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成
作品簡介:
辛動以為自己暗戀得神不知鬼不覺,其實盡人皆知,她還以為,貝庭深是她這輩子都得不到的男人,沒想到是她得來不費吹灰之力。
辛動:“我們女人想要得到的東西,必須搞到手,包括愛情。”
貝庭深:“不是你高明,而是我愿意?!?/p>
辛動:“我想與巨人談戀愛?!?/p>
貝庭深:“我想看看神壇下面什么樣?!?/p>
從年少起,辛動就有一個理想,她想成為貝太太。
第一章
草長鶯飛的四月,G市春意正濃。
濃郁鮮紅的木棉花悄聲退了場,退得干干凈凈,只留下一些不太新鮮的淡綠葉子和光禿禿的樹干,好像它們從不曾那般轟轟烈烈地開放,開得奪目又囂張。
辛動穿著一條布滿小碎花的灰色長裙,一件白色針織外套,筆直地站在一棵與她同樣筆直的木棉樹下,她緊緊捏著身側(cè)的單肩包,柔軟的針織布料沒有半點脾氣,任她揉圓搓扁。
她清了清喉嚨,伸了伸脖子,一本正經(jīng)地面對著眼前的車屁股,微笑。
“學長,聽說你單身?恭喜你,現(xiàn)在有了我這個可愛的女朋友。”
不行,這已經(jīng)是20世紀的段子了,要換一個,辛動拍拍臉,放松臉部肌肉,重新咧開嘴角。
“學長,你看那星河滾燙,而你,是我的人間理想?!?/p>
文藝有余,但很難維持下去,長久地裝成一個文藝少女對她來說有些困難,再來。
“學長,我從十六歲起,就有一個了不起的夢想,就是成為你的……”她突然臉紅,有些不好意思說下去,捏著自己的腮幫扭捏起來,垂在潔白鞋面的碎花裙裙擺隨著她身體的扭動而輕輕蕩漾起來,將未婚未戀的黃花大閨女的嬌羞形象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
“你不是想成為貝太太嗎?”貝庭深冷清的聲音像春日里一盆帶著冰碴的冷水,突然正從她的腦門倒了下來。
辛動尷尬地扭過頭,看到一身白色運動裝扮的貝庭深身姿挺拔地站在自己面前,他剛剛打完網(wǎng)球,頭上還戴著止汗帶,一邊挑眉審視她,一邊越過她,打開那個與她在春日午后深情對望的汽車后備廂。
辛動的嘴角抽了抽,這暗戀也太失敗了,她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人家早已掌握一手資訊,她咬著下唇擠出一個笑,眼底的光一寸寸暗下去:“什么?”
“我說,你的夢想,不是成為貝太太嗎?”他放下手里的網(wǎng)球包,又從后備廂拿出自己的高爾夫球包,毫不避嫌地當著辛動的面前脫掉自己被汗水打濕的上衣,擰開一瓶依云礦泉水仰頭喝了幾大口,喉結(jié)上下蠕動著。
辛動目瞪口呆,他這是故意勾引自己嗎?這肌肉,每一塊都被賦予漂亮的形狀,緊緊包裹著他修長的骨骼,胸肌緊實,腹肌分明。
我沒有,我不是,你亂說,她在內(nèi)心否認三連,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粉紅。她下意識地咽了咽口水,抬起柔若無骨的小手捂住嘴巴,回過神來一想,應(yīng)該捂眼睛才是,便又改成捂上雙眼,卻掩耳盜鈴一樣張開指縫,遲疑道:“學長,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我做這種事情呢?雖然我已經(jīng)成年了,但我很傳統(tǒng)也很保守,我覺得只有結(jié)了婚才能赤誠相對……”
貝庭深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扯下自己額頭上濕透的止汗帶,擰開另一瓶依云礦泉水,俯身,利落地將整瓶礦泉水澆在頭上,隨后直起身體,干脆地甩了甩頭發(fā),水珠在陽光下繽紛晶瑩,像散向空中的碎鉆一樣。他從更衣包里翻出一件干凈的寶藍色T恤換上,淡漠地望著她:“聽不懂,簡單一些,說重點?!?/p>
辛動的臉上被甩了幾滴水珠,她連忙抬手擦掉,又搓了搓紅得快要滴出血的臉頰,慌慌張張地從包里翻出一把在網(wǎng)上學做的自制西瓜小扇子,開始扇風,希望自己的皮膚能快一點恢復正常人的顏色,現(xiàn)在像個煮熟的螃蟹一樣實在不美觀,她猶猶豫豫道:“聽不懂?那個什么,學長,我是想說,你看那星河滾燙,而你就是我的人間理想……”
貝庭深皺眉:“你摸過嗎?”
