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忘的接管歲月

吳躍農(nóng)

隨戰(zhàn)斗部隊向西南挺進

1949年10月1日深夜，西南服務團跟隨劉鄧大軍，在新中國誕生的隆隆禮炮聲中悄然離開南京，踏上進軍西南的征途。

10月14日，由陳賡指揮的二野四兵團協(xié)同四野十五兵團解放了國民黨“臨時首都”廣州。第二天，國民黨政府宣布“遷都”重慶。此時，賀龍率領的十八兵團從陜西方面進軍四川，鄧小平、劉伯承的二野兩個兵團則自湘西直逼四川、貴州。

當部隊行軍到達湖南常德時，鄧小平向西南服務團的干部作形勢和新區(qū)政策報告，分析面臨的困難，強調(diào)要做好打硬仗準備。他說：“城鄉(xiāng)政權要我們?nèi)ソ?，殘破的城鄉(xiāng)經(jīng)濟要我們?nèi)セ謴??？傊?，開辟接管這場斗爭極其復雜艱巨?！?/p>

11月1日，解放大西南的戰(zhàn)役全面開始。西南服務團各支隊按接管地區(qū)隨各兵團前進。11月9日，二野先頭部隊解放四川第一個縣城秀山（今屬重慶）后，鄧小平視察了由西南服務團秀山中隊建立的第一個縣人民政權，并部署立即開展征糧，以供隨后入川過境的大部隊之需。11月11日，鄧小平率前委機關進駐酉陽縣城，接見西南服務團酉陽中隊和涪陵支隊負責人，向他們宣布：“支隊不要去涪陵了，大股土匪要暴動，你們就在酉陽建立專區(qū)，盡快投入剿匪征糧工作?！编囆∑胶蛣⒉械漠敊C立斷，使半月后在當?shù)匕l(fā)生的5萬多名土匪武裝暴亂中，西南服務團免遭更大損失。

12月3日，在西南服務團向酉陽進發(fā)的公路上，鄧小平乘坐的吉普車駛過。他探出身子向行進中的同志們問好，并宣布一個好消息：“重慶解放了！”大家聞之紛紛把軍帽拋向空中，歡呼雀躍，放懷高唱《到西南去》《解放軍進行曲》等歌曲。

西南各省素以封建勢力根深蒂固而著稱，當?shù)氐耐练?、民間槍支和煙土之多，冠于全國。西南服務團于1949年11月20日、12月8日和1950年2月20日，分別抵達貴陽、重慶、昆明。每到一地，團員們即被分配到城鄉(xiāng)，從事接管、征糧、減租、退押、反霸等工作。

接管工作復雜艱巨

重慶是西南最大工業(yè)城市，也是西南軍事、政治、文化、交通中心，是西南重中之重。1949年11月30日，重慶宣告解放。12月1日，人民解放軍舉行了隆重的入城儀式。12月8日，鄧小平、劉伯承率領二野指揮機關進駐重慶。與此同時，西南服務團克服艱難險阻，于12月8日、16日、28日分三批抵達重慶。

蔣介石逃離重慶前，有預謀地把一批惡匪慣犯從監(jiān)獄釋放出來，還布置特務匪徒四處潛伏進行陰謀破壞，加上散兵游勇流浪街頭，給新生的人民政權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當時，重慶還有10萬左右舊職人員等待接收、安插和處理，大批學校師生等待救濟與復課，工廠破壞，商業(yè)停滯，謠言滿天飛，西南服務團的接管工作復雜艱巨。

1949年12月初至1950年3月底，重慶市共發(fā)生持槍搶劫等案件255起。一些歹徒光天化日下，在鬧市公然搶劫，甚至向追捕人員投擲手榴彈等。他們竭力破壞征糧工作，以斷二野生路。西南服務團要征糧，就必須拿起槍先剿匪。

每解放重慶一個縣，西南服務團就留下一個中隊負責接管和政權建設。由于二野主力作戰(zhàn)部隊要進一步西追殘敵，投入重慶的接管人員較少，西南服務團面臨嚴峻形勢和艱巨任務。幾乎每個區(qū)縣和部門、工礦企業(yè)、學校等，都有西南服務團團員駐守，他們拿起槍桿子自衛(wèi)，有的女團員每天夜里背著卡賓槍走街串巷、爬坡上坎巡邏，屢屢遭遇匪徒打黑槍，她們堅決予以還擊和追殺。西南服務團無所畏懼，成為剿匪平亂的中堅主力。當時，中共中央西南局把這一場以征糧剿匪為主要內(nèi)容的政治、經(jīng)濟和軍事的綜合斗爭比喻為第二次“淮海戰(zhàn)役”。

1949年12月3日，重慶軍事管制委員會成立。12月6日，軍管會發(fā)布公告，勒令游雜武裝停止非法接收等。12日起，設立12個登記處，開始收容散兵游勇、收繳非法武器、整頓市容與交通秩序。對于大肆作亂的特務、慣匪，軍管會采取“首惡必辦，脅從不問，立功受獎”的政策，先后逮捕敵特、慣匪1200多人。

處理完散兵游勇，立即進行禁止煙毒，接著處理滿大街烏煙瘴氣亂竄的妓女。臨江門、人民公園、南區(qū)公園、較場口、七星崗等地，游妓成群，社會風氣惡劣。有的妓女拉不到客，竟霸占在公共廁所門口，向如廁婦女強索“位置費”。1950年5月開始，公安機關會同民政部門先后八次集中收容游民、乞丐、妓女等1.4萬余人。經(jīng)過安定情緒、開展階級教育和勞動教育、安置就業(yè)三個階段教育改造，山城一萬余名妓女走向新生活，重慶社會開始步入穩(wěn)定。

