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薩爾瓦多·達利,一個總想把胡須翹起來的畫家。
不管是在游行的隊伍前瞪眼睛,還是在和屋里的桌椅、沙發(fā)飄浮齊飛,他都不忘將自己燈捻兒一樣的胡須翹得老高。
他總是瞪著眼睛,使眼珠從眼眶里鼓出,嚴肅得不能再嚴肅。他扮成一種奇特的魚,面向正在看他的參觀者。一個無時無刻不在畫框中偽裝自己的人,卻總能把夢刻畫得惟妙惟肖。
他的自畫像:兩撇胡須尖銳,像黑色牛角一下子穿透金色的畫框,再從白色墻壁中鉆出來。好像墻里面有一種偉力,能讓胡須化作黑色芒刺穿墻而出。
這神奇的毛發(fā)總是和達利天然地聯(lián)系在一起,并讓一切帶上了加泰隆尼亞風味,回到菲格拉斯城的大平原,和有橄欖林、尖禿巖石的加泰隆尼亞海岸。
在那里,我們會看到海天之際,一團團云朵正從海水的蒸煮中浮起。白色沙灘宛如鹽湖,制造倒影天堂。人們在那里享受美妙的日光浴。
或者,來一個很達利的夢:正午的藍色海洋瞬間變成干枯的石床。
2
記憶永遠停留在那個美妙但焦慮的正午。
藍色海水漸漸退去,露出荒蕪的海灘,像美麗的卡拉褪去藍色連衣裙,露出光滑的胴體。而極目之處,石床正在升起,一輛巨大的升降機逐漸被看清。
之后,時間凝固了。堅硬鑄就的城市在運行數(shù)千年之后,終于抵擋不住困意來襲——好像被重新投入隱匿的煉爐中,世界熔化了。
一個流體宇宙!鋼鐵鐘表疲憊成柔軟的面餅,軟塌塌癱瘓在紅棕色平臺邊緣、枯死的樹枝和一堆睫毛、鼻子、舌頭組成的堆積物上。
時鐘指針靜止不動。金屬世界的機器輪轉(zhuǎn)疲憊不堪。所有鐘表好像厭倦了計數(shù),懶散地貼附于器物表面,成為它們外表的一部分。
一個夢一樣緩慢伸展的荒野。毫無疑問,時間靜止了,連眼睛也深藏在眼皮底下保持沉睡。
耳朵是否在聽?一個降落在鐘表指針旁的蒼蠅似乎在嗡嗡發(fā)聲,像記憶一樣,久久回響在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