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麥
2020年的春節(jié)來得真早,元旦剛剛過去,過年的氛圍就籠罩在南江市的大街小巷。一向“小氣”的老爸,這次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大方起來,宣布全家到東北旅游過年。
“我和你媽媽還沒有放假,要過一周才能去?!崩习钟盅a充說,“不過,東北那邊我已經(jīng)安排好了,你們倆先去,會有人接待的?!?/p>
“好!好!我會照顧好我哥的?!被翳F的妹妹小達興高采烈地說。
春節(jié)之行的目的地是一個叫“賽雪鄉(xiāng)”的度假村,規(guī)模不算大。負(fù)責(zé)接待的唐老板是霍鐵的爸爸蘇校長的大學(xué)同窗。這里有幾十個小木屋,還有溜冰場、滑雪場,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聽說那里還有一個狗拉雪橇場,生意很興旺。
霍鐵和小達對狗拉雪橇心儀已久,可是見到場地之后卻大失所望。這是一個面積只有半個足球場大小的場地,場地上的積雪因為被反復(fù)碾壓,變得有些堅硬。在場地東側(cè),排列著十幾輛僅供一個人乘坐的雪橇,每架雪橇上都套著兩只狗,這些狗的體形和品種都不一樣,大多無精打采地趴在雪地上。每架雪橇的前面還站著一位年紀(jì)不小的引導(dǎo)員,像是本地人,正積極地和游客談價錢。
看到狗狗弓著身子拉著雪橇上的游客,吃力地在雪地里奔跑,霍鐵不禁難過起來。
“兩位,要不要試試?”一位引導(dǎo)員走過來,向霍鐵和小達推銷著。
霍鐵低頭看看拉雪橇的兩只狗,那是一對灰色的拉布拉多犬,看上去很消瘦,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
“這些狗根本不是雪橇犬?!被翳F忍不住說道。
“那肯定,雪橇犬很貴的。這里的狗多數(shù)是從狗販子手里買來的?!边@位引導(dǎo)員一臉不在乎的樣子,“有一些狗還是老板雇人從附近偷來的呢!”
小達不滿地說:“這兩只狗這么瘦,怎么能拉人??!你們也……”
“嘿!你們不坐,我坐!”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走了過來,他身穿黃色羽絨服,戴著毛線帽,“兩只狗可不夠,再來兩只!”
引導(dǎo)員喜出望外,趕忙跑去找同伴幫忙。
“你們好,我叫荀飛?!毙』镒又鲃哟蛘泻?。小達把臉一扭,顯然對他很不滿意?;翳F尷尬地笑笑,說:“我叫小飛,不過大家都習(xí)慣叫我霍鐵。這是我妹妹小達?!?/p>
正說著,剛才那位引導(dǎo)員和另一位年紀(jì)稍長的引導(dǎo)員一道回來了。年長的引導(dǎo)員看到荀飛,愣了愣,說道:“咱倆好像見過。三年前,在馬家營的路口,有位司機拉了一車狗,你去救狗……”
荀飛的臉色有些異樣,但馬上恢復(fù)了正常,說道:“認(rèn)錯人了,大哥,我是來這兒旅游的,我可沒救過什么狗?!闭f完,他跳上雪橇,催促引導(dǎo)員趕快出發(fā)。
小達是滑冰的好手,想要到冰場一試身手?;翳F怕她出意外,只好陪著。這時,唐老板過來了,熱情地問:“你們怎么沒去坐雪橇?”
霍鐵和小達面面相覷,不知如何回答。
“我覺得這個項目不錯!我聽說附近有個黑犬湖,我打算抽空去看看,在那兒建一個專門的狗拉雪橇游樂場,把它做成‘賽雪鄉(xiāng)’的主打品牌。用清一色的黑狗拉雪橇,再配上‘黑犬湖’這名字,肯定能火!”
“說得沒錯!”這時候,一個人接過了話頭?;翳F回頭一看,正是荀飛。他背著大背包,應(yīng)該是剛坐完雪橇回來。
“是你??!”唐老板拍著荀飛的肩膀,高興地對霍鐵說,“這位可是‘雪橇迷’,連續(xù)七八天了,每天都來玩兒!”荀飛笑笑,摸出一根不銹鋼材質(zhì)的電子煙,隨后又自言自語地說,“這個對身體不好,我得早日戒煙??!”
