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裝雖卸心猶在 一入黃埔一生情
—— 訪炮校代訓十六期同學李文華

□ 楊曉海

李文華，原名李中仁，1914年12月25日出生， 現(xiàn)年106歲。1935年，考入南京炮兵學校受訓，后被保送到炮校下級干部訓練班學習。1938年至1940年為黃埔軍校第16期炮科20總隊學生。曾任炮10團上尉連長、突擊總隊炮兵連長、第8軍少校副營長等職。曾赴盧溝橋配屬29路軍執(zhí)行任務等。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定居貴陽。2015年，獲得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紀念章。

6月30日，筆者見到了今年106歲的李文華。老人視力尚好，思路清晰，精神矍鑠。跟隨他的回憶，我仿佛坐上了時光穿梭機，走入他剛毅果敢、豁達淡然的百年人生。

男兒立志出鄉(xiāng)關

“1935年2月，南京炮兵學校到山東泰安招生。那年我上高三，聽到招生消息后，我心里就一個想法 我要報名參軍?！崩罾蠄远ǖ卣f。

李文華出生在泰山腳下泰安縣城郊鳳臺村，兄弟姐妹四人，他在家里排行老大。父親李培倫為兗州郵政局職員。李文華在兗州上學，直到高小畢業(yè)轉回老家泰安萃英中學（現(xiàn)泰安一中）讀高中。在泰安萃英中學就讀期間，聽聞日本人在濟南制造的五三慘案和屠殺中國軍民的罪行。從那時起，李文華就萌生了報名參軍的想法。后來，李文華順利進入南京炮兵學校，開始學習通訊，后調整為瞄準手。

李老回憶道：“炮校的訓練特別嚴格，每天一操二課，晚上補習普通科學。周六上午擦洗武器，下午整理內務，周日上午測試單杠木馬等。兩年時間里，學習了普通學科包括微積分、三角幾何等科目，術科課程包括炮兵操典、步兵操典、射擊、觀測、通訊、兵器等。最后，我以優(yōu)異的成績畢業(yè)，成為了炮10團的一名炮兵?！敝链耍罾线M入了被譽為中國炮兵中天之驕子的炮10團，開始了他14年的軍旅生涯。

抗戰(zhàn)一線建功勛

李老正式成為黃埔軍校第16期炮科20總隊學生，還得從抗戰(zhàn)爆發(fā)開始說起。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后，重炮10團分赴抗日各戰(zhàn)場?？箲?zhàn)期間，日軍對炮兵重炮部隊日夜不停地偵查轟炸，我們炮10團實際上有時是分割成營，再分成連、排作戰(zhàn)，采取打一炮換一個地方的辦法，避開日軍的轟炸?！崩罾险f。李文華當時擔任炮10團2營4連炮長，隨部隊從南京到邢臺，從邢臺到盧溝橋。在盧溝橋時，還配屬29路軍執(zhí)行任務。就這樣，他們一路走，一路打，后來又從盧溝橋到蘇州最后到達江西九江要塞駐防。

/ 青年時期的李文華。

1938年，日軍集結在九江地區(qū)的湖口地帶。此時，日軍距離民國政府臨時駐地武漢僅一步之遙，日軍只要拿下九江就可以逆流而上，直達武漢城下。中國軍隊跟日軍在九江戰(zhàn)場展開了殊死搏斗。在這場戰(zhàn)斗中，李文華隨部隊從武昌乘輪船到達江西九江要塞駐防。當時，運送彈藥的軍艦拋錨在江邊。部隊立即組成敢死隊，掩護裝有彈藥物資的軍艦不被日軍發(fā)現(xiàn)進而被截獲或炸毀。敢死隊由李文華帶隊，他們順利登上軍艦后，爭分奪秒拆卸軍艦上的重要標識、標志，隱藏重要物資。