辛動愣了一下:“可以摸嗎?”
貝庭深沒有否定,她躊躇兩秒,小手顫巍巍地伸向他的腹肌,就從這里開始吧,直接摸有些沒禮貌。
他拿起剛剛那瓶沒喝完的依云礦泉水,冷靜地擋住她即將得逞的小手:“我問你摸過星河嗎?憑什么認為星河是滾燙的?!?/p>
發(fā)覺自己“孔雀開屏”的辛動悻悻地收手,小臉紅撲撲的,搖頭:“沒摸過。”
這是別人寫的,她只是借來用用而已,就算星河允許她摸,她也得夠得著才行。
“無論是誰,這種說法都不夠嚴謹?!彼嗥鹨黄啃碌牡V泉水遞給辛動,一本正經(jīng)地給她解釋道,“在宇宙中,99%的區(qū)域都屬于零下270℃的極寒空間,雖然有些恒星的溫度能達到幾萬甚至幾百萬攝氏度,但這些都是根據(jù)粒子動能計算的,粒子稀薄,它對其他物質(zhì)的影響就小,比如大氣層有幾千攝氏度,但因粒子密度低,你便感受不到它的灼熱,所以你可以說某些星是滾燙的,但河不至于,另外,宇宙廣袤,星河浩瀚,我不是什么人間理想,只是宇宙能量代謝的某一種體現(xiàn)而已?!?/p>
辛動苦著臉,表情十分糾結(jié),這個星河豈止?jié)L燙,簡直差點燙死她的人間理想。
她把礦泉水推了回去,表示自己不渴,隨后深吸一口氣,實在不知道自己說點什么能配得上這么有文化的他,只能做出虛心受教的樣子:“真是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呢,受教了,學長?!?/p>
貝庭深把高爾夫球包和網(wǎng)球包一一撿起放進后備廂,手撐在車身上,疑惑道:“還有別的事嗎?”
“有!”
“說?!?/p>
“那個?!?/p>
“哪個?”
你是趕著去投胎嗎,大哥?你不會說話就裝高冷好了,這么咄咄逼人干啥?這點心猿意馬、深情款款都讓你催廢了,告?zhèn)€白還要弄得趕鴨子上架似的,我也是宇宙第一人了,辛動心想。
“是這樣的學長,我更正一下我的夢想,不,是我人生理想,我想成為你的良師益友,不對。”她緊張得直擺手,“不是不是,不是良師益友,口誤,是紅顏知己,還想做你人生路上的一盞明燈,在黑夜里為你照亮前方,在白日里為你指明方向?!?/p>
貝庭深謹慎地皺眉,似乎在思考:“聽著還是良師益友的意思?!?/p>
“行吧,那就這個吧?!彼裏o奈地妥協(xié)。
“可是,我記得之前你在學校的表白墻上說,你的人生理想是成為貝太太?!?/p>
“道聽途說!”她激動得差點跳起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本來就是告白的,被他知道了也沒什么,但是就覺得是被揭了短,十分沒面子,白我可以親口告,但面子不能沒得這么不明不白,“就學長你這個條件,有的是女孩子想成為貝太太,萬一有人頂了我的名字表白呢,再說,萬一人家表白的人不是你呢,姓貝的很多呢!”
“姓貝的很多?”貝庭深的眼神仿佛在嘲諷她是個智障。
辛動一本正經(jīng)地點頭:“對,百家姓你會背不?趙錢孫李,周吳貝王,大姓來著,可能你平時日理萬機,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小事壓根沒注意到?!?/p>
貝庭深撇撇嘴,一副“你是女人你有理”的樣子,懶得和她爭辯:“我走了?!?/p>
說著,他關(guān)上后備廂,準備上車離開,辛動卻突然跳到他面前,擋住去路,因為下午兩點鐘的太陽很曬,他看起來還很熱,她便貼心地舉起手里的小扇子,為他遮出一方陰涼:“學長,我是有正經(jīng)問題問你的,我最近突然對宇宙感興趣,我想問一下。”
貝庭深不動了,等待著她的正經(jīng)問題,辛動絞盡腦汁,問:“太陽……多少度?”