荀飛抬起頭,繼續(xù)剛才的話:“我聽說過黑犬湖,湖面不小,很適合滑冰?!?/p>
“擇日不如撞日,咱們這就去看看!”唐老板興奮地說道。
這四個人一道向黑犬湖進發(fā),大概走了半個多小時,才到目的地。大家踩著冰面,來到湖心島。這是一座石頭砌的人造島,中央有一座黑色石雕,已殘破不堪,但從樣子上大致可以判斷出是一只體形很大的狗。圍著圓形的湖心島,呈放射狀對稱分布著三個封閉的狹長形建筑。靠近湖心島的方向開著門,門是鋁合金材質(zhì)的,上半部分是鐵柵欄,看上去是工程施工期間裝的臨時門,防止無關(guān)人員進入。
“這三個應(yīng)該是觀景廊道。之前有公司想要開發(fā)這里,后來資金鏈斷裂,工程也就爛尾了?!?/p>
“哦,我還以為是因為‘黑犬軍團’的緣故呢?!避黠w忽然說。
“黑犬軍團?”霍鐵和小達都吃了一驚。唐老板似乎也是第一次聽說,一臉茫然。
“聽說黑犬湖一帶生活著一群野狗,通體黑色,十分好斗,只要有人或者動物入侵它們的領(lǐng)地,就會被圍攻。”停了一下,他又補充說,“更可怕的是,聽說它們的首領(lǐng)是一個半人半犬的怪獸,狗群在戰(zhàn)斗的時候非常有組織,和人類的軍隊差不多,所以才被稱作‘黑犬軍團’?!?/p>
小達聽罷,不禁吐了吐舌頭,霍鐵和唐老板倒是半信半疑的,并沒有放在心上。見太陽已開始西斜,小達和荀飛趕緊換上溜冰鞋,沖向了湖面。唐老板是第一次來,打算看看湖心島的廊道,霍鐵沒別的事情,也跟在他后面。這三條廊道構(gòu)造一樣,都只有三四米寬,十幾米長,里面空無一物。
小達和荀飛玩累了,向霍鐵的方向滑過來,準(zhǔn)備休息一會兒。忽然,荀飛環(huán)顧一下四周,問道:“聽,什么聲音?”
經(jīng)他這么一提醒,霍鐵好像也聽到不遠(yuǎn)處傳來一種很特別的聲音,聽起來像大型動物在喘粗氣。
小達緊張地向霍鐵身邊靠了靠,向遠(yuǎn)處張望,忽然驚叫道:“看,那是什么?”
只見遠(yuǎn)處的冰面上,有十幾個黑點正從不同方向往這邊快速移動。那些黑點越來越近,最近的四五個距離他們大概只有50米左右?;翳F終于看清楚了——這些黑點不是別的,竟然是一只只黑犬!
霍鐵大喊一聲:“快跑!”小達和荀飛不敢怠慢,向湖心島靠攏。唐老板聽到動靜,被嚇得亂了陣腳,本能地沖到大門前,“哐當(dāng)”一聲關(guān)上門,反鎖起來,又用肩死死地頂住。
霍鐵等三人只好向另一條廊道的大門沖過去,這時,小達忽然“哎呀”一聲,摔倒在地。荀飛急忙回來幫忙,和霍鐵一起把她攙扶起來。
霍鐵和小達在前,荀飛落在后面,剛到大門處,黑犬就趕到了。荀飛見勢不妙,大喊:“快,關(guān)好大門!”然后不顧一切地朝第三條廊道沖去!
已經(jīng)來不及了,四五只黑犬從身后沖上來,咬住荀飛,把他扯倒在地。傍晚昏暗的光線里,只見它們圍著躺在地上的人撕咬,發(fā)出令人驚悚的叫聲。
荀飛不斷掙扎著,向大門靠近。他把背包奮力一掄,趁著幾只黑犬稍微退開的間隙,擠進了大門。
緊接著,后面的十幾只黑犬也到了,它們憤怒地吼叫著,聲音恐怖至極。但很快,十幾只黑犬幾乎在一瞬間都安靜下來,默默地分作三批,走馬燈似的繞著三座廊道巡邏起來——那訓(xùn)練有素的架勢,感覺就像傳說中所言——有位首領(lǐng)在指揮。
小達回過神來,趴在門窗上,打開手電照明,大聲叫道:“荀飛,你怎么樣?”
光亮只能照到一小片地方,荀飛所在的第三座廊道隱在黑暗里,只能聽到他疲憊的聲音:“我的腿被咬傷了,動不了了??欤靾缶?!”
“沒用的,這兒根本沒信號!”趕來的唐老板沮喪地說道。
“我有個辦法,或許可以試試看?!避黠w有氣無力地說,“我所在的這條廊道的另一頭有推拉窗,這三座建筑的構(gòu)造應(yīng)該是一樣的。唐老板,麻煩你到另一頭,盡量大喊,想盡辦法吸引這些黑犬的注意力,小達你試試看能不能趁機逃脫,回去求救!”
