娛樂的代價

宋　文　暢敏章

[摘要]近十多年，中國的影視工業(yè)的巨大發(fā)展帶動了不計其數(shù)的影視作品產生，其中與歷史有關的影視劇則受到了男女老少的青睞。在當今這個以娛樂為消費時尚的時代，歷史劇在展現(xiàn)歷史事實的同時，也在向人們傳達著娛樂和消費的概念，歷史消費主義則成為大多數(shù)歷史劇不可逾越的障礙。影視劇中的歷史消費主義有它自身特殊的表現(xiàn)形式。以歷史消費主義為特點的影視劇在某些程度上迎合了大眾的口味，但卻失去了自身存在的重要意義。

[關鍵詞]影視；歷史??；歷史消費主義

可以說過去的十多年以及剛剛到來的21世紀是影像的時代。電影電視的發(fā)展深刻地影響著人們的生活。有人說“電影是工業(yè)文明、而且是最大的工業(yè)文明的產物，它是現(xiàn)代主義的經典形式，電視則是信息時代、后工業(yè)文明的經典”。不管是在電影院，還是在家中的電視機旁，都聚集了來自各個年齡段的男女老少。電影電視在消費人們的時間、金錢和精力的同時，自身也在反映著消費社會的這一消費現(xiàn)象。

近十多年來，我國涌現(xiàn)了大量以歷史人物或歷史事件為題材的影視劇?！跋M主義從消費物質到消費文化，由消費文藝再到消費歷史”，消費對象的改變，使得“歷史日漸失去了往昔的莊嚴感，嚴肅感，文藝開始把歷史作為娛樂消遣之資，并且呈現(xiàn)思潮化態(tài)勢”。在消費社會中，任何東西都可能成為消費的對象。就文藝，特別是影視作品而言，表現(xiàn)出對歷史的娛樂消費和娛樂。如《還珠格格》《孝莊秘史》《康熙王朝》《鐵齒銅牙紀曉嵐》《李衛(wèi)當官》《貞觀長歌》等連續(xù)劇，以及張藝謀的《英雄》《十面埋伏》，馮小剛的《夜宴》，反映南京大屠殺的電影《東京審判》，還有近期剛剛上映的《投名狀》《赤壁》等有著巨額投資的電影。它們就像是快餐一樣，吸引人的眼球，但真正能從中品出多少滋味，就不得而知了。

導演拍攝一部影視劇，大多數(shù)情況下受經濟利益的驅動，希望能吸引更多的觀眾把時間和金錢花在它的身上。不少經銷商在宣傳電影、電視時，會打上“大型歷史劇”的旗號以吸引人們走進電影院，坐到電視機前。對于觀眾來說，歷史劇有別于其他題材的劇，是因為它告訴人們無法重新經歷的一段歷史或相隔久遠的一個故事。同時也在滿足人的一種需求，即消費動機。由于它被置于歷史這樣一個語境中，它便充滿了神秘性和人為性。因為歷史劇展現(xiàn)的是具體的歷史人物及事件，人物的言行構成了情節(jié)的發(fā)展，在不違背大的歷史框架的前提下，它是人的偶然行為的匯合。

不少歷史學家關于歷史劇的劃分標準展開了激烈的討論?！瓣P于歷史題材的戲劇比較普遍的看法是認為有歷史正劇和戲說劇(或后歷史劇)之分。但這樣的說法卻遭到了歷史學家的質疑，他們認為歷史劇都是戲劇，都是藝術作品，都是人的創(chuàng)造和體驗，因此不能被列入歷史的范疇”。在新歷史主義者和后現(xiàn)代主義者的眼里，歷史是不確定的，可以被重新書寫的。如海登·懷特(Haydenwhite)所認為的那樣：我們通常所謂的客觀歷史事實，由于歷史事件的無法復現(xiàn)，實際上只是后人的理解和猜測，或者說是一個主觀建構，即使對當事人、目擊者也是如此。既然后現(xiàn)代主義認為歷史是不確定的，誰也無法弄清楚歷史的真相、歷史的消解及歷史的重構，只是人們試圖了解歷史的一個途徑，對于觀眾來說，歷史劇是他們了解歷史、了解自身文化的最便捷的一種方式。

