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腔女高音

賈嘉

李萬林，藝名：小十六紅，1953年始學中路梆子，后改唱北路梆子。主攻須生、老生。在他從藝五十年中足跡踏遍晉、陜、蒙廣大地區(qū)，被喜愛他的戲迷稱為“蓋天紅”。他創(chuàng)造的“富有邊塞風骨”的萬林腔至今仍為后學者傳唱。

著名戲劇評論家劉乃崇、蔣健蘭稱其為“北路梆子頭牌須生”。他的藝術成就豐富了北路梆子藝術寶庫，為繼承和弘揚北路梆子藝術作出了不可估量的貢獻。1938年，李萬林出生在山西省呂梁市興縣，抗日戰(zhàn)爭時期，這里成立了“八路軍晉綏邊區(qū)辦事處”毛主席等老一輩無產(chǎn)階級革命家從陜西綏德過來這里指導過工作。這里文化活動相當多，八路軍領導下的“七月劇社”經(jīng)常在這里活動，文化宣傳工作搞得非常好，在那兒經(jīng)常有晉劇、京劇、評劇、歌劇、話劇的演出，李萬林就是在這樣的土地上聽著革命英雄故事長大……

雖然從小聽戲、看戲可要唱戲并未在李萬林的人生計劃中，出身中醫(yī)世家的李萬林，祖上三輩都是當?shù)孛t(yī)，家族從沒有想過會出一位“戲子”?？赡苁抢咸鞝斮p飯吃，李萬林從小就有副好嗓子，上小學功課平平，唯獨文藝活動總是那個帶頭的活躍分子！憑借著好天賦，小萬林輕而易舉的考上了縣劇團，開始了唱、念、作、打的系統(tǒng)學習。相比擁有一副好嗓子，小萬林進入劇團已經(jīng)14歲的年齡，讓他在練功方面比團里年輕娃娃多吃了不少苦，每天東方剛放魚肚白，老師就帶著小萬林和其他徒弟開始練功，每人含一口冷水，去到野外，有河找河，沒河找井。連井也不好找，就面壁而立，將口中含的水噴灑在墻上，對著濕處喊。每天都能看到他在練功房大汗淋淋的樣子。就連除夕夜的早上也不休息仍在河邊喊嗓子。這樣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的錘煉，小萬林很快成長起來，可以給從太原來的董翠珍老師配戲，先是《黃鶴樓》的劉備，再是《告御狀》的八賢王，《鳳儀亭》的王允，直至成長為團里的臺柱子，撐起了整個劇團的營生。

在萬林事業(yè)的上升期，興縣劇團解散，他被借調(diào)忻州縣劇團普及樣板戲，忻州是北路梆子的主要流布地區(qū)，當時以賈桂林為首的北路梆子老藝術家已年近古稀，年輕演員還不能很好的接下這個接力棒，腔高板急的北路梆子尤其要求演員有副好嗓子，這樣的契機，李萬林成了傳承北路梆子的好苗子。

作為四大梆子戲之一的北路梆子，與晉劇在唱腔等方面雖有許多相似之處，但畢竟屬于同源異流的兩個劇種，萬林對唱腔、做功、念白等都很不熟悉，唱北路梆子就等于從頭學藝，老話講：三十不學藝，改行三年窘。尤其是對已經(jīng)有16年中路梆子表演經(jīng)驗的李萬林來講，實屬大難題，在中路梆子這塊領地，已經(jīng)小有名氣，前程順風順水，就連戲劇評論家劉乃崇都預測他將會是中路梆子難得的好須生演員。

北路梆子腔調(diào)高，大多數(shù)男演員都是用假聲演唱，李萬林的好嗓子派上了用場，他演唱都用本音且游刃有余，唱起來聲音寬、厚且洪亮，來到北路梆子劇團的李萬林刻苦學習老前輩的唱法，暗暗下決心把北路梆子最正統(tǒng)的唱腔學會，為此，他先后和“小十六紅”馮金泉、“九歲紅”高玉貴、“獅子黑”董福等老藝術家學唱戲，汲取他們各家之長;愛思考的他經(jīng)常在學習的過程中有自己的想法。尤其是1987年9月參加完在天津舉辦的首屆中國藝術節(jié)，在開幕式上北路梆子劇團也在參演行列。李萬林主演的《行路》受到了觀眾和同行的高度認可，讓他萌生了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唱腔的念頭。

他給自己定了三個原則，首先，要把握北路梆子唱腔，在劇團里他認真的向老前輩學習;其次，廣泛吸收養(yǎng)分彌補自身不足，譬如在《行路》的表演中他就吸收了京劇里的二黃導板來表現(xiàn)人物的情感，著名戲劇評論家劉乃崇對這點創(chuàng)新都拍手稱贊，最后，創(chuàng)腔的心情雖然很迫切，但他告訴自已一定要遵循規(guī)律，講究科學。

