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躍璁
作者自畫
愛好后現代文學和日本文化,喜歡的城市是文化底蘊深厚的中國北京和日本東京。
你一定會有這樣的時候:站在或是坐在一個地方,路中央或陽臺,辦公桌前或課桌前,你會問:“為什么我在這兒?”它或許不清晰但真實存在。這是一個難以回答的問題,它的難,不是解數學題解不出來的難,而是沒有一個答案能使你滿意。畢竟對于這樣的問題,人總是挑剔的,像是挑剔自己的一生。
在“為什么我在這兒”之后,是“未來我在哪兒”。
如果這終歸回到了如何描述一個人的一生的問題,不僅本人不會滿意,旁人也不會滿意。人不滿足于機械般的復述,而總期待著在這僵化的歷史中,能找出些什么,來賦予它人的特性。這便是為什么人們喜歡將“人生啊”掛在嘴邊。他們不想接受無意義的過去——其實他們心底都明白,那些過去了的,意義已在時間中流逝了大半。但他們又都是追尋著意義的可憐之人。這是李敖的坦白:“人總是在失去一些以后,又著急抓住新的東西,仿佛這樣,人生才不會失焦。”人終歸是一種懦弱而又善于自我欺騙的生物。
不難發(fā)現,正因為給定意義的人不同,意義也難免不同。對于一生,過去與現今已無可評判,人們便將目光投向未來。這種“未來”可遠可近,可具體可抽象,所以評判也因此而變——可樂觀,可悲哀。這些評判是評判者給自己的同類留下的財富,無力評判之人借此得以慰藉,可以心安理得地維系自己的生活。這種自我欺騙是群像式的,也是無害的,是一種普天同慶的美妙結局。于是,所有人都習慣于,也不得不將那最無解的疑惑深埋于心底。
可以說,此般人生是成功的自我催眠。然而,問題仍舊沒有答案,或者說沒有一個完全的答案。這就像是加繆的“荒謬的自由”,人沒有找到答案卻依然行走,此即荒謬。
是的,荒謬。這就是答案。
人是巨神西西弗斯的化身,重復著推石上山的活動,永無止境。人終歸不是神,在這無意義的無限重復中,人無法生存,于是便開始尋找。凡人們需要關于“遠方”的想象,以向神稟告:對不起,我無法如您一般偉大。西西弗斯只是聽著,不會像摩西一樣憤怒,他只會,繼續(xù)走在推石上山的路上。
加繆開了一個很好的先例。有的人能夠感受到,他需要承認這一種荒謬,因為這是他,是真實的。這一份荒謬是可觸摸可感知的,就像腳下的土地一樣。這時,他們便可以回答烏冬的那個問題:唯有時間,我不知道自己在得到它,還是失去。此時時間便被淹沒于永恒的行走之中。當永恒來臨,時間自會失去它的效能。
這種永恒的行走是對荒謬的認同,因為它本身也是一種荒謬,是有意識地進行無意識的行走。此時,遠方將以純粹的“遠方”之概念出現,它囊括此世一切的“遠方”,作為亙古的恒星般的存在而顯身。這是人類無法理解的概念,但承認這份荒謬的人仍以它為信仰,選擇啟程。
于是,所有的人都開始了去往遠方的路。可喜可賀,殊途同歸。
然而,我總認為承認荒謬與荒謬之遠方的人應該挺立胸膛,存著一種天然的優(yōu)越感。因為這其實也有著意義,這意義超越凡人,同樣,他們的遠方也超越凡人。而至少因為這份勇敢,他們理應受到禮贊。
(指導老師:黃 忠)
創(chuàng)作感言:
關于《人從來在路上》,我自認為它是以一篇帶有濃重哲學思辨性質的散文。創(chuàng)作它的過程同時也是思考的過程。
首先像一個哲學家一樣審視問題,追尋生命的意義。但這個問題對于這個年齡段的我來說過于龐大。所以我從他人處汲取靈感,回憶過往被灌輸的所有“雞湯”,這時才發(fā)現——我是被驅趕著上路的,就像是木偶戲一樣,同時我身邊的大部分人也是如此。我的靈魂告訴我:即便歲月限制了思考,我同樣需要擁有自己的靈魂。對于這“靈魂”,在片面上我將它理解為夢想。這樣便使這種困境在文學上有了定位,就是《月亮與六便士》中的思特里克蘭德。
但這時又出現了新的矛盾,即追尋靈魂的過程中可能的痛苦同追尋美麗目標的縹緲的沖突。這一點上加繆給了我很大的啟發(fā),使我從一個結果論者變?yōu)檫^程主義者。我想要表達一種信念:即便一切都是荒誕的,人也要不斷行走,這是他唯一掌握的真實。
或許這篇文章在一定程度上是對加繆的致敬,但完成它的那一刻,我似乎也完成了對自己過往16年的認同。也希望,人能憑自己的意志去堅定地行走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