姐,到了外面的世界,立即變成一個野小子了,蠻橫、撒潑,瘋了一樣。有一天晚上,我們又去遛她。她遇見一只狗中的小伙子,立即一同野跑,它們在樹木間疾速穿梭了一陣后,我們忽然聽見一聲刺耳的叫聲。還沒顧著著急,我們的大小姐已經(jīng)恢復了大小姐的原樣,已經(jīng)文質(zhì)彬彬地向我們走來,她的走姿還有一如往常的自在愉悅,好像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一樣。其實,剛才它們玩得太野,狂奔不已,狗小伙沒剎住,撞到了鐵柱上,一定是撞得很疼,慘叫一聲,而我們動作靈敏地勝過野小子的妞妞,卻纖毛未損。
因為妞妞的杰出表現(xiàn),現(xiàn)在,就連起初反對養(yǎng)狗的姥姥,也愛上了她:一星期總會給她燉上一塊腔骨,撒到她的食糧上。每當我們喝的湯里不見了骨頭,不用找,一定是我們的大小姐在一旁吃得正香,只差咯咯的笑聲。
我們的大小姐就是這樣的既可愛又淘氣,既乖巧又狂野。別看她長著尾巴長著毛,長著狗的模樣,我發(fā)現(xiàn)她的心理并不簡單,她有一定的思想,有一定的感情,靈性可謂相當豐盈。她的嘴巴雖然不會說話,但是她的眼睛會說。有時候她兩眼放光地看著你,分明是在向你述說著她的情意和心曲,你不會不理解,不能不感動,你會完全忘了你們之間的物種上的區(qū)別和距離;你覺得她完全與我們是同類,她就是個沒有含糊的女孩子。
最近武漢發(fā)生了疫情,有些人盲目地聽信狗和貓會傳染疾病的謠言,就將它們殘忍地摔死了。聽到這一情況,我心里一顫,不由得把我們的妞妞看了一眼;我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我們的妞妞安好無恙。但是,我的心仍然在疼痛,難以平靜。世界應(yīng)該是一切生命的,一切生命沒有貴賤之分。亙古以來,一切生命都彼此連接,生生不息。傷害別的生命,就是傷害我們自己。
想著這些,我把我們的妞妞從沙發(fā)底下抱起來,心痛地抱在我的懷里,我看見她濕濕的鼻子呼吸著,天真的眼睛望著我,好可愛呀!我想讓這小毛團兒鉆進我的心窩,在我的心窩打個圈兒,想睡就睡,想跳就跳,永遠不受傷害。她的生日快到了,我還想早早地為她準備點生日禮物;蛋糕和臘燭是不可少的,還要加上新墊子,更要加一塊最新鮮的帶了很多肉的大腔骨。
——選自《西部散文選刊》微信公眾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