如果從文本角度而言，觀眾觀看歷史劇(暫且先用“歷史劇”代替歷史題材的影視劇)，觀眾便作為了讀者，歷史劇便成了文本，觀眾對歷史劇的反應則是對文本的認識，即對歷史的一次新的闡述。由于個人因素，觀眾的反應也會因人而異。在這個過程中，歷史變得不確定，可以說，歷史在觀眾的眼中被重新書寫了。

但事情不是這么簡單。一方面，觀眾(讀者)千差萬別，水平不一，因此反應也不一樣。另一方面，由于影視作品不是文學作品，如小說、詩歌等，它不能留給觀眾廣大的想象空間，它限制了觀眾的視覺感觀。因此，影視作品只能在自身動手術，來消解自身的弱點。于是大量的影視作品充斥熒屏，它們借歷史之名賺取觀眾口袋中的錢，誘導大眾消費。這些影視作品質量不一，參差不齊，大多以娛樂大眾、消費大眾為目的，有的甚至顛覆歷史。它們在消費歷史的同時，也在消解我們的某些信仰，破壞了中華民族的優(yōu)秀文化。后現(xiàn)代主義、新歷史主義所堅持的“歷史”的不確定性，被某些人理解為對歷史可以任意修改，甚至胡編亂造，值得人們深思，這也是為什么現(xiàn)代人感到空虛無望的原因。因為如果連歷史都可以被任意消解，那自己的精神基礎、信仰也會一同消解。

歷史消費主義只是消費主義的一個分支。在消費時代下，個人對物質、財富的追求不斷增長，消費主義如同享樂主義一樣，腐蝕人的靈魂，腐蝕文化的個體。歷史消費主義，即是以消費歷史為主。“歷史消費主義以金錢為本位，消費歷史和玩弄歷史。這種社會文化思潮遵循商業(yè)原則、游戲原則和快樂原則，把歷史當做商品加以消費”。伴隨著我們進入后現(xiàn)代社會以及“全球化”時代的到來，社會現(xiàn)象變得復雜，整個社會也開始浮躁，個人在追求物質享受的同時，也渴望滿足自己的精神需求，因此對文化的消費是每個人釋放自我的一種最快速的方式。消費歷史也就成了一種時尚。

反映在影視作品中，歷史消費主義的表現(xiàn)手法主要有以下幾種。

第一種，對歷史進行任意歪曲或完全解構人們觀念中已有的固定的對某件事物的看法，甚至出現(xiàn)惡搞等非正常的創(chuàng)作方式。這樣的影視劇不顧歷史的發(fā)展規(guī)律，任意書寫歷史，以滿足人們的娛樂心理。以周星馳的《大話西游》為例：唐僧取經的故事是史實，在吳承恩的筆下，它變成了一個被多數(shù)人所認同的傳說故事。而在周星馳的電影中，至尊寶(前身孫悟空)竟變成了一個能夠墜入愛河的凡人，人們觀念中善良的唐僧卻讓人又恨又氣，但卻又笑料不斷。如果我們把吳承恩的《西游記》看做人們以往觀念中普遍認同的歷史，那周星馳的《大話西游》則是對原《西游記》的一次徹底的顛覆、篡改。但這種顛覆在很大程度上卻是成功的，它打破了人們的舊的僵化的思維，給人們平淡的生活注入了一絲清新的空氣。同時，為中國電影史及中國電影產業(yè)發(fā)展開辟了一條新的道路，這便是周星馳電影的成功所在?？墒俏覀冞€要看到，并不是所有的顛覆都是成功的或正確的，只有適應時代的要求和時代精神創(chuàng)新才可能成功。