重慶的接管分為政務、軍事、財經(jīng)、交通、后勤、文教和公安七大系統(tǒng)，由六個接管委員會和一個公安部進行，整個接管工作僅歷時53天，其速度之快、效率之高，堪稱奇跡。其中，西南服務團約占重慶接管力量的90%。經(jīng)過艱苦卓絕的斗爭，1950年1月23日，重慶市第一屆各界人民代表會議隆重召開，宣告接管工作告一段落，轉(zhuǎn)入正常管理階段。

西南服務團是大西南建立人民政權的第一批干部，為建立和保衛(wèi)新生的紅色政權，英勇頑強，不屈不撓，僅在剿匪征糧等斗爭中，重慶地區(qū)就有68名西南服務團同志壯烈犧牲。

50多位專家組成技術大隊

鄧小平十分清楚，搞建設，除了要有管理干部，更要有技術人才、技術干部。因此，在開赴重慶的西南服務團中，還有一支特殊的隊伍——西南服務團技術大隊。

鄧小平高瞻遠矚，籌謀大西南的建設必須要有交通來貫通，成都和重慶之間，要架設鐵路。而這支技術大隊，對重慶鋼鐵公司恢復生產(chǎn)和新中國第一條鐵路成渝鐵路的修建等，作出了功勛卓著的貢獻。

上海解放時，鄧小平認識了陳毅的堂兄、著名兵工專家陳修和。他在和陳修和交流時，認為應盡快修筑成渝鐵路，帶動四川和大西南的經(jīng)濟復蘇。成都戰(zhàn)役還未打響，鄧小平就主持西南局會議，做出了修建成渝鐵路的重要決策。在鄧小平的邀請下，陳修和制訂了成渝鐵路修路方案，并推薦和物色了50多名專家，組成西南服務團技術大隊。

這支技術大隊有原南京建設局總工程處處長戴根法，國立中央大學總務長陳定閎，金融學家溫嗣芳，國立邊疆學院教授鄔宗鏞，中央大學研究院研究員范鳴麟和陳達士，國民黨兵工署工兵少將翁惠成，德國留學歸國博士何云騮，地質(zhì)礦床專家馬鎮(zhèn)坤博士，安徽工業(yè)?？茖W校副教授馮汝等一批著名專家學者。技術大隊成員從寧滬皖會集南京后，西南服務團總團長宋任窮設宴招待，代表鄧小平、劉伯承宣布：“專家教授一律保持原職、原薪，參加解放軍西南服務團后，生活上按中灶待遇，行軍途中有警衛(wèi)隊保障安全?！?/p>

共產(chǎn)黨尊重知識分子，二野把他們視為解放軍干部，專家們的信心更加充足。而這樣的信息一經(jīng)傳遞，形成了聚合效應，西南服務團抵達重慶時，技術大隊已擴至近200人。

技術專家是經(jīng)濟建設的技術靈魂。大西南戰(zhàn)火剛停，硝煙未盡，鄧小平心中早預設好的成渝鐵路便宣告開工。

戰(zhàn)天斗地建設新重慶

1950年6月15日下午4點，鄧小平和重慶萬余軍民一起，冒雨在浮圖關參加成渝鐵路開工典禮并致辭。

鄧小平強調(diào)：“我們進軍西南就下決心把西南建設好，并從人民的交通事業(yè)開始做起。我們今天修建成渝鐵路，是在經(jīng)濟與設備困難的條件下開始的。因此人民對建設的希望是花錢少，事情辦得好，我們調(diào)出一部分部隊參加建筑也是為著替人民少花一些錢，把鐵路建設起來?！S多的困難問題必須要以為人民服務的精神，逐步地得到解決，求得克服，并防止發(fā)生官僚主義的傾向發(fā)生。”他重申，修建成渝鐵路，目的就是要“以修建成渝鐵路為先行，帶動百業(yè)發(fā)展，幫助四川恢復經(jīng)濟”。

成渝鐵路經(jīng)過之地山高水惡，自然險阻多。新中國剛成立，百廢待興，敵特騷擾，筑路困難重重。修建鐵路的工人除民工外，主力軍是3萬多西南軍區(qū)的工兵部隊。技術大隊80多名解放軍干部身份的專家全身心投入，其中有高級工程師16人。全路9個工務段，全是技術大隊專家扛大梁，解決所有高難度的技術難題。他們戰(zhàn)天斗地，自行設計生產(chǎn)出第一根重型鐵軌，并在重慶至成都的崇山峻嶺、深谷隧道中成功爆破500多次。

1952年6月13日，成渝鐵路完成了路基石方4211萬余立方米，隧道43座，架設大中型橋梁84座，修建房屋23萬平方米。在機械化裝備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僅用兩年時間，全長505公里的成渝鐵路全線建成通車。這條鐵路完全是中國人自行設計、修筑的，采用的全是國產(chǎn)器材。

7月1日，成渝兩地同時舉行慶祝成渝鐵路通車典禮。鄧小平參加了在成都的通車典禮。在慶典上，他揮筆題詞：“慶祝成渝鐵路全線通車?！?/p>

完成成渝鐵路后，這批專家又轉(zhuǎn)戰(zhàn)寶成、成昆鐵路。還有24名專家投身六盤水和攀枝花的開拓建設，在荒山野嶺中開拓建成資源型礦產(chǎn)城市。

為了建設大西南，建設新重慶，有的專家獻出生命，長眠巴蜀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