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航道上的安全守護者

本刊記者 薛龍玉

2019年12月，在全國“尋找最美驗船師”主題宣傳活動中，云南省昭通市地方海事局驗船師李順林榮獲“最美驗船師”稱號。頒獎詞對他做出如下評價：“扎根一線，他用腳步丈量昭通570公里岸線。勇攀高峰，他監(jiān)造云南第一大噸位船舶。金沙江畔，他在‘魔鬼航道’守護人民生命財產(chǎn)安全。卻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昭通船檢行路雖難，李順林初心未改、歷久彌堅?！?/p>

成為驗船師，是偶然也是必然

李順林是土生土長的昭通人，金沙江的流水伴隨了他的青少年成長歷程，因而他從小就對水有著特殊的喜愛。1988年，22歲的李順林從航運技工學校畢業(yè)后被分配到云南省交通廳金沙江航務管理站。起初，李順林并沒有直接擔任驗船師，但是由于當時單位人少，每次有驗船任務大家都需要參與，因此在隨后的幾年中，李順林逐漸對這個神秘的職業(yè)產(chǎn)生了感情。他發(fā)現(xiàn)，這份原本被動選擇的工作不僅與自己興趣相合，而且還與自己性格相契。李順林不禁感嘆道：“成為一名驗船師，是偶然，也是必然。在進入這一行之前，我也考慮過其他幾種工作，但感覺都不是特別適合。在成為驗船師，第一次跟隨師父開展船舶檢驗工作后，我就感覺這是我一生的歸屬。性格決定命運，我是一個愛較真的人，做人愛憎分明，做事精益求精，驗船師選擇了我，我也選擇了驗船師?！?/p>

1992年，李順林的船檢事業(yè)正式開啟?；叵肫鸬谝淮悟灤?jīng)歷，李順林對當時自己興奮又緊張的心情依然記憶猶新?！爱敃r我們負責檢驗的‘綏航2號’船載客540人，是昭通地區(qū)最大的客船。一想到船上承載著這么多人，我心里就很緊張，所以全程都在仔細地跟老同志學習。”對船舶安全的執(zhí)著、對船檢工作的敬畏從那時起就在李順林的心中深深扎下了根。連續(xù)多年，每年7月至9月汛期，作為船檢技術力量，李順林都會登臨航行于“魔鬼航道”的“綏航2號”客船，跟船提供技術服務，該船曾經(jīng)是云南綏江10余萬人出滇入川的主要交通工具。在這10余年間，李順林協(xié)同“綏航2號”工作人員處理了近百起技術故障，切實保證了人民群眾生命財產(chǎn)安全。

安全與效益的平衡

綏江縣新灘鎮(zhèn)的“彎彎灘”，是金沙江下游聲名遠播的魔鬼航道。河道兩邊懸崖峭壁，水面窄且多彎，水下怪石林立，而此處是“綏航2號”船舶的必經(jīng)之路，對航運人來說，這是噩夢般的存在，水上交通事故時有發(fā)生。李順林告訴記者，彎彎灘，顧名思義，此處航道水路十八彎。如果只是彎也還不要緊，又彎且窄，外加水流湍急，如果客船在此發(fā)生事故，那將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

“金沙江急流航段，每到洪水季節(jié)，船舶航行安全就面臨巨大考驗。因此每到汛期，單位都派我和一位老同志上船跟蹤檢查，水量大或漂木多的時候，就不得不要求停航。金沙江流域有大片森林，通公路之前，汛期人們就把木料漂到金沙江里，借著水流漂到100多公里的地方再把它們打撈起來。這種方式很原始，對航行安全也有很大影響。”李順林回憶起過去的情形。

1990年3月21日，云南省永善縣檜溪鄉(xiāng)發(fā)生了一起轟動全國的金沙江特大沉船事故，也被稱為“3.21”事故。當時，一艘短途客船嚴重違章超載，導致近100人遇難，李順林參與了此次事故的調(diào)查處理?！拔以谑鹿尸F(xiàn)場處理了幾天，那樣慘烈的場景我永遠也忘不了?！边@次事故給李順林帶來了巨大的心靈震撼和沖擊，同時也加深了他對安全標準的執(zhí)著堅守：“造船一定要嚴格，必須要按規(guī)范設計、建造！”在后來數(shù)十年的職業(yè)生涯中，他始終恪守原則、堅持底線，從來不曾放松過對安全的要求。

服務船東近30年來，李順林檢驗船舶5000余艘，日復一日地繃緊安全這根弦。李順林坦言：“船檢生涯中，最難把握的是效益和安全的平衡?！痹诶铐樍挚磥?，船舶檢驗工作，是管理，更是服務。在船舶檢驗工作中，曾經(jīng)出現(xiàn)過減料問題、以次充好私自改裝等影響船舶安全的現(xiàn)象。這時候，既要嚴格執(zhí)行國家法律法規(guī)，保障船舶安全，又要服務船東，推動行業(yè)發(fā)展，實際操作起來確實比較難，所以船舶檢驗工作既是一門技術，也是一門藝術。

當?shù)貙儆诜撬W(wǎng)地區(qū)，檢驗場所和檢驗條件都很簡陋，特別是有的船東文化水平不高，驗船師的話聽不進去，很多時候他們都是按照自己的思路行事。甚至驗船人員一離開建造點，他們就會擅自更改設計。在與他們打交道過程中，李順林這些年也練就了一套“獨家秘笈”。因此，即使遇到“鉆牛角尖”的船東，李順林也總能憑借自己的真才實學和細致耐心，最終讓他們欣然接受“規(guī)定”。這也讓李順林找到了堅持的意義，與船東打下了信任的基礎。他表示：“我這么多年驗船得到的經(jīng)驗就是，原則上的東西堅決不能退讓。其他的小事，比如說差一個小物件，可以給更多時間配齊，但是涉及到船舶的結(jié)構強度和穩(wěn)性這方面，絕對要較真?！?/p>