“我實在太困了,必須睡一會兒了?!避黠w的聲音越來越疲憊。
“不,不能睡!”霍鐵大喊,可是卻得不到一點兒回應(yīng)。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睡著是很危險的,看來得照荀飛的辦法馬上行動。
唐老板立刻向廊道另一頭走去,小達和霍鐵用手機照著外面,觀察著動靜??墒翘评习宕蠛按蠼辛税胩欤T外的野狗卻依舊如常,仿佛完全沒有聽見。
唐老板不甘心,繼續(xù)大聲喊叫著。沒多久,他的聲音忽然有些異樣,繼而失聲大喊:“黑犬首領(lǐng)!黑犬首領(lǐng)!”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廊道盡頭傳來,接著,傳來了唐老板的呼救聲。
霍鐵和小達完全不知道隔壁的廊道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急得滿頭大汗。再這樣下去,唐老板可能會性命不保!
緊要關(guān)頭,從冰面上傳來了喧鬧的人聲,幾道雪亮的手電筒光芒向這邊照過來。黑犬倉皇逃竄,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前來的是度假村的工作人員,提供線索的正是那個年老的引導(dǎo)員。唐老板的羽絨服被利器劃開了很多道口子,羽絨飄飛得到處都是,好在人只受了一點兒輕傷。
在第三條廊道的門后,大家發(fā)現(xiàn)了昏睡的荀飛。他的腿部受了傷,旁邊的地上是一大片鮮紅的血跡。如果不是他及時從衣服上撕下一根布條包扎了傷口,恐怕會失血更多。
唐老板一回過神來,就心有余悸地大喊:“有黑犬首領(lǐng),是真的!它從狗群里過來……到窗前就站了起來,黑乎乎的……對,會開窗,爪子好厲害……”
唐老板一陣語無倫次的描述,讓大家面面相覷,只好七嘴八舌地安撫他。這時,霍鐵發(fā)現(xiàn)那位老年引導(dǎo)員正站在黑犬雕塑前,雙手合十,默念著什么。霍鐵走上前去,問道:“野狗這么害人,為什么還要拜它呢?”
老人奇怪地看著霍鐵:“害人?它怎么害人了?它是在救人??!”接著,他就給霍鐵講了關(guān)于黑犬湖的傳說:之前有一只黑犬被主人遺棄,但是它一直忠于主人,有一次主人在湖上打魚落水,它為了救主人而死。當(dāng)?shù)厝藶榱思o(jì)念它的忠義,就把這座湖命名為“黑犬湖”。
“什么?”霍鐵迷惑了,“不是‘黑犬軍團’嗎?”
“什么黑犬軍團?我在這里生活了大半輩子,從沒聽說過?!崩先藫u搖頭,走開了。
霍鐵愣了半天,臉上的表情越來越凝重。過了好一會兒,他忽然低著頭在旁邊的冰面上走來走去,像在尋找什么。小達不解地問:“哥哥,你在干什么?”
“奇怪,這里的冰面上應(yīng)該有的,為什么沒有呢?”
“有什么呀?”小達如墜云里霧里。
“血跡。”霍鐵皺著眉頭說,“荀飛和黑犬在這里搏斗受了傷,冰面上應(yīng)該有血跡的?。 ?/p>
小達看了看,冰面上除了留有一些腳印之外,確實沒有任何血跡。她不以為然地說:“可能當(dāng)時傷口還沒有流血吧!”
霍鐵點點頭,又搖搖頭,忽然想起了什么:“小達,我記得到這里之后,你和荀飛沒進廊道就直接去滑冰了,是吧?”
“是啊,我們就在這個雕塑附近,從外面看了看那三條廊道?!?/p>
“確定沒錯?”
“沒錯!”小達覺得霍鐵越來越奇怪,問道,“你問這些干什么?”
霍鐵不置可否地說:“沒什么?!?/p>
一行人離開了黑犬湖,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就像一場噩夢。一路上,霍鐵除了打個電話,一句話也沒說??斓健百愌┼l(xiāng)”的時候,被人攙扶著走在前面的荀飛看到了霍鐵和小達,就支開陪同他的人,加入了他們的行列。
“幸虧大家沒事,這次也算是虛驚一場!”荀飛面帶微笑地說,“不過‘黑犬軍團’出現(xiàn),卻真是怎么也沒有想到的事?!?/p>
“是嗎?”霍鐵停住了腳步,自言自語道,“所謂的‘黑犬軍團’真的存在嗎?”
