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炎
小風(fēng)一吹,韓老六酒勁兒上了頭,暈乎乎的很是受用。在家里憋了幾天,兒子韓志堅跟看管犯人似的,讓韓老六手心癢得能長出草來。趁今天兒子去考駕照,韓老六趕忙溜出來,到鎮(zhèn)上搓兩把過過癮。
剛到村頭,背后冷不丁一聲叫:“爹!”韓老六一哆嗦,回過頭,可不正是兒子嗎?
“你……你不是去考駕照了嗎?”韓老六一頭霧水。
“不考了!”韓志堅氣急敗壞。
“為啥?”
“還不是因為你!”韓志堅翻給他一個白眼,“你這個懶漢十里八村出了名,人家背地里把咱的脊梁骨都搗斷了!我問你,這是去哪兒?”
“我……我去鎮(zhèn)上趕個集。”韓老六說得沒底氣。
“趕集?你別蒙我了!要不是去找你那些狐朋狗友賭博,我頭朝下走路!”
韓老六語氣軟下來:“兒呀,再不出去摸兩把,我非害病不可,你就通融通融?”
韓志堅一聽更來氣:“你……你都把我辛辛苦苦打工掙的幾個錢糟蹋完了!”
“你這熊孩子,還有點兒良心嗎?”韓老六瞪起眼,“自打你媽去世后,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容易嗎?花你倆小錢,心疼了?”
韓志堅語塞。那年娘得了絕癥,命沒保住,還欠了一屁股債,爹就覺得這日子是三十晚上盼月亮——再也沒啥指望了。他天天喝悶酒,一來二去,手藝撂了,心氣沒了,還迷上了賭博,成了個混吃等死的廢人。
見韓志堅沒話說,韓老六就打算開溜。韓志堅說:“你站?。 表n老六板起臉:“還想哪樣?”韓志堅走近他:“你就不問問我不考駕照到底為個啥?”韓老六說:“反正不干老子的事?!表n志堅的眼圈突然紅了,眼眶子里晃出了淚花。韓老六這下急了:“兒呀,有話你說,別悶著。”
韓志堅拿袖子狠狠地抹了把眼:“玉蘭她……今天和劉鐵頭的兒子訂婚了!”
韓老六如雷轟頂,玉蘭是他打心眼兒里相中的兒媳婦,和兒子處了兩年多,眼看就要談婚論嫁了,沒承想這節(jié)骨眼兒上卻撲棱著翅膀飛了。韓老六惱得耳朵眼兒里往外冒煙,捶胸跳腳地把玉蘭爹好一通臭罵。韓志堅說:“你就是罵破天也白搭。”韓老六漲紅著老臉:“好歹咱也出出這口惡氣。”韓志堅一屁股蹲下來,蔫頭耷腦地說:“只要這貧困帽戴一天,你兒子我就沒戲?!?/p>
韓老六一個激靈冷靜下來:“兒呀,你可別犯傻,有這頂帽子戴著,啥好事兒都少不了咱!”
韓志堅騰一下跳起來:“就你精!自從人家鄭書記來咱村搞精準扶貧,鄉(xiāng)親們脫貧的脫貧,致富的致富。劉鐵頭原來比咱還窮,可人家在鄭書記的幫助下,搞藥材種植,發(fā)了!人家都是缺心眼兒?”
韓老六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他吃他的肉,我喝我的湯,不眼氣?!?/p>
韓志堅咬著牙:“那好,這輩子你就別指望我能娶上媳婦,你也別想抱孫子了!”說完,轉(zhuǎn)身就走。韓老六徹底(尸從)了,忙一溜小跑追上去:“好好好,這貧困帽我不戴了行不行?可這貧困帽又不是狗皮帽子,那是說摘就能摘的?”
恰在這時,鄭書記拍馬殺到,接過話說:“老六叔,那貧困帽又不是孫悟空頭上的緊箍咒,咋不能摘呀?”
韓老六像是看到了救星:“鄭書記,你來得正好,那你給我想想法兒?”
鄭書記說:“辦法早想好了,這一嘛,有金融扶貧,咱給志堅貸款買車跑運輸;二嘛,老六叔你一手好編織手藝,咱重打鼓另開張,還愁摘不掉一頂貧困帽?”
韓老六頓時有了丹田氣:“等俺志堅開上車賺了大錢,讓玉蘭她爹后悔去吧!”
話音剛落,玉蘭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讓誰后悔呀韓伯伯?”
韓老六吃了一驚:“玉蘭,你不是……”
鄭書記哈哈大笑:“老六叔,人家玉蘭可是個有情有義的好閨女,玉蘭她爹呀,也是個開明人!實話給你說吧,玉蘭壓根兒沒和別人訂婚,這都是我給志堅出的主意。還有,志堅的駕照呀,幾天前就拿到手了!”
韓老六目瞪口呆:“鄭書記,鬧了半天這都是你設(shè)的局呀……你……你咋挖坑讓我往里跳呢?”
“我不挖坑,你咋下決心摘帽呢?”
韓老六羞得無地自容:“啥也不說了,我這就采購編織材料去。這回,我非豬八戒穿西裝——活出個人樣兒不可!”
韓老六正要走,韓志堅攔住了他:“爹,人家鄭書記已經(jīng)把編織材料送到咱家了?!?/p>
韓老六回頭看著鄭書記,眼圈突然紅了:“鄭書記,我……我可咋謝你呀?”
鄭書記擺擺手:“老六叔,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一千,道一萬,兩橫一豎就靠干!走,咱回家!”
韓老六使勁兒點點頭,撒開大步往前走,玉蘭在后邊追:“韓伯伯,我給你當(dāng)徒弟?!?/p>
韓老六喜出望外:“真的?咦,這可真是鳳凰頭上戴牡丹——好上加好呀!”
鄭書記和韓志堅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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