/ 李文華在中緬邊境打洛留影。

完成任務后，我們剛剛上岸，就聽見日軍水上飛機的聲音。隨即，爆炸聲在我們身邊響起。我喊大家 趴下’，然后，我們就一動不動地趴在緊靠著軍艦的江岸邊，直到日軍轟炸結束。后來，我去叫大家撤退，發(fā)現(xiàn)他們都犧牲了?！闭f起這段經(jīng)歷，李老眼里噙滿了淚水。“但我就是不怕死，就是死也要保護好船上的物資?！痹谶@場戰(zhàn)斗中，裝有彈藥物資的輪船雖被擊沉，所幸沒有被引爆，完好無損的物資后來被成功打撈上岸。

1938年，李文華因在江西九江執(zhí)行任務時表現(xiàn)突出，被部隊推薦到炮校下級干部培訓班學習一年半。其間，由于中央軍校炮科招生，李文華由炮10團推薦并考入中央軍校炮校代訓16期。這是李文華第三次進入炮校受訓，正式成為黃埔軍校第16期炮科20總隊學生。

炮校校址從江蘇南京、湖南零陵一路遷到了貴州都勻，和我同期考入黃埔的還有孔祥夫、呂品，我們都是20總隊的學生。因為戰(zhàn)事吃緊，學習非常緊張，我們這一期在學校學習2年就畢業(yè)了?！崩罾险f。1940年，從黃埔軍校炮校代訓第16期畢業(yè)的李文華，再次回到炮10團3營8連任見習官。半年后，擔任排長，先后駐湖南沅陵、郴州等地，負責訓練炮兵。不久，部隊開赴昆侖關參加廣西會戰(zhàn)，李文華則調入駐湖南祁陽的突進總隊山炮連任連長，擔負訓練任務。突擊總隊由英國政府提議成立，主要為中國編訓部隊，歸李默庵將軍指揮。后來英軍撤回印度，英軍突擊總隊編練合作計劃也基本結束，李文華又回到炮10團3營。1944年，炮10團隨中國遠征軍司令長官部進駐保山支援滇西作戰(zhàn)，配屬各軍師。其間，李文華還經(jīng)保山遠赴緬甸密支那，承擔接收并運送美國提供的兩門榴彈重炮等任務。后來，李文華隨部隊駐安徽休寧、浙江杭州等地，直至抗戰(zhàn)勝利。

/ 剛果（金）統(tǒng)促會人員看望李文華（中）。

/ 楊震環(huán)秘書長（左二）陪同剛果（金）統(tǒng)促會人員看望李文華（左三）。

硝煙散盡存本色

銘記歷史、緬懷先烈、珍愛和平、開創(chuàng)未來”，這是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紀念章的設計主題，也是李老百年人生的寫照。

2015年，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李文華獲得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頒發(fā)的抗戰(zhàn)勝利紀念章。李老用滿是皺紋的雙手愛惜地撫摸著他心愛的紀念章，仿佛也在觸摸他一百多年的人生。過了一會兒，李老一邊向我們展示他收藏的《黃埔》雜志，一邊說：“這里面登有我和我的戰(zhàn)友們的故事?！?/p>

抗戰(zhàn)結束后，李文華隨部隊駐連云港、云南元江等地。后來在云南向陳賡部隊投誠。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李文華定居貴陽，在馬車隊工作，后來靠手藝為生。改革開放后，在貴陽經(jīng)營小賣部，直到90多歲才在家人的勸說下，放下自己的店鋪回家安享晚年。

在跟李老交談的過程中，老人始終保持標準的坐姿。采訪快結束時，筆者想給李老拍張照片，“我們給您拍一張敬軍禮的照片好嗎？”李老立馬起身，挺直了腰桿，抬起右手敬了個標準的軍禮。采訪中講到高興處，李老還不時冒出幾句英語。告別時，他又用英語跟我們說 Goodbye”，軍人本色和鄰家爺爺?shù)目蓯墼诶罾仙砩系玫搅送昝赖慕Y合。

如今，106歲的李老對過去很多事情的記憶都已模糊。唯獨對于他就讀黃埔、參加抗戰(zhàn)的這段經(jīng)歷，至今記憶猶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