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母親過年（四章）

回家，一種向往

雀躍不已的心，跳出工廠，跳出作坊，跳出工棚……漸次抵臨新年的門檻。

穿梭的霓虹、喧囂的K廳、高聳的樓宇，拴不住返鄉(xiāng)的腳步。

回家過年的心愿，把母親的叨念和期盼悉數(shù)裝進(jìn)漂泊的行囊，化成時間光標(biāo)，在心靈的鍵盤上，敲擊出一種向往。

公路、鐵路、水路……

日夜兼程，穿過時光隧道，渴望里漸次接近家鄉(xiāng)的骨髓。

歸巢的鳥兒，磕破封凍的山崗、原野，把冬日血紅的靈光，銜回到村莊，以及低矮的檐口，朗照那條被父親和母親讀瘦的荒徑，鋪陳著吉祥團(tuán)圓的喜慶。

沉寂多日的街巷，瞬間熱鬧起來——

冬日的壁爐，在炭火中煮沸思念和牽掛。

書寫春聯(lián)的墨香，盛裝遠(yuǎn)眺的幸福和火紅的希望，透過一樹梅花，氤氳著漸次舒展的眉宇和浪漫的滄桑。

賣年貨的叫賣聲，從街頭響到街尾，從山里響到山外。

一縷久違的春風(fēng)，從山后徐徐吹來，吹開了村莊，吹開了遠(yuǎn)山的花骨朵……

回家的路，越來越近

年近了，回家的路越來越近。

犬吠，雞叫，鳥鳴，以及打年糕的聲音，逼近耳骨。

一更一更的風(fēng)，撫摸著一更一更的雪，把納蘭容若的思鄉(xiāng)夢撫摸得滾燙。

撫摸成一首守候經(jīng)年的離人歌，泊在心陌上，丈量著回程的路。

鄉(xiāng)愁，若有若無，在千里之外，填成一闋清詞，收藏歲末的最后一縷陽光，從送行的站臺和離別的渡口，與熙熙攘攘的人流一起出發(fā)，投向遠(yuǎn)山的懷抱……

一道目光，掃視快或不快的過往。

一雙手，在綠皮車廂里，與此起彼伏的“二普話”，隨意翻閱光陰記憶，回想著家人的模樣。

暗逐流年。

飄來的雪花，以春天的溫柔氤氳著思念的馬蹄，踏破精神的原鄉(xiāng)，和那片深種著靈魂的土地。

回家的路，便越來越近。

越來越近的，還有年里的祥和與熱鬧。

還有門扉吐冒的桃花，策馬歸來的心愿。

還有父親低頭的冥思。

門前的守望。

回家，只差一張車票

日漸老去的雨水，裝進(jìn)臘月的陶瓷碗里，經(jīng)過淬火的烘烤，飄出年的味道。

五彩繽紛的氣息，繚繚繞繞，繞過時光屋檐，在汗珠的光澤里閃耀著父兄的心愿。

赤橙黃綠青藍(lán)紫的豆粒和珍珠般的稻米，規(guī)則或不規(guī)則的，把媽媽的企盼和念叨排列成歲月的辭藻。

醉了一個村莊。

醒了那個荒野。

哪些記憶丟在路上？

哪些念想落在工棚？

哪些情感遺失在因艱辛而麻木的舌尖了？

我無法分辨，也不想去辯解。

只想在一碗粥香里，喚醒那些蜷縮在樹洞的蟲鳥。

扛著漂泊的行囊，同我一起在冷雨結(jié)痂的季節(jié)里，品嘗漸次而來的春。

在日趨迫近的年里，將奇妙的構(gòu)思、新奇的意象、別致的手法組合成五谷的散章。

在生命的摩擦與碰撞間，將神農(nóng)氏放牧的雪花，組合成四季勤勞的甜蜜與溫婉。

并且，還在南方以南的地方，懷揣著時光粥溫，吹著春天的口哨，返鄉(xiāng)。

所有的牽掛和思念，只差一張車票了。

回家，大雪落在路上

攤開一張宣紙，寫下瘦瘦的心事。

光陰皺褶處留下一些光斑，隱去了過往的許多不快，以及內(nèi)心的浮躁。

石徑上有幾滴眼淚在跑。

樹梢上有幾片枯葉在搖蕩。

和風(fēng)賽跑的草籽，撥動豎琴，散落的時光碎片，拼湊成一只鳥影

和我，把自己晾曬在石徑上。

不去想時光的翅羽是否劃過黯然的天空，釋放歸去來兮辭的信號？

不去想那場流星雨是否串起風(fēng)，卷走菊花以南的印記？

只想彈一曲故鄉(xiāng)謠，拴起星星，捆住月亮，把一縷炊煙唱成一個風(fēng)向標(biāo)，不讓靈魂在漂泊中迷失方向。

失意的風(fēng)，穿過疊嶂，帶一粒問候給那雙深陷的眼眸。

一條小路鋪開，在那棵老槐樹下。

那只行囊盛裝的記掛，許是昨夜的眼淚，擠破了光陰，在挖掘機(jī)轟鳴里，把家鄉(xiāng)矮墻下那個背影漂洗。

漂洗成田間蘆葦上那些白色的花絮。

一聲輕咳，減輕了內(nèi)心的負(fù)擔(dān)，療治落葉的傷痛。

叮囑我，把思念的藥丸服下。

借一道血色的靈光，朗照一枝臘梅的骨朵，漸次開成雷霆萬鈞的語句，在冬日漸次縮短的路上……

·作者簡介·封期任，貴州省貞豐縣人，貴州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已在《詩刊》《散文詩》《星星》《詩潮》等多家報刊發(fā)表文學(xué)作品百余萬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