他輕笑一聲:“去問百度?!?/p>
“我想問你。”
貝庭深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到底要干什么,單手插兜,有些無奈地看著她。迎面吹來一陣細柔的風,她額前細軟的碎發(fā)隨風動了動,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因為白皙,所以害羞起來徹底成了粉色,加上未來得及褪去的嬰兒肥和漆黑明亮的眼眸,讓他聯(lián)想到了保鮮格里剛?cè)〕鰜淼牟葺?/p>
辛動以為他又會像教科書一樣道出一堆科普內(nèi)容,不料卻聽到他擲地有聲的回答:“滾燙?!?/p>
“我還有……”
“明天再問,我趕著去機場接人?!?/p>
辛動乖巧地點頭,迅速站到一邊,腳尖愉快地一下下踮起再放下,碎花裙和小白鞋襯在綠草地上格外和諧。她笑著和已經(jīng)坐在車里的貝庭深揮手,甜絲絲的笑容仿佛不干膠一樣粘在臉上,露出整整齊齊的小白牙。
學長說,明天。這不就是約她明天見的意思嗎?反正以她的聰明才智,是這般理解的。
辛動喜歡貝庭深好長一段時間了。文藝點來講,這份喜歡占據(jù)了她整個青春,坦白點講,這位少女懷了好幾年的春。
喜歡貝庭深,從來不是一件丟人的事。
高中時他是學霸,大學時依然是學霸,現(xiàn)任學生會副主席,雖然出身豪門,可年年都不放過獎學金,大二時拿下全國大學生高爾夫賽個人總桿數(shù)第一名,網(wǎng)球也十分拿手,偶爾別的球也會玩一下。總之,他是一個對球感興趣的男人,可他的氣質(zhì)卻偏是陌上人如玉的翩翩公子款。
單說那張臉,扎在人堆里,是鶴立雞群,扎進神仙堆里,是卓爾不群。
別人還在騎著共享單車穿梭校園的時候,滑板和卡宴是他的代步工具,這份英俊,這份活力,這份才情,有幾個女孩子扛得住呢?
誰都扛不住,除非瞎,辛動只是剛好不瞎。
他不僅僅值得做她一個人的人間理想,他值得全世界。
貝庭深的車開出很遠了,還能看到辛動站在甬道邊上朝著他的車揮舞她那把做成西瓜樣的小扇子。她站在太陽底下,碎花裙角隨風蕩起,像極了一幅油墨未干的與春日有關(guān)的油畫。
第二天上午,距離第一節(jié)課還有十五分鐘,貝庭深從校門口的方向走來,陪在他身邊的與他身高相差無幾的男同學是他的好友褚戰(zhàn)。
貝庭深的短發(fā)是標準的靚仔發(fā)型,短發(fā)自然地向后攏去,兩側(cè)剃得極短,皮膚白白凈凈的,不茍言笑。相比之下,他這位朋友就顯得十分狂野,圓寸,耳側(cè)刮出兩道白,嘴角總是微微上挑著,這是一位與貝庭深旗鼓相當?shù)娘L云人物,可惜了,長成一副渣男樣,不是辛動的菜。
兩人穿著同一種類型的寬松運動服和長褲,還有同款不同色的球鞋,看起來確是截然不同的氣質(zhì)。
由于二位學長過于顯眼,導致辛動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們,她站起來,拍拍牛仔褲上的塵土,懷里抱著書迎著他們的方向跑了過去。
“學長!”她快樂得像一只早起吃到蟲的小鳥,一下子扎到貝庭深和褚戰(zhàn)面前,笑瞇瞇地招手,“早上好。”
“你怎么又來了?”貝庭深的語氣不冷不熱,聽不出半點愉悅。
“不是你昨天約我今天見面的嗎?”她跟在他身旁,提醒道。
貝庭深皺眉,褚戰(zhàn)聞言,探頭出來,仔仔細細地把她看了一遍,白白嫩嫩、可可愛愛的女孩子,怎么滿嘴跑火車呢?貝庭深連他親媽都不會主動約,更別說一個半生不熟的學妹。
“難道不是嗎?”辛動嘀咕著,“我理解錯了?不可能的啊,我閱讀理解每次都蒙得很準的?!?/p>
兩人同行由于她的加入,變成了三人同行。
