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奕步 葉梓
我最近住在東京,在朋友閑置的房子里。每天睡到自然醒,吃午飯,然后去健身房鍛煉,或者找朋友,偶爾也打麻將。
我這幾年在東京買了很多房,疫情期間,大部分時間我在家看書、寫作,也自駕去了很多地方。主要是溫泉旅行,目的地是各個地方的溫泉旅館。每到一個地方,我就會把當?shù)氐闹鞯缆范奸_一遍。
我的車是一輛賓利2020款的歐陸GT,國內買大概要350萬,日本這邊230多萬人民幣。我喜歡開著它從一個溫泉鄉(xiāng)到另一個溫泉鄉(xiāng),中間會途經山脈或高原,一些自然風光非常好的地方。
大概三年前,我就開始在日本投資。我喜歡旅游,每年有15萬公里的飛行計劃,但當時公司兩周才休息一次,只能就近來日本。我喜歡泡溫泉。這是一個能讓你獲得自省的空間。溫泉鄉(xiāng)是一個非常寧靜的場所,在這里,你可以放棄自己的社會身份,泡到池子里,旁邊是小溪,站著幾只鶴,能聽到鳥叫。
我想,也許這種生活可以持續(xù)下去,就開始在這邊買房子,獲取一些穩(wěn)定的報酬。
我是獨生子,小時候在江西撫州鄉(xiāng)下長大。父親是客家人,母親是江蘇人。初中時,我跟著父母移居到深圳。
那時深圳有很多高樓,很多工地,每個人都行色匆匆。一到夏天就非常悶熱,行道樹長得非常好,盤曲的樹根非常粗壯,破壞了地磚。
高考完之后,我想和以前高中社團的朋友繼續(xù)聯(lián)系,就想干脆搞個網站出來,大家可以在論壇上發(fā)帖子。
我自學建網站。學的過程很痛苦,因為沒人教,那個年代也沒什么教材,我買了幾本書,但書的內容都很落后。大部分時候我都是在網上搜索,看一些只言片語,自己試錯、糾正。
那一年暑假我一直在上海的舅舅家。舅舅和小姨給我買了一臺電腦。每天下午,我就在一個很熱的小房間里,琢磨這件事情到底怎么解決。
上大學之后,漸漸有能力去做外包項目。暨南大學的勤工儉學招聘板上經常會有各種信息,我就去撕這些單子,賺了一些錢。
大二時,我投了騰訊的實習簡歷,但沒進終面。2010年大三,給支付寶寫了一封實習求職信,他們打電話過來問了幾句,就讓過去實習了。
我覺得非常神奇。我不是計算機專業(yè)出身,招我進來的那個人也不是,他是學英語的。那個時代非科班出身但技術厲害的人非常多。去實習之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有多么初級。
2011年,支付寶還在杭州的華星時代廣場,占了三四層樓,只有四千多人。半年后搬到新蓋的黃龍時代廣場,樓層增多了,開始瘋狂招人。
那時候沒有移動端的概念,支付寶主要在做網頁。我的崗位是前端開發(fā)。支付寶有非常棒的技術團隊,每個人都朝氣蓬勃,認真鉆研技術。實習時,我拿到了支付寶的offer,畢業(yè)后就繼續(xù)留在這里。
支付寶的薪水并不高,那時候互聯(lián)網公司薪水最高的是百度。應屆生在百度第一年能拿到20萬左右,在支付寶是15萬左右。
但隨著越來越多的錢流入互聯(lián)網行業(yè),那些之前做出優(yōu)選的人,上升空間反而不如去互聯(lián)網行業(yè)的人大。一旦錢涌入互聯(lián)網行業(yè),薪水幾乎都是每年翻番,這還只是現(xiàn)金部分。
在支付寶工作的時候,我做了很多項目。其中一個是支付寶2012年度的個人賬單,拿了一個CEO特別榮譽獎。
事情在2013年發(fā)生變化。那一年微信推出了“微信支付”,阿里意識到要開始絕地反擊,不能再讓員工們過“養(yǎng)老生活”。當時有個戰(zhàn)略叫作“allin無線”,讓所有的人都去做客戶端工程師,開發(fā)移動端、學習新技術,戰(zhàn)略重點也變成做移動端的支付寶客戶端。
那時候我已經準備離職了,打算去北京看一看。
我和創(chuàng)業(yè)的朋友大學時就認識了,他是北大的。我在微信上問他要不要人,他說:“你趕緊來吧!”他當時在做“多說(一個社交評論系統(tǒng))”和“圖蟲(一個攝影圖片社區(qū))”。
2014年夏天,我來到北京。公司一共三個人,在中關村小區(qū)里租了一個兩室一廳,八十多平方米。每天睡醒了起來上班,累了就躺下來打地鋪。
就在那一年,多說和圖蟲被字節(jié)跳動公司收購,我們順勢加入了字節(jié)跳動。我也不知道為什么它要收購我們,我不關心錢的事情,這也不是我應該去管的。
加入字節(jié)跳動之后,我依然在寫代碼。主要是做小程序平臺的運行技術。離職時算是做到中上等的技術團隊,職級是高級技術專家。
去北京之后,我長了很多白頭發(fā)。如果你在北京工作6年,并且每兩周才過一個周末的話,你會理解的。
2019年夏天,我感覺事情步入了正軌,這是一個契機,容易交接。同時我在日本的房租收入和其他被動收入,已經基本與工資打平,所以選擇離開。
2020年2月12日,我提交了遠程辭職。
我想給自己一個交代,所以寫了一封辭職信,一開始發(fā)到頭條圈和公司內網的一些群里,后來發(fā)到朋友圈和微博上。不知怎么現(xiàn)在就火了。前幾天早上起來,手機里塞滿了信息,各種人給我發(fā)來了一千多個問題。
我其實不太喜歡主動和人家溝通,所以一直避免做與人溝通的工作,程序員對我來說算相當優(yōu)越的環(huán)境。
我喜歡讀書和寫作,中學時代就寫過很多,還辦過讀書會。有幾位對我影響比較深的作家,比如曹文軒、王小波。
我覺得我的人生一直在take a detour(走彎路),這十年間,雖然我很幸運地得到了一些東西,但現(xiàn)在我又回到那個點。
如果能回到十幾年前,可以重新遵從自己的意愿去選擇,我想當作家。但那個時候,如果跟父母說想當作家,他們不打死你就不錯了。這次離職,我媽說:“你開心就好,平常出門注意安全?!?/p>
沒離職時,我自學了兩年日語,考過了N1。2019年,我在日本開了一家旅行社,專做溫泉旅行。
等疫情結束之后,我會恢復正常經營,帶團,讓更多中國人了解日本溫泉旅館文化。
我可能之后會寫很多關于溫泉的科普,寫以溫泉為背景的小說。日本有很多文學小說,都是基于溫泉鄉(xiāng)的題材,比如說川端康成的《伊豆的舞女》《雪國》。未來十年,我想做一家自己的溫泉旅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