“我們都親眼看到了呀!”小達奇怪地說。
“我們確實看到了黑犬,但我覺得,這些黑犬并不是所謂的‘黑犬軍團’,而是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的犬只;黑犬首領(lǐng)也不是怪物,而是有人假扮的——”霍鐵扭過頭,轉(zhuǎn)向荀飛,“導(dǎo)演這一切的,就是你吧!”
“開什么玩笑!”荀飛的臉色一下子變了,“我和你們無冤無仇,為什么要這么做呢?”
“你的目標(biāo)不是我和小達,而是唐老板,原因恐怕是因為他的黑犬湖開發(fā)計劃吧!”霍鐵篤定地說,“我已經(jīng)托人幫我查詢了你的資料,你是本地一個非公開的愛犬組織的負(fù)責(zé)人。唐老板打算以黑犬湖為基地,大力開發(fā)狗拉雪橇項目,這樣一來,本地受害的犬只會大量增加。你為了阻止他的行動,才預(yù)先訓(xùn)練了那批黑犬,并親自導(dǎo)演了這出戲。那個黑犬首領(lǐng),也是你穿上道具服裝假扮的!”
“胡說!人和狗的差別那么大,如果假扮,唐老板怎么可能看不出來?”荀飛爭辯道。
“白天當(dāng)然能看出來,但是夜里就不一定了。你先編了個黑犬首領(lǐng)的故事講給我們聽,讓大家有先入為主的概念,接著就利用夜晚光線昏暗這一點,趁著夜色傷害唐老板?!?/p>
“那也不對?!毙∵_趕緊說,“荀飛確實和黑犬搏斗了,也被咬傷了。黑犬首領(lǐng)出現(xiàn)的時候,他根本沒法行動啊!”
“荀飛是被‘咬’傷了,但不是在和黑犬搏斗的時候,而是在刺傷唐老板之后。”霍鐵盯著荀飛說道,“你趁著黑暗,假裝和黑犬搏斗,其實并沒有受傷。你躲進廊道之后,假裝睡著,實際上是從另一端的窗戶爬出去,穿上道具服裝,繞到唐老板所在的廊道襲擊他!救援人員到達之后,你指揮黑犬快速離開,自己則返回原位。至于你腿上的傷,應(yīng)該是在那之后自己用刀割傷的?!?/p>
“你有什么證據(jù)?”荀飛有些底氣不足,但還是勉強為自己辯解。
“證據(jù)很多。首先,你聲稱受了傷,但是廊道前的冰面上并沒有任何血跡。再者,你說自己是第一次到黑犬湖,可你進入那條廊道之后,光線那么暗,你卻很快就告訴了我們廊道后面有一扇推拉窗。說實話,從那時開始,我就有些懷疑你了。黑犬的服裝道具我想你可能已經(jīng)處理掉了,但只要搜索黑犬湖附近,一定能夠找得到。至于另一個證據(jù)嘛……”
“我不信!”小達打斷了霍鐵的話,“就算那些黑犬是荀飛訓(xùn)練的,他發(fā)出指令的時候,也得吆喝一聲吧??墒?,從那些黑犬出現(xiàn)到消失,我們和荀飛一直都離得不遠(yuǎn),什么聲音也沒聽到??!”
“他確實是在不斷發(fā)出指令,只是我們聽不到而已?!被翳F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笑著說。
“什么?那你是說我們的耳朵有問題啰?”小達氣呼呼地問。
“現(xiàn)在對我們來說最關(guān)鍵的證據(jù),”霍鐵停頓了一下,向荀飛伸出一只手,“請問,你的電子煙可以借我看一下嗎?”
“哥哥,你在開什么玩笑?”小達正要發(fā)脾氣,卻見荀飛的臉色由紅變白,良久之后,終于低下了頭。
“其實,我并沒有打算真的傷害他,我的目的不過是想嚇唬嚇唬他,讓他放棄開發(fā)計劃,這樣就可以少一些可憐的狗受到傷害了……”
“你愛護動物的心情我很理解,能在公益組織中默默地照顧小動物也非常值得我們欽佩,但是,好心不能辦壞事,做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霍鐵心痛地說。
回去之后,荀飛到公安局自首,交代了自己訓(xùn)練黑犬,并實施傷害計劃的整個過程——一切都如霍鐵推理的那樣。
那么,親愛的讀者,你知道荀飛是如何在不被察覺的情況下向黑犬發(fā)出指令的嗎?掃碼回復(fù)“黑犬”即可查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