李順林感慨道：“工作中最令我感動的，就是來自于對方的理解。日久見人心，久而久之，最初的一些誤解也都逐漸消除了。大家都能明白，我所從事的船舶檢驗工作，是為了確保船舶適航，保障船舶安全，和他們的長遠利益是一致的。對所有人一視同仁，公平公正，船員朋友也就基本能夠理解我的工作?！睅资甑男量鄨允夭粌H換來了大家的理解，也換來了一方水土的安全，在李順林的從業(yè)經(jīng)歷中，沒有發(fā)生過一起與船檢責任相關的水上安全事故，他是名副其實的魔鬼航道上的安全守護者。

不畏艱險 勇攀高峰

自然環(huán)境的險峻不僅給船舶航行安全帶來了困難挑戰(zhàn)，也給驗船師的工作增添了艱難險阻。據(jù)李順林介紹，昭通“地無三尺平，天無三日晴”，山高谷深，氣候惡劣，工作條件異常艱苦。在昭通開展船檢工作，經(jīng)常要坐車五六小時，再走一兩個小時山路，才能到達檢驗地點?！?000年，我到昭通大興檢驗‘云永汽渡2號’船，先坐車8小時到永善，再坐車10小時到大興。期間乘坐的汽車維修了2次，路上遇到了數(shù)個塌方點，由于汽車密封性能不好，下車時衣服全是灰和泥，已經(jīng)看不出顏色了。”

經(jīng)年累月地在陡峭的山間行走，風吹日曬、霜凍雨淋是家常便飯，磕磕碰碰、滑到摔傷也常有發(fā)生。李順林表示，家人理解也支持自己的工作，但還是免不了擔心。“自我從事船檢工作以來，家人就為我購買了意外傷害險。其實我也清楚自己的工作性質(zhì)，驗船師出差較多，昭通山高坡陡，水急灘險，家人擔心很正常?！?/p>

此外，早年間山區(qū)交通不便、資源匱乏加劇了驗船工作的難度，不過這也激發(fā)了李順林的創(chuàng)新精神。李順林回憶道：“記得1997年我曾在永善大興檢驗過一艘車渡船，那時公路條件相當差，也沒有專門的壓載設備可用于傾斜試驗，這可把大家都難住了。但是看到跑來圍觀的老鄉(xiāng)，我靈光乍現(xiàn)，想到人的體重可以稱量，于是就組織了20個體型差不多的人充當壓載，把這個難題解決了。”在后來的歲月里，李順林還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坎坷，憑借永不言輸?shù)亩分竞退悸缝`活的巧智，克服了一個又一個看似無法逾越的難關。

盡我所能 傾囊相授

扎根一線數(shù)十年后，李順林肩負起了更多職責，格局也更加宏大。他立足昭通、放眼全省，近幾年來，水富船檢所受上級委派，由李順林牽頭為其他地州審核多艘自卸船的設計圖紙。此外，李順林還牽頭組織工作團隊，開展向家壩庫區(qū)標準化船型研究工作。李順林帶領工作團隊對通過向家壩升船機的船舶進行深入研究，充分征求行業(yè)專家、資深船長、水運企業(yè)的意見，提出了“標準化船型立足實際，對現(xiàn)有運行效率最高、性能最穩(wěn)定的船型進行優(yōu)化，即為標準化船型”的研究思路。同時在標準化船型主尺度、船舶結(jié)構、船舶線型、主機功率等方面，向課題組成員提出了數(shù)十條建議，基本都被采納。2019年9月9日，在云南、四川航務部門的大力推動下，向家壩庫區(qū)過閘標準化船型研究工作取得圓滿成功。

李順林在船檢事業(yè)上做出的巨大貢獻、取得的突出成果很早就得到了業(yè)界的高度認可，在被評為“全國十大最美驗船師”之前，李順林還在2012年榮獲中國海事局頒發(fā)的“全國優(yōu)秀驗船師”獎項。而在這一切成就和榮譽的背后，是李順林多年來的默默付出與犧牲。

回顧近30年的船檢之路，李順林就像是從一條荊棘小路走上了康莊大道，這一路上有辛苦，有無奈，有榮光，也有幸福。為了工作，李順林曾有很長一段時間與妻子兩地分居，與家人聚少離多，他也曾一度因這些煩惱倍感煎熬。但是對這份工作的熱愛和責任最終還是讓李順林堅定了最初的選擇，默默壓下翻涌的思緒，一腔熱血地投身工作當中。

年輕時，李順林常常為了現(xiàn)場船舶檢驗奔波忙碌，擔任船檢所所長后，現(xiàn)場檢驗少了一點，但卻添了更多內(nèi)部事務，比如船檢檔案的建立以及其他日常事務的處理。最近一兩年，李順林明顯感覺自己忙了許多，“因為我們向家壩庫區(qū)形成后，資源條件改善了不少，再加上現(xiàn)在航運不景氣，很多船都到我們庫區(qū)來從事水運，船舶數(shù)量有所增加，但我們?nèi)耸钟邢蕖＜由蠈張D等工作下放到地州一級，所以我們水富船檢所工作量確實挺大?！?/p>

在忙碌之余，李順林也十分關注當?shù)卮瑱z人才隊伍的培養(yǎng)。對年輕驗船師，李順林一直是傾囊相授、毫無保留。他告訴記者，“我還有5年多就要退休了，退休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在身體允許的情況下，盡可能多出去帶帶年輕人。能把經(jīng)驗都傳授給他們，這就是我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