為了向老前輩學習萬林費盡心思，當年向高玉貴老師請教《金水橋》“苦相思”唱段的時候，高老師已經(jīng)身患重病，李萬林就蹲在病床前學習，蹲的累了就跪在床前，一遍一遍的練習……就是這樣無數(shù)次的練習、探索、苦練終于掌握北路梆子演唱特點。此外，他博采眾家之長，完善自身不足。他認為唱高腔，要講究用氣，不能光用嗓子喊，否則不僅不能持久，也不能唱得好聽。他著重練丹田吸氣，練出高音，再使之逐漸寬厚，改掉過去常有的刺耳的間隙之音。他注意用氣，唱四股眼時，都是用丹田氣運到口腔，加上鼻腔音，口鼻共鳴，使之有厚度，保持拖腔的始終飽滿、音色透明。強弱的控制，使整句唱既一氣呵成，又見鮮明的層次，而且巧妙地積蓄著一種用不完的力量，不至于“一鼓作氣，再衰三竭。”唱【三性】時，盡可能閃著唱，以交代字為主，不死唱。為了使聲音寬厚，他向以寬音著稱的“玉梅紅”孔麗貞學習;到用胸腔音的時候，又向十三紅學習胸腔音，如唱《斬子》中那一句“在寶帳怒惱個殺人的精”用上腦腔音就更顯得韻味醇厚。他全面地學習了九歲紅的唱法，但并不一味的照搬照抄而是加入了自己的理解，譬如唱到跌宕處，就不用九歲紅那樣猛打猛灑，為的是給下邊的接唱做好準備。

李萬林唱戲，極為注意觀眾的情緒。他說：“唱戲就是唱情緒，你唱得沒有情緒，觀眾就不能和你共鳴。”你把觀眾唱得都沒情緒了，你不也就越唱越?jīng)]情緒了嗎？他把每一句唱詞都盡量唱出情緒來，總是保持應有的激情來感染觀眾。如何能唱的有情，吸引觀眾，李萬林下了深功夫，他意識到只有自己被角色感動，他才能去感動觀眾，所以了解角色是唱好戲的首要條件。當年他憑借《續(xù)范亭》獲得山西省現(xiàn)代戲匯演優(yōu)秀演出獎。他塑造的續(xù)范亭是一位民族英雄、革命將領，長期活動在呂梁興縣，李萬林從小聽著他的故事長大，對這位革命先輩的敬仰之情是根深蒂固的，在接受扮演任務以后，他從各方面找可能找到的資料，請人講解英雄的故事，在這個戲里，他創(chuàng)造了好多聲情結合的唱段。作家胡正對他的演唱作出了高度評論：“在中山陵前剖腹明志，一場戲只他一個人演唱，激昂悲憤之情，強烈地感染了觀眾”。

李萬林在創(chuàng)腔的過程中，除了注重唱情，他認為要唱好情的另一個要點是注意吐字，字咬不準，聲就發(fā)不準，就表達不出詞句的意思，那如何表達情感呢？他認為必須以字帶腔，腔是為字服務的，字正才能腔圓。每排一出新戲他都注意每一個音符和唱詞的關系，音符為表達詞意的情服務。他對音符和唱詞關系的完美處理，也是他能唱出感人戲的原因。

這樣一次次的打磨，李萬林出演的《血手印》中的林有安、《轅門斬子》都成了膾炙人口，受戲迷追捧的代表劇目。 《血手印》中他飾演的林有安是一位受盡苦難獨自帶大兒子的單身父親得知唯一的兒子被誣陷綁赴法場就要被殺頭的情景，這個人當時是無依無靠，有冤無門訴說，拖著年邁的身體奔赴法場與兒子見最后一面。李萬林一次次推敲人物心情，覺得光唱難以表達林有安的悲憤心情，他思來想去如何表達人物的情緒呢？最后他把唱做結合起來，感動了臺下的觀眾，整個一折戲時間很短，卻幾次讓觀眾淚流滿面。

李萬林鉆研自身演戲事業(yè)的同時，還兼顧團里的發(fā)展，不忘為北路梆子培養(yǎng)接班人。從不因為他是團長就只為自己排戲，在他任北路梆子團長期間為成鳳英拿下中國戲劇梅花獎費盡心思，他把自己須生戲《畫龍點睛》改編成適合成鳳英演的小生戲，這在業(yè)界是非常難得的一件事情，成鳳英得獎后向記者說：“過去的師父，“寧讓一畝地，不讓一出戲”而李萬林老師寧愿自己不排戲也要把舞臺留給我們年輕人。李萬林一心考慮北路梆子劇種發(fā)展，從不計較個人得失。

李萬林就是這樣一位戲比天大，愛戲如命的戲癡。2007年李萬林成為國家級非物質(zhì)文化遺產(chǎn)北路梆子項目的代表性傳承人，歷史賦予了他更多的責任，他免費帶徒弟開展傳承活動，退而不休傳播他的萬林腔。祝愿北路梆子這位承前啟后的傳承人在平靜充實的晚年生活中，繼續(xù)安然守護著他一生相伴的梆子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