她見貝庭深深刻的眉眼下有黑眼圈,想必是因為和學姐分手的事鬧的,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看來再冷漠的男人,遇到真愛,也是要熬一點心血的。
她好像有點心疼,不過一時間弄不明白是心疼他還是心疼自己。
貝庭深有個女神級別的青梅竹馬,兩人是同班同學,據(jù)說是從小學開始同班到大學,不知道為什么,女神突然就把他甩了,還是當眾提出分手,鬧得沸沸揚揚,全學校盡人皆知。
她只是貝庭深人生路上的一個路人甲,他的具體戀愛細節(jié)她是無從知曉的,在八卦中捕捉到的蛛絲馬跡,也很難串成完整事件,可那些都不重要。
“學長,你這兩天是不是心情不好啊?我看你黑眼圈都出來了,沒睡好吧?你要想開一些,天涯何處無芳草,對象有啥不好找,沒有眼光的人不要你了,還有很多很多有眼光的人,你應(yīng)該學會用你這雙美的眼……不是,是用你這雙善于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去發(fā)現(xiàn)身邊的美。”
貝庭深掃了她一眼,沒說話。
辛動拿著書,輕輕在貝庭深的手臂上點了一下,語重心長道:“學長,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分手這種事每個人一生都要經(jīng)歷幾次的,你不要難過,你想想啊,天很藍啊,空氣很清新啊,甜甜圈五顏六色啊,你還有我和褚戰(zhàn)學長,我們都會跟你站在一起渡過難關(guān)的?!?/p>
貝庭深還是沒說話,倒是褚戰(zhàn),在一旁勾著嘴角笑了一下,當然,也是一言未發(fā)。
辛動這個獨角戲唱得是相當尷尬,尤其看到貝庭深的面色變得愈發(fā)陰沉,她開始后悔了,萬一人家直接來一句“你算老幾”,她得難過到心肝脾胃腎都稀碎。
三個人一起走到教學樓前,邁上第一節(jié)臺階時,貝庭深突然開口問:“我看起來難過?”
辛動舉起書,擋住自己的下半張臉,怯生生地看著他,書拿倒了,貝庭深還是一眼認出來書名那幾個字:《推倒我的校草學長》。
顯然,這是她上課用的課外讀物。
貝庭深知道這不僅僅是安慰,更多的是別有用意,他一步一步邁上臺階,沉聲道:“如果你現(xiàn)在答得出,天涯何處無芳草這首詞的最后一句,我就讓你做我的女朋友?!?/p>
“我沒說要做你女朋友!”礙于面子,她急忙否認,接著就是懊惱,這腦子跟不上嘴巴是真犯愁,你不是要做他女朋友,你死皮賴臉的在這磨嘰啥,難道你想當他媽!
“好,那你不用答了?!彼f。
“等等!”她緊張地伸手制止他說下去,“我、我、我!但是我很喜歡智力問答!你別反悔!”
貝庭深幾乎可以確定,辛動是答不上來的,能考進G大她還是憑著體育特招,據(jù)說高考分數(shù)一塌糊涂,文化水平應(yīng)該處于捉襟見肘的程度。
喜歡智力問答,不代表智力超群,辛動絞盡腦汁也沒擠出個123,只好用書角嬌滴滴地在他衣服上劃拉了一下,撒嬌道:“哎呀,換一個簡單的嘛,床前明月光、鋤禾日當午那種?!?/p>
貝庭深沒搭理她。
見他沒有妥協(xié)讓步的意思,辛動故作生氣地抱住手臂,使出吃奶的力氣哼了一聲,隨口亂說一氣:“多情自古傷別離!”
貝庭深和褚戰(zhàn)雙雙愣住,兩人一起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向她,辛動眨眨眼,盡量表現(xiàn)得機靈一點。
她捫心自問,我說得不對嗎!我怎么覺得我說得很對呢!
辛動日觀天象,這明明就是個大喜的日子,必然是要有喜事發(fā)生的,一定是我答對了,所以他們才這么意外,都說“書到用時方恨少”,但靈光一現(xiàn)也挺好,她內(nèi)心茫然的小鹿已然有了蠢蠢欲動的跡象,握著書的手指都收得緊緊的,指腹壓出一圈淡淡的粉,忐忑地問:“學長,我答對了吧?咱倆能有情人終成眷屬了,是嗎?”
