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墓志銘》考論

□ 陳浩銘

唐代扶風(fēng)班氏，“唐書”中唯一有傳者為班宏，天寶中進(jìn)士，歷官至戶部尚書，加封為蕭國公，以廉潔勤勉著稱。班宏之子班肅為唐代的狀元，《全唐文》收有其文章《笙磬同音賦》，可見其才華橫溢。《元和姓纂》中扶風(fēng)班氏記載較略，學(xué)術(shù)界少有關(guān)注，僅見李舉綱先生的《新見田沼妻班氏墓志略考——對“扶風(fēng)班氏”家族的幾點補(bǔ)充》和《長安高陽原出土唐班繇及妻李氏墓志探考——對〈元和姓纂〉中“扶風(fēng)平陵班氏”的幾點補(bǔ)正》。兩篇文章都對出土的幾方墓志進(jìn)行了初步的考釋，探討其家族世系、班氏個人仕途以及家族墓塋分布的情況等。今班及后代子嗣墓志的出現(xiàn)不僅使其世系更加完善，而且對唐詩《送夔州班使君》提供了新的考證條件。

唐故承議郎守夔州刺史扶風(fēng)班公墓志銘并序

國子博士楊著撰

府君諱 ，字 ，扶風(fēng)安陵人，楚相國子文之裔孫，漢太史公叔皮之華胄也。曾祖無忌，皇朝蜀州晉原縣丞。祖思簡，禮部員外郎贈許州刺史；妣賈氏，河?xùn)|郡太夫人?？季百唬貢O(jiān)贈尚書右仆射；妣賈氏，贈平陽郡太夫人。弟宏，今戶部尚書，充度支及天下鹽鐵租庸轉(zhuǎn)運副使。皆茂績淳仁，載光前古。清風(fēng)懿范，葉慶當(dāng)今。夫位以旌能，百煉乃登于霄漢；賢惟象德，三代克復(fù)于公侯。況乎春闈五字，石渠八座。玉昆鳳舉，頻分竹使之符；金友龍騰，行曳尚書之履。言唯不朽，祿以世榮。稱于朝野，冠于邦族哉。府君在家以忠謹(jǐn)聞，入仕以干蠱進(jìn)。釋褐右清道率府兵曹參軍，轉(zhuǎn)邠州司兵、蜀州錄事參軍、太府寺主簿、荊府江陵縣令。政皆尤異，名登天聽。丁仆射艱，杖而后起。服闋，劍南租庸鹽鐵使辟為從事，改授成都府新都縣令。節(jié)度使郭英乂奏授成都縣令，聲實逾前。山南、劍南副元帥、相國杜公特薦除梓州刺史，轉(zhuǎn)刺閬中，尋遷澧、硤二州。居凡累年，理行課最，昭于天下，以先仆射假殯梓州，上疏請從遷引，遂綿歷江峽，挾贊岷嶓，達(dá)于京師，易星霜矣。尋拜夔州刺史，戎蠻之俗，導(dǎo)化良難。府君清直素懷，撫臨容易。嗚呼！遺或爽，鞠兇俄及。以大歷十四年歲次丁巳正月甲寅朔四日丁巳薨于官舍，春秋六十有四。府君道契生知，學(xué)能師古。雖五步名藩之邸，七參大府之劇，掄材審官，未充量也。夫人博陵崔氏，武功縣令晞之女。繼夫人京兆杜氏，太仆寺主簿佐之女。咸雍容巽質(zhì)，婉娩坤儀。嘉命不融，并先府君而逝。府君頃以日時未兆，權(quán)厝長寧佛寺之園。即以貞元六年歲次庚午十一月癸亥朔二十八日庚寅遷葬于長安縣之高陽原，前夫人也。長子楚，崇文館明經(jīng)，以哀毀過人，沒于府君喪紀(jì)之內(nèi)；次子贄，前殿中省進(jìn)馬。有女八人，長適縣丞京兆韋博，次適左金吾倉曹滎陽鄭憑，皆已喪焉；次適故華原縣主簿京兆田沼；次適宮門郎范陽盧右，余猶未笄，皆孺慕克窮，號天泣血。感埏隧而將隔，悲怙恃而無從。聲哀哀而永思，痛漫漫于長夜。懼遷陵谷，資鐫金石。庶同旌職，以表令名。銘曰：

