蟬鳴，人憶

魏明月

午夜，窗外傳來陣陣蟬鳴，我的思緒也跟著飄回了童年……

我的童年是在一個寧靜的小山村中度過的，那里的夏天并不炎熱，到處都綠樹成蔭，空氣中時常飄著瓜果的清香。

常伴著我的，是陣陣蟬鳴，還有爺爺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爺爺愛喝酒，一到吃飯就呼喚奶奶打酒。兩人無事時，奶奶便輕聲說他幾句，打來一碗自家的酒擺在桌上，招呼爺爺喝;若兩人剛吵過架，奶奶是斷然不會搭理爺爺?shù)?，爺爺也不惱，自己拿上酒碗慢悠悠地打著酒，再慢悠悠地回到桌上，將酒往桌上一擺，自顧自地喝，直到一碗見底，臉上也染上醉意，然后走到屋中開始咿咿呀呀地唱曲兒。

他還有一搭沒一搭地做著動作，平日里動作僵硬的他，仿佛因喝了酒變得柔軟起來，舞了一會兒，爺爺開始哼曲，聲音低不可聞，配合著他的動作，我和奶奶在一旁忍不住偷笑。

后來問爺爺，那曲有沒有詞，爺爺笑著說，怎么可能沒有，只不過一輩一輩傳下來，早不成譜了。爺爺?shù)脑挾嗥饋?，我卻沒心思聽，只想一窺古韻。

爺爺也說書，只不過他說書與唱戲別無二致，也是那樣，說到興起總要站起來，就在原地給我們比畫兩下;有時說到興奮處，便一發(fā)不可收拾，再坐不下來。待舞到一半，奶奶就來了，叫爺爺?shù)降乩锶ジ苫?，爺爺沖我們一笑，擠擠眉：晚上繼續(xù)。

我也曾嘗試跟爺爺學(xué)說書，只是那時年幼，沒什么耐心，也不大靈光，往往學(xué)上幾個動作就跑遠(yuǎn)了，或是記不住動作，總之，一團(tuán)糟。爺爺看了只是無奈地笑，目光里流露出我不懂的悲傷。

我也曾纏著爺爺學(xué)唱曲兒，爺爺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木桌沿，那只曲兒便一下一下出現(xiàn)在小房子里。我也敲，但從未成曲，桌子硬，敲了幾下我便停了手，對著敲痛了的手指哈氣。

后來，我長大了，覺得這些東西不入流，不聽了也不看了，脾氣也大起來，與爺爺?shù)年P(guān)系也越發(fā)緊張。于是，見他的機(jī)會也少了，我和他成了兩個熟悉的陌生人。

一日路過大廳，他正在給弟弟唱戲，年幼的弟弟一如當(dāng)初的我，坐在板凳上很是認(rèn)真地看著，兩只眼睛舍不得離開半寸，手輕輕地打著拍子，爺爺在笑，弟弟在笑，我躲在門外，偷偷地哭。

在這喧囂的塵世，在這驚醒的午夜，我想起了蟬鳴陣陣的小山村，想聽爺爺再唱一首曲兒，這次，我會認(rèn)真聽……

（指導(dǎo)教師? 劉?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