貝庭深沉默了片刻,冷聲道:“就算吧。”
褚戰(zhàn)驚訝地瞪大眼睛,百思不得其解。
辛動興奮地對著空氣哈了一聲,激動得又是搓手手又是跺腳腳,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一蹦老高,跳起來猛地抱了一下他,皮膚瞬間被粉紅色席卷,松開貝庭深時,辛動竟是眼淚汪汪的。
這大概就叫意外驚喜,喜極而泣,接下來就要泣不成聲了。
貝庭深覺得她過于神經(jīng),不禁皺眉,有些后悔自己剛剛的決定,然而下一秒,一雙粉白的,微涼的、柔若無骨的小手,撫上了他的眉頭,她的眼底像有鉆石璀璨,笑容溫良靦腆,小聲說:“學長,你不要皺眉,如果和我在一起讓你不開心了,那么剛剛那些,就當作玩笑不作數(shù)了,我是不會生你氣的?!?/p>
她的觸碰小心翼翼的,好像摸到了惦記許久的稀世珍寶一般。
這副表情,再鐵石心腸的人看了也多少會于心不忍,貝庭深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示意她該去上課了:“我從來不拿這種事開玩笑。”
辛動抿唇一笑,撒嬌不夠,眼淚來湊,這招果然是好用的。
分道揚鑣之際,褚戰(zhàn)突然插著口袋,一副她惹不起的痞樣子站到她面前,微微偏著頭,居高臨下道:“你想跟你的貝學長有情人終成眷屬,問過我的意見了嗎?我同意了嗎?”
身邊人流不斷,腳步凌亂,大家都在聊著天趕往教室,只有他們?nèi)齻€最為磨蹭,辛動為難地撓了撓鼻尖,不好意思道:“不好意思啊,褚戰(zhàn)學長,我不喜歡你,要不你再看看別人吧,我只想跟他有情人終成眷屬?!?/p>
褚戰(zhàn)有點想笑,心想這哪跟哪,我是這意思嗎?曲解也該有個度吧?詩詞歌賦背不明白,人情世故也聽不懂嗎?
貝庭深一把摟住他的肩膀,看都沒看辛動一眼,只說了一句“走了”,便將他拖走。
褚戰(zhàn)被他摟著,身子有些偏,笑道:“這小學妹挺好玩,傻乎乎的,不過你有點不對勁兒啊,庭深,怎么這么輕率就談起戀愛了,尤其是她那個詞接得也太隨心所欲了,我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蘇軾和柳永還能這么結(jié)合呢?”
貝庭深松開他的肩膀,沉吟片刻:“我也沒發(fā)現(xiàn)。”
“你是不是早就看上人家了?”褚戰(zhàn)笑問。
貝庭深揚眉,沒說話,眼前忽然浮現(xiàn)她高一那年穿著校服站在籃球場外的樣子。那時他與人因為打球發(fā)生爭吵,這個小姑娘氣得像個裝滿了炮彈的小鋼炮一樣,一直在旁邊握拳頭跺腳丫,反反復復嘀咕著:“氣死我了,氣死我了,你敢欺負貝庭深,我不會放過你,不讓你認錯我枉為人!”
這話被與他發(fā)生爭執(zhí)那人的朋友聽到了,上來詢問她真的還是假的,小姑娘抱著腦袋一溜煙地跑掉了。
之后,貝庭深總是能看到她,但是她從不主動跟他搭話,他自然也沒有與人搭話的習慣,沒想到在大學里又遇到了。
她的膽子倒是大了不少,有些自來熟的意思,就是總是說些奇奇怪怪、繞來繞去,讓他聽不懂的東西,好在,她從不做什么讓人討厭的事情,很懂得適可而止。
比如剛剛。
502教室,辛動是和她的英語老師一起進入教室的。
同寢的老幺小可愛給她占了一個風水寶座,在第二排的靠墻位置。上學期他們班第一在這坐了一學期,辛動覺得自己應(yīng)該蹭蹭運氣,老幺一直覺得這個方法不是很科學,其實沒有采取的必要,但辛動覺得,試一試也無礙。
英語老師是個美人,長得有幾分全智賢的味道。
張老師喜歡撩頭發(fā),就像全智賢喜歡撩頭發(fā)一樣。
她往講臺上一站,撩頭發(fā):“辛動啊,就你考那點分,還把英語書給忘了帶,怎么著,我的英語書燙手?。俊?/p>
辛動舉起老幺的英語書,笑瞇瞇地說:“同學幫我?guī)Я??!?/p>
“這么愛學習,那我要給你一個表現(xiàn)的機會,一會課文你讀?!?/p>
辛動學習很差,歷經(jīng)十年寒窗苦讀仍舊沒有半點起色,。但學習不好這件事,并沒有讓她在學習上產(chǎn)生自卑,張老師讓她讀課文,她就讀,讀得上氣不接下氣,上句不接下句,仍舊沒有放棄的打算。
班上有男生笑,她便狠狠瞪過去,暫停一下,不悅道:“笑啥,你行你上,自己多少分考上來的心里沒數(shù)?少在這五十步笑百步,起碼我還敢讀!”