第二種，人物形象塑造的單一化、特型化。不少歷史劇在對人物的描述上過于刻板、簡單、愛憎分明，從而失去了真實感和生命力。如把壞人刻畫得惡貫滿盈，壞事做盡，一無是處；好人則是天真純潔、善良純樸，但卻命運悲慘，受盡苦難，讓人憐憫。這樣以激起觀眾對正面人物的同情和對反面人物的憎恨。雖然這樣的劇目可能會立即引起反應，但它不會長命。因為它沒有辯證地看待一個歷史人物，失去了對人物豐滿的刻畫，而只能作為一種娛樂大眾和蒙蔽大眾判斷力的消遣品。以《還珠格格》為例，劇中皇后(第三部中出現(xiàn)了令人不可思議的大轉變)則是

最大的反派，她使盡手段迫害小燕子和紫薇，而小燕子、紫薇卻永遠像長不大的孩子，天真可愛，在皇后的計劃失敗后，還屢次替皇后求情，表現(xiàn)了她們的善良。這樣的敘事方法是瓊瑤劇的模式，但在今天它已經喪失了原有的生命力，不能適應時代精神的發(fā)展，也許作為兒童觀看的作品比較合適。作為一個成年人，特別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現(xiàn)代人，我們的審美標準已經發(fā)生了很大的變化，在現(xiàn)代人的眼中，瓊瑤的時代已經過去，瓊瑤劇只能成為歷史。我們需要的不是捏造的歷史，也不是童話一般的歷史。

第三種，近年來，一些國產大片以巨額的投資、華麗的場景和強大的明星陣容來強撐空洞的內容，這也是歷史劇能夠吸引人的一個很重要的特點。人們對歷史的關注與人們對明星的關注相比，顯得蒼白無力。導演也正是利用大眾的這一消費心理，在票房上取得巨大成功。張藝謀的《英雄》拉開了中國大片時代的帷幕，或許可以說是歷史劇的大片時代。2002年，《英雄》以2.6億的票房創(chuàng)下中國電影的歷史之最，超過了《泰坦尼克號》2.4億的票房佳績。如果說《英雄》要表達的是張藝謀對個人英雄主義的崇拜的話，那么接下來的《十面埋伏》《滿城盡帶黃金甲》則是他個人英雄主義的表現(xiàn)。他以耀眼的明星陣容和個人的聲譽，在票房方面大獲全勝，但卻在口碑上一敗涂地。后來的馮小剛以其力求唯美的《夜宴》贏得了票房，輸了思想，也難逃悲慘的命運。如今，國際大導演吳宇森對《赤壁》的重拍，則又迎來了一個大片的大片時代?？山Y果也不是那么理想，歷史雖然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復原，有可觀的票房收入，但如果用歷史的觀點來分析這部電影，其中也存在不少的問題，這里就不再贅述?！安豢刹幻鎸Φ氖?，近數(shù)年國產大片創(chuàng)作被人詬病的主要問題是：類型雷同單一，藝術創(chuàng)新乏力，與好萊塢大片的制作模式漸漸呈現(xiàn)出某種趨同性的危機，特別是在張揚民族文化主體性及其核心價值觀上尤顯單薄，這是值得我們嚴重警醒的”。

票房的成功與口碑的差異，說明藝術(美)與商品生產的結合帶動了一種社會精神的發(fā)展，這種精神便是“主流意識形態(tài)”，“它對社會公眾有非同尋常的影響力”。這也是現(xiàn)代社會轉型下的必然結果，因為社會的轉型是經濟、政治、文化等的全方位的轉型。中國受西方各種思想文化的影響，以及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生活方式的改變，都改變了人們對事物的認識和接受方式。如前所述，生活節(jié)奏的加快，使得快餐文化充斥著人們的“飯桌”。消費歷史是認識歷史的一條捷徑，但這條捷徑也可能把我們帶入歧途。

對歷史的消費，雖然不全是錯的，但就目前而言，影視作品中的歷史應“古為今用”，從現(xiàn)代角度，以現(xiàn)代人的觀點來闡述歷史，使其反映現(xiàn)代社會、現(xiàn)代人所面臨的問題，而不是消費歷史、娛樂歷史，把歷史變成快餐一樣的文化。影視劇在對歷史進行闡述的同時，應使歷史成為我們獲得知識、培養(yǎng)人格、尋找精神向導的良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