彬彬相國，弼諧荊服。仁德式敷，華夷輯睦。迎監(jiān)秦暴，爰?xì)w漢祿。武懾戎狄，材昭簡牘。春闈草奏，秘閣文郁。源靈長，慶其人而如玉。其一。

終南山旁，長安帝鄉(xiāng)。地連畢陌，原帶高陽，窀穸沉沉，翳夫貞良。德音明明，千秋不忘。寒泉白楊，松柏蒼蒼，影息形愁，感親賓而載傷。

外生文林郎守京兆府咸陽縣尉孫叔武書

班氏家族疏證

林寶《元和姓纂》卷四班氏“扶風(fēng)平陵”一條載：

◇ 班墓志拓片

況女為成帝婕妤，徙平陵。彪生固，固生顓，顓生澄。陳祠部郎中班投，始居汲郡，狀稱十三代孫也。挺元孫思簡，唐春官員外；生景倩，吏部侍郎秘書監(jiān)；生鈞、杭、懸、渙、弘、映、榮。弘，戶部尚書，生肅。肅生震，震，夔州刺史。

《歷代法寶記》載：“（永泰二年）十月一日，杜相公，吳監(jiān)軍，諸郎官、侍卿，東川留后、杜郎中濟(jì)，行軍杜藏經(jīng)，邛南使、中丞鮮于叔明，郎中楊炎、杜亞、都昂、馬熊、岑參，觀察判官、員外李布，員外柳子華，青苗使吳郁，租庸使韋夏有，侍御狄博濟(jì)、崔伉、崔倜、王謇、蘇敞、司馬廉，兩少尹成賁、白子，兩縣令班、李融?！蹦怪局袆δ献庥果}鐵使者未見其詳名，由《歷代法寶記》可考當(dāng)為韋夏有，韋夏有其人，陶敏《全唐詩人名匯考》考證其為戶部員外郎韋迪之子，曾任朝城主簿、考功郎中、戶部員外郎，劍南東川節(jié)度使杜濟(jì)妻是韋夏有之姊妹。郭英義，“兩唐書”皆有傳，改授班為成都縣令時為劍南西川節(jié)度使。墓志載，不久山南、劍南副元帥、相國杜公特薦班任梓州刺史，班從一個小小的成都縣令一下子升任為梓州刺史，讓人匪夷所思。其實，這是有一定原因的。按相國杜公即為當(dāng)時宰相杜鴻漸，班在蜀任縣令期間，蜀地發(fā)生兵亂。

《新唐書·郭英 傳》載，劍南節(jié)度使郭英 “教女伎乘驢擊毯，鈿鞍寶勒及它服用，日無慮數(shù)萬費，以資倡樂，未嘗問民間事，為政苛暴，人以目相謂”，導(dǎo)致在永泰元年（765年），劍南西川兵馬使崔旰攻入成都，郭英 戰(zhàn)敗后出逃，在遁逃路上被普州刺史韓澄殺死，韓澄并將英 首級獻(xiàn)于崔旰。郭英義雖然被殺，但是郭氏集團(tuán)的殘部依舊起兵討伐崔旰，蜀地的軍事內(nèi)戰(zhàn)迫使朝廷不得已干預(yù)。到永泰二年（766年），唐代宗派杜鴻漸入蜀平亂，杜鴻漸入蜀緩解了朝廷和崔旰之間的矛盾。由于朝廷同時對吐蕃采取軍事進(jìn)攻，根本無多余兵力平定蜀亂，因此杜鴻漸以懷柔之策，表崔旰為西川節(jié)度使，使崔旰退讓東川之地，任杜濟(jì)為東川節(jié)度使。

《送夔州班使君》考

《送夔州班使君》在《全唐詩》收有兩首，一首為司空曙所寫，另外一首重出于盧綸和皇甫冉名下。今班墓志的出土，使其詩歌歸屬權(quán)有了新的例證。按班任夔州刺史之年墓志并沒有明確記載，但是卻無妨對詩歌的考證。上述已證大歷四年任硤州刺史，并在任上多年，之后又歸梓州為父遷葬至長安，考皇甫冉卒年在770-771年，班赴夔州顯然在771年之后，皇甫冉不可能在長安和司空曙寫詩送別班，而盧綸卒年在799-800年左右，卒年晚于班，僅有盧綸有機(jī)會在長安和司空曙寄贈班，因此此詩歸屬權(quán)可歸作盧綸。

余 論

班氏在兩漢魏晉時期屬名門望族，人才輩出。有修成《漢書》的東漢史學(xué)家班彪、才高八斗的才女班昭、出使西域的軍事家班超、隨竇憲出征大敗北單于的文學(xué)家班固等，皆家喻戶曉。到了唐代，扶風(fēng)班氏曾數(shù)代為官，但是家族勢力已不可同往日而語，慢慢淡出人們的視野。班墓志的出土，豐富了唐代班氏家族譜牒的文化信息，增進(jìn)了當(dāng)今班氏后人的歷史凝聚力，重現(xiàn)了古代班氏先祖的事跡生平，亦開拓了研究唐代班氏家族的新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