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喻子涵
我始終在想,誰是那氣勢磅礴的一橫,誰是那心腹的一點?誰在一直跪著沒有得到恕罪,誰在深夜入室行刺,掏出一枚心臟?重重的一橫,難道是一切罪惡之始?或者反抗鎮(zhèn)壓的力量之源?
那一顆心,一座大廈的奠基石,一盞朝廷的燈,一個人臨終時的最后一句話,意念的產(chǎn)生及命運(yùn)的出發(fā)點。
一口懸掛的洪鐘,千鈞般沉重,重重地?fù)糁心且稽c,正是要命之處,一切迎刃而解。
于是,在古老的鄉(xiāng)村,我反復(fù)觀察疊放在屋頂?shù)哪且黄⌒蔚耐?。敲擊青色里面的鋼聲,是火的回音,而表面的青苔,則敘述著現(xiàn)實的滄桑。
在一座古老的遺址,我撿回了一塊幾千年前的斷瓦。把它放在屋脊上,仍是當(dāng)年的那種氣勢。取下來與二十五史放在一起,它則成了書房里的一部活字典。
一個字活著,是因為它有一顆包裹著的心。只是那一點,我一直在尋找,不知在誰的心里。沒有翻到那一頁,一段歷史就得延續(xù)。
我總是想,是誰深夜入室,要去掏出那一枚心臟?是誰擊中那要命之處,讓歷史的年輪一圈圈旋轉(zhuǎn)?
在大漠,把一切后事交給孤煙,然后沿著長河遠(yuǎn)行。從一滴水出發(fā),生命原來跋涉久遠(yuǎn)。
母親不能陪伴你一輩子,背著盛滿油茶的陶罐走向朝圣之路,能不能到達(dá)終點她不知道。那罐油茶陪伴她終生,眼睛一直明亮。三步一長拜,并不一定是為她自己。
轉(zhuǎn)過彎,打開一幅畫面。時間濕濕漉漉、斑斑駁駁,一切都在眼前。腳步來自生命的源頭,一直尋找終點,就像那一滴水的意愿。
一行足印在大地上延伸,沿著大雁遷徙的方向。為天空寫一首詩,每個轉(zhuǎn)折和停頓都是母親灑落的詞語。夕陽象征一種遠(yuǎn)去,它的善良是一直不讓希望沉落。
群山逶迤如腳步起伏,胡笳聲催,一匹飛馬踢破山口。
暮靄流瀉成河,眉毛濕重。一路插上記號的燈亮起,光芒如彗星突然掃過。
坐在山口尋望,影子的深處,母親到了哪一座山坳?
一個人,不得不兩次走在同一條河流上,這與兩個人同時走在一條河流上不一樣。
人是思想的河流。而人與人,是一條河的兩岸。波光,有時永遠(yuǎn)夠不著岸邊,有時不得不跳崖,另辟蹊徑。
猿聲啼不住的,是信念及他的哭聲。有時也是分道揚(yáng)鑣的沉默,只剩下地平線。
一個人永遠(yuǎn)忠誠于他的影,還是影子永遠(yuǎn)忠誠于一個人?
寬闊的河面,從心靈出發(fā)的師徒步履在河的正中。一道閃電劃過腳底,冰面破裂。合掌的哲學(xué)驚惶失措,退回岸邊的嶙峋,聳立另一個世界。
人,是人的另一面。告別與走近,在一面鏡子里,誰是誰的引渡人?在前,或者后,似乎沒有誰過分計較。
哦——回到我們這個地方,山就是海。一只獨木舟載著夢和靈魂,劃過一道山梁。
夕陽沉落處,重疊的身影映在波浪的天空。一條路,追趕著生命,時光在峰巔重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