數(shù)落完,繼續(xù)讀她的課文。
辛動是學體育管理的,她個人稱之為文武雙全的好專業(yè),事實上已經(jīng)上了一年,她還沒有分析出來自己這個熊樣將來能管理個什么東西。
當辛動終于艱難地完成了自己的朗讀之后,學著張老師的樣子,撩了一下頭發(fā),十分驕傲地坐下。
本小姐讀的不是英語,是勇氣!
張老師:“你這英語發(fā)音,也是標準的開口跪,你得多練習,你看你長得這么漂亮一個小姑娘,又在咱們Z大上學,以后要是遇到一個學霸男孩,你這水平一張嘴人家不得笑你啊?”
辛動托著下巴笑:“那都不是事,我中國話說得還是挺明白的。”
有位同學嘴巴欠,向漂亮的張老師發(fā)難:“老師你英語這么好,找到對象了嗎?”
張老師一撩頭發(fā),不屑道:“我不找對象那是我不想找,我是不婚主義,你們是不是都特別向往戀愛和婚姻???”
好多人搖頭,好多人沒反應(yīng),只有辛動一個人脆生生地回答:“對呀!”
作為一名學生,辛動不能給老師講課,不然她真想好好跟老師掰扯一下,擁有一段美好的姻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
雖然辛動沒有擁有過,但她幻想過,并且幻想得明明白白。
世上沒有完美的愛人,也沒有完美的婚姻,沒有人比她更知道失敗的愛人是什么樣子,失敗的婚姻又會給家庭帶來怎樣的傷害,但這些都不會給她對愛和婚姻的向往造成困擾,縱然有很多人在說,童話里都是騙人的,可她仍相信公主與王子會過上幸福的生活。
寢室里的人都在羨慕辛動活得像一個公主,無憂無慮、沒心沒肺,每日最大的煩惱就是“下一頓吃啥”那不足為慮的小事,可辛動卻實實在在地經(jīng)歷過許多不幸。
或許很多人都會經(jīng)歷一些這樣那樣的不幸,只是有些人選擇了活在不幸里,有些人選擇了走出來,繼續(xù)前行。
在成為貝庭深的女朋友之前,辛動覺得自己是個耐得住寂寞的女人,課還是可以安心地上,聽不進去的時候就看看課外書。
當然大部分時間她是聽不進去的,但屁股在板凳上還是坐得相當安穩(wěn)。
自從成為貝庭深的女友以后,大概也就是一個多小時以前才成為的吧,她就覺得自己的心跟長草了一樣,那個星河到底滾燙不滾燙她無從探究,但這個板凳是真的滾燙,每一秒都仿佛在經(jīng)歷火燎屁股。
英語課的下課鈴一響,她健步如飛,噌地一下不見了。
張老師撩著頭發(fā),面露驚訝:“這明顯去食堂搶飯的架勢,她是不是記錯時間了?”
辛動當然知道現(xiàn)在不是吃飯時間,只是她突然想起來,自己連男朋友的電話號碼和微信都沒有,這不合乎常理,她必須要擁有一下,不然這一天都將在火燎屁股的狀態(tài)下不安地度過。
辛動在走廊里等到了正要換教室去上另外一門課的貝庭深,她滿心歡喜地朝他走去,卻看到貝庭深接過褚戰(zhàn)剛剛喝過的果汁,直接放在嘴邊仰頭喝了一口。
她不悅地嘟起嘴巴,扶著墻壁不再往前走。
他們兩個這樣喝東西,萬一她跟貝庭深接吻了,那算不算間接親了褚戰(zhàn)???
