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飛鳳臺管，風動令君香
——《李斯特作品雙鋼琴改編曲集》評介

文/ 楊小龍

雖然雙鋼琴演奏在當下日趨普及、方興未艾，但可供選擇的雙鋼琴曲目卻遠不及浩如煙海的獨奏樂曲。2019年出版的《李斯特作品雙鋼琴改編曲集》（Ⅰ、Ⅱ冊以下簡稱《曲集》）可謂適時而生，一經(jīng)問世便受到廣大愛樂人士的高度關注。

李斯特的鋼琴曲向來被視為具有超高難度，而以雙鋼琴形式演奏，不但需要精湛的獨奏技藝，還要有協(xié)調(diào)合作的良好能力。本書作者葛明是美籍華裔鋼琴家、教育家、美國亞利桑那大學音樂藝術博士，近年來作為“Appassionato鋼琴二重奏”的成員之一，不僅致力于演奏教學，還潛心研究并積極推廣經(jīng)典雙鋼琴作品。而將李斯特作品改編成雙鋼琴曲的初衷，是源于“Appassionato鋼琴二重奏”于2016年紀念李斯特的巡回演出時，在發(fā)現(xiàn)李斯特的雙鋼琴作品非常有限后，作者萌發(fā)了自己改編的意愿，并最終通過審慎的選擇和仔細的考量后改編成書，旨在一方面調(diào)整李斯特獨奏作品的難度，使更多鋼琴愛好者有演奏的可能；另一方面也致力于改變雙鋼琴演奏與教學曲目匱乏的現(xiàn)狀，希望能為雙鋼琴演奏曲目拓展和普及方面盡一己之力。正如作者在曲集前言中所述：“為什么我把目光放在李斯特的樂曲上？首先，是因為這位偉大的音樂家在鋼琴演奏領域中無可撼動的、空前絕后的地位，使之在作曲領域中的重要性被相對地忽略了；其次，對于李斯特音樂哲學上的深邃、深植于作品中的人文主義精神，以及對姊妹藝術的深刻理解、宗教關懷、對前人的研究總結(jié)和給予后人的指引啟示等方面，值得進一步去發(fā)掘探究?！?/p>

成功地改編著名作曲家的作品并非易事，令人欣慰的是，這本曲集中不僅包括了耳熟能詳?shù)淖髌?，也收錄了一些不常出現(xiàn)在舞臺上的樂曲，涵蓋了李斯特創(chuàng)作的不同時期。曲集第一冊選取了七首不同音樂風格的作品：《愛之夢—夜曲三首》《即興圓舞曲》《匈牙利狂想曲No.15》《日內(nèi)瓦的鐘聲》《肖邦六首波蘭歌曲》《阿西西的圣方濟向鳥兒布道》《五首鋼琴小曲》。第二冊則選了七首根據(jù)歌劇改編的雙鋼琴作品：《行板終曲—選自唐尼采蒂“拉美摩爾的露琪亞”的回憶》《貝里尼“諾瑪”的回憶大幻想曲》《威爾第“游吟詩人”之“求主憐憫”音樂會釋義曲》《告別—根據(jù)夏爾勒·古諾歌劇“羅密歐與朱麗葉”夢幻主題》《伊索爾德的愛之死—根據(jù)瓦格納“特里斯坦與伊索爾德”終場》《威爾第“阿依達”—神圣的舞蹈和終場二重唱》《薩拉班德與恰空—根據(jù)亨德爾歌劇“阿爾米拉”》。兩冊書中所選的內(nèi)容既豐富又精煉，趣味之高雅，即使是具有學術素養(yǎng)的專業(yè)人士也會為之吸引。

這些改編曲從演奏的多樣性、藝術性、趣味性及思想性等諸多方面都盡量忠實于原著。如筆者尤為鐘愛的《愛之夢》第三首，雙鋼琴版的《愛之夢》由于加強了低音與和聲而構成多層次的聲部線條，細密如繭絲牛毛，音樂空間立體多樣，音響豐滿、深情而醇美，特別是中段融入柱式與分解和弦使音樂情緒更為激動，情感至高潮也更充分?！缎ぐ盍撞ㄌm歌曲》是李斯特根據(jù)肖邦六首歌曲改編的獨奏曲，其中有大家熟悉的《少女的愿望》等。作者巧妙地運用了兩架鋼琴寬廣的音域，采用了變奏曲體手段，兩架琴之間不僅僅是旋律和伴奏的關系，音樂充滿了瑪祖卡風的靈動與熱情。《我的歡樂》中絢麗的裝飾走句卻散發(fā)出愛意呢喃、有如夜曲般的抒情?！痘丶摇窂娬{(diào)了低音的半音線條使得雙鋼琴涌動的快速音流表現(xiàn)出游子急切盼歸的內(nèi)心惆悵。改編后的《阿西西的圣方濟向鳥兒布道》富有浪漫的幻想色彩，尤其是“向鳥兒布道”的場面十分迷人，雙鋼琴營造出各種各樣的小鳥在婉轉(zhuǎn)歌唱，仿佛森林里到處都是奇妙的聲響，音樂細膩而親切?！段迨卒撉傩∏吩陔p鋼琴的對話中愈顯精致脫俗，耐人尋味。

第二冊中的《行板終曲》選自唐尼采蒂《拉美摩爾的露琪亞》中的“回憶”，后者被認為是“歌劇史上最重要的六重唱”，由雙鋼琴來表達六個人物的內(nèi)心情感是再合適不過了。重唱的藝術魅力在雙鋼琴的演繹下不僅展現(xiàn)出如歌的旋律和氣勢之磅礴，而且在充滿戲劇張力的音樂中，雙鋼琴將憤怒的咒罵、悲戚的哀嘆渲染得扣人心弦?！敦惱锬帷爸Z瑪”的回憶大幻想曲》是李斯特受貝里尼歌劇《諾瑪》啟發(fā)寫的一首大幻想曲，旋律優(yōu)美動人，情感跌宕起伏。在這首樂曲中，除了李斯特典型的八度、音階、琶音、大跳之外，最突出的技巧是雙手的配合問題。獨奏中的很多地方由左右手共同完成一個聲部，右手有的音甚至被“擠”在左手中演奏，對鋼琴家提出了非常嚴峻的挑戰(zhàn)。而雙鋼琴改編曲則化繁為簡，充分利用雙鋼琴豐富的音響，使得這部技巧艱深、篇幅宏大的作品奏出震撼人心的劇情效果，輝煌燦爛地表達出李斯特熾烈和崇高的情感。在《伊索爾德的愛之死》中，讀者可以感受到每個分句的織體都特點鮮明，旋律經(jīng)由不同聲部的變化愈顯斑駁陸離，五彩繽紛。在雙鋼琴華麗技巧的交織中，極富瓦格納式的傷感。而作者在始終確保旋律多線條的同時，綜合考慮音樂、技術、舞臺效果，許多在獨奏作品中容易被演奏者忽略的支聲部，經(jīng)過改編后都被清晰地反映到兩架琴上，這將使演奏者和有鑒賞力的聽眾發(fā)現(xiàn)未曾聽到過的更有意思的音響與細節(jié)，包括李斯特作品中內(nèi)在而深刻的音樂哲理性也被雙鋼琴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凡此種種不勝枚舉。

筆者認為，兩卷《李斯特作品雙鋼琴改編曲集》的出版定會有力推動我國雙鋼琴演奏與教學的發(fā)展，助力其不斷邁上新臺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