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陳曉旭的“耳鬢廝磨”

歐陽奮強1984年被選入電視連續(xù)劇《紅樓夢》劇組，在87版《紅樓夢》中飾演賈寶玉，他塑造的寶玉成為永恒的熒幕經典。后來改行做了導演的歐陽奮強，親自執(zhí)筆，采寫了100多位劇組人員，講述該劇籌備、拍攝的細枝末節(jié)，講述紅樓演員的人生故事。

我（本文作者歐陽奮強）是最后一個進《紅樓夢》劇組的演員，先前定下角色的演員已經熟悉得跟一家人一樣了，我融不進去，一和大家在一起我就很拘謹，不好意思說話，心怯得都不敢看其他人。

這時，剛好有一只蒼蠅飛過來一直在我頭上轉。陳曉旭看見了，就開玩笑說：“歐陽，沒有想到你是招蒼（蠅）一員（議員）！”——召倉議員是日本電影《追捕》中的一個反面角色。

陳曉旭這個玩笑立即引起了在座所有人的哄堂大笑，拘謹感頓時消除了很多;這個玩笑也讓我知道了這個演林妹妹的陳曉旭很有幽默感，也很善解人意，由此對她產生了好感。

陳曉旭不但善解人意，喜歡開玩笑，還會鼓勵人。

我以前在峨影演員劇團是板凳演員，極少演主角。因此，在“紅樓”劇組那么多主要演員里，我是比較沒自信的一個，陳曉旭看出我的心思后對我說：“我看過你演的《楊小亮》！”

我以為她是客氣，沒想到她竟說出了一句這部劇的“著名”臺詞：“我給小汽車加點油?！彼娴目催^我演的這部戲！而且那句臺詞她學得還挺像。她說的這些給了我很大的自信，漸漸地心理上和大家的距離縮小了。

我初來乍到一直找不到人物的感覺。陳曉旭很著急，說：“歐陽，哪有林妹妹不和寶哥哥一起搭戲的？我們要經常在一起，熟悉之后才有導演要求的耳鬢廝磨的感覺?！?/p>

陳曉旭的認真和主動，讓我對她刮目相看。

有一次散步，我和她聊天：“你好瘦，體重不到80斤？你是南方人吧？”陳曉旭說：“不是，我是地地道道的東北人，鞍山的?！?/p>

“你怎么長得像我們南方人，還特別像江浙一帶的女孩子，真的很像林黛玉?！标悤孕衩蛑?，微笑看著我，我又問，“你一定很喜歡林黛玉吧？”

“是的，所有作品中的女性形象，我最喜歡她?！?/p>

“我以前看《紅樓夢》的時候，就是不喜歡林黛玉。”我說的是實話，這也是很多男性讀者看《紅樓夢》的一個感覺。

“為什么？”陳曉旭睜大了眼睛，好像我說我不喜歡林黛玉就像不喜歡她一樣。這就是寶玉和黛玉有時鬧別扭的感覺，我心里一絲喜悅襲上來。我希望繼續(xù)強化這種感覺，這種寶黛之間特有的純真感覺。于是說出了我的實話，不管她高不高興：“太小心眼了，寶玉真的娶了她，神經受不了！”

陳曉旭可以接受別人說她的不好，但她絕對不能容忍有人說林黛玉的不好。聽見我這么一說，她有些發(fā)火了：“你根本就欣賞不了她的美，你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罷了。你認為你那個寶玉可愛？他到處留情，是個須眉濁物，泛愛主義者。黛玉怎么會愛上他！”

陳曉旭的一陣狂轟濫炸，把我打擊得無語，只好眨巴眼睛說：“好厲害呀，贏得輸不得！”對，這也是寶玉對大觀園里姐妹們的心理，就是自己雖然被大家寵愛，但是他愛這些姐妹，這些姐妹搶白他，寶玉都不往心里去。

人物的內心感覺找到了，有了陳曉旭和我的私下接觸、配合，我們演起戲來就有了默契。

（摘自《1987，我們的紅樓夢》，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