發(fā)覺自己思緒跑偏,辛動趕緊晃晃腦子,把不知道什么時候進的水搖出去,人家親密無間喝個果汁,她都能想到親親,這孩子還有救嗎?
褚戰(zhàn)先看到了辛動,他用手肘捅了一下貝庭深,也不知道是辛動在人群里過于不顯眼還是怎么回事,貝庭深看了好半天才看到辛動,委委屈屈地貼在墻上,跟受了多大的冤枉一樣。
褚戰(zhàn)拐彎轉(zhuǎn)入樓梯,往上走去,貝庭深一個人朝她走過來,由于外形出眾,加上又是學校的風云人物,從他身邊路過的人,總是要側(cè)目多看他兩眼。
辛動有點開心了,因為無論多少人在看他,此時的貝庭深目不斜視,眼里只有她一個人。
大腦不斷提醒自己要矜持,身體卻仿佛失控了,嘴角又逐漸咧開,好像村頭的傻子瞧見自己穿著嫁衣的新媳婦似的,手腕也失控了,手指也失控了,兩根手指抬到半空中,對著他鉤了鉤,像可愛的兔耳朵一樣朝他打招呼。
走廊里突然橫穿出來兩個女孩子,長發(fā)披肩,燙著象征潮流的大卷,個子高,穿著也很時尚,看起來有著超乎學生的成熟。辛動認識她們兩個,這是校模特隊的同學,和她同級。
她剛剛咧開的嘴巴又悻悻地合上了。
在貝庭深和校花關(guān)知意談戀愛那會兒,幾乎沒有女孩去跟他搭訕,大家只是各自暗戳戳地喜歡著這位優(yōu)秀的靚仔,原因很簡單——她們都心知肚明自己爭不過仙女一樣的關(guān)知意。
但現(xiàn)在,關(guān)知意倒臺了啊,各位少女的暗戀終于有了光明正大的機會,各系美女蠢蠢欲動,大家都認為“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紛紛盤算應(yīng)該怎么下這步棋。
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辛動自認有勇有謀,必然是個王者,她在別人還在籌謀的時刻來了個閃電告白,一舉拿下了空虛寂寞的貝庭深。
幸好,幸好本小姐拿下得早,不然大部隊上來了,哪有我的事兒了。
兩位女同學堵著貝庭深叨叨半天,拿出手機又叨叨了半天,貝庭深很淡定,全程面無表情地看她們倆叨叨,最后皺眉否決:“不行?!?/p>
他只說了兩個字,辛動看得清清楚楚,說完,他便繞過那兩位同學朝自己走來。那兩位女同學不死心,一路跟過來。
明明是兩個人的感情戲,卻成了四個人的電影……
“你找我?”站定在她面前,貝庭深主動問,發(fā)覺有人跟著自己,他側(cè)目掃了一眼,又看到那倆女孩,不由得皺了一下眉,自動屏蔽,看向辛動。
辛動看到那個女孩的手機屏幕上開著掃一掃,看來是打算加貝庭深的微信,但他沒同意。這下她也不敢說了,萬一貝貝庭深把她也拒絕,是很丟面子的。她兩只手捏住自己T恤的下擺,使勁絞著,好像這是她的腦汁,只要絞明白了也就有方法了。
“你不是找我?”貝庭深又問了一遍,“那我還有課?!?/p>
“我找!”她慌張地叫住他,吭哧癟肚地憋了半天,也沒憋出一個所以然,只能硬著頭皮說:“我想加你微信,還想知道你的電話號碼……”
旁邊兩位女同學表示不屑,高冷如貝庭深,她們倆磨嘰那么半天都沒要來微信,她一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片子想往他身上貼,他能同意?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貝庭深同意了。
?
下期預告:
得到了貝庭深微信的辛動覺得走路都變得輕快了。
她激動地從枕頭下面摸出手機,給貝庭深發(fā)了一條信息:學長,你午休了嗎?
是卡戒嗎?:沒。
是心動呀?。涸趺淳痛蛞粋€字,好沒有誠意,至少也要打兩個。
是卡戒嗎?:沒休。
是心動呀!:我讓你打兩個字,你就打兩個字,我讓你喜歡我,你也喜歡一下嗎?
是卡戒嗎?: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