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你共飲陰晴圓缺舟

也曉曉

序

都過去那么久了，唐榮川還是那副模樣。

許長河一拉開宿原會所的門簾，就看見他在柜臺里正襟危坐著，捧著一份報紙讀得格外認真。

許長河邊換鞋邊數(shù)落他：“說多少次了，高中生就得出去多交些朋友?！?/p>

唐榮川聞聲抬頭，看到她明顯一愣，他合上手中的報紙，皺眉道：“長河姐，你以后別來了，我們沒有木生哥的消息?！?/p>

她指著棋盤，道：“下一局吧，榮川，你贏了，我就不再煩你?！?/p>

許長河一把抓起幾顆棋子，昂了昂下巴，示意唐榮川猜先。

01

許長河夾起一顆棋子往棋盤“啪嗒”一放，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張木生。

那時她年僅十七，初至東京，看完父親的棋局后打算買些特產(chǎn)帶回國，無意之中逛進了這家圍棋會所。

她就是在這里看了局一色棋，遇到了十九歲的張木生。

張木生棋落手起，速度飛快，笑容純凈，就算被逼入絕境，眼中還不斷地閃爍著找尋活路的光芒。那一瞬，她被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完全鎮(zhèn)住，以至于沒能跟上他的節(jié)奏，根本不清楚他在最后如何逆境求生，反敗為勝。所以在旁人誣陷他使了下三濫的手段時，她的反駁也只是有氣無力。

她的聲音被各種指責聲淹沒，沒有起到任何作用。

作為當事人的張木生，竟然一點兒也不在意，他漫不經(jīng)心地笑著，從癱坐在地的對手手里拿過錢，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纯蛡兗娂娡倭R，說他不知羞恥，不配下圍棋。

許長河想都沒想就追了出去，途經(jīng)一路口，張木生突然停住腳步，轉(zhuǎn)過身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你追我一路了，想要什么呢？圖財?shù)脑?，我不給，圖色的話，我倒是——”

“我是圖才，人才的才！”許長河被他不正經(jīng)的態(tài)度惹毛了，臉爆紅到耳根，避開他熾熱的眼神忿忿道，“他們這么污蔑你，你怎么一點兒也不生氣？”

張木生一臉風輕云淡：“他們說的也不假，我氣什么？”

這把許長河驚呆了。她跟在獲得數(shù)次世界冠軍的父親身邊許久，接觸過各種類型的棋手，怎么看他都不像那種會作弊的貪財小人。

“所以以后別亂管閑事了?！彼麖目诖锩鲆活w快要化的奶糖，哄孩子般笑道，“不過還是謝謝你。”

眼前這個笑容純凈的少年，怎么看，都不像個壞人啊？

02

“你到底要跟到什么時候啊？”張木生在一個死胡同里停下，背靠墻癱坐在地，微微喘氣。

“到你愿意給我復(fù)盤為止?！痹S長河扶著墻氣喘吁吁。

張木生嘆息道：“那些人說的都是真的?！?/p>

“我不信！”

這些天，許長河就像塊牛皮糖一樣跟在他身后，還一直大聲嚷嚷一定要他把之前那次棋局復(fù)盤才甘心。

張木生沒轍，趁她不注意一溜煙跑了出去，幾乎是逃似的躥進了家門，“哐”一聲把許長河當瘟疫似的關(guān)在了門外。

張木生趴在門縫上左看右看，靠著墻的許長河似乎有點不對勁，沒一會她便吐了一地。

張木生迅速開門，黑著臉把一身腥臭的許長河拎進了門。

“吃這么多生魚片還追著我跑了幾公里，盡給我找麻煩?！彼o她倒了杯茶，拿出棋盤和棋子，“算了，我給你復(fù)盤吧。”

他面無表情地落下一顆棋子，須臾唇角一勾，似是嘲諷：“你看，就是這里，我手快，落子時順便提了一子。如果不是運氣差，沒人會發(fā)現(xiàn)?！?/p>

“你騙人。”許長河嘬了一口茶，“除了最后五次落子，我都記得?！?/p>

她從他手中奪過棋子，一顆一顆落子，幾乎還原了整個棋局。

張木生詫異道：“你當時就記住了？還跟上了我的速度?！?/p>

許長河得意洋洋：“但凡有趣的棋局，我都能過目不忘?！彼鹣掳途o盯他的眼睛，“你為什么要說謊?！?/p>

張木生被她那雙清澈無比的眼睛盯得有些煩躁，“許長河，讓你失望了，你去打聽打聽‘快手，如果你聽完那些話還想要拜我為師，我就答應(yīng)你?！?/p>

03

復(fù)盤過去不久，許長河到底纏上了張木生，單方面收他為徒，以好好引導他為由留在了東京。

也是在這期間，許長河認識了一直跟在張木生屁股后頭喊著“師父”的小迷弟唐榮川。由于意興相投，兩人光速成為盟友，成為了張木生的骨灰級腦殘粉組合。

在許長河的鞭策下，他們?nèi)耍罴賰蓚€月都混跡在東京的各個圍棋會所里，日子過得好不快活。

但許長河和張木生仍然會為各自的棋風僵持不下，每次都要吵得不可開交。

許長河認為張木生要摒棄自己的裝逼強迫癥，不要每局都必須下自己最喜歡的那個位置。張木生則認為許長河考量時間太長，應(yīng)該根據(jù)直覺落子，打?qū)κ謧€措手不及。

而被夾在中間的唐榮川，無論怎么回答都會惹另一方不高興，索性直接閉嘴，二話不說帶他們?nèi)コ詢蓚€人都愛吃的巧克力味冰淇淋。

一晃兩個月過去，許長河被接回國，相約達到七段就見面的三人，沒想到再沒聚在一起過。

許長河走神之際，棋子從指間滑落。落子無悔，她卻不自覺地夾起了那顆白棋。

唐榮川滿臉不可置信，許長河就算是世界末日也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

“我輸了?！痹S長河懊惱不已，但違規(guī)就是違規(guī)，沒有讓她悔棋的余地，她第一次十分不甘心地說出了那三個字。話音剛落，眼淚就啪嗒啪嗒地滴在棋盤上。

唐榮川從來沒見過她哭，語無倫次地安慰卻沒有絲毫作用，只好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大手一揮，在信封上寫下一個地名和一串號碼：“木生哥說如果你看了這封信還想見他，就去這個地方找他。”

04

這是張木生第二次讓她選擇。

第一次是在那個夏天，她跑遍宿原各個會所打聽“快手”這號人物，不出所料，幾乎所有人都捶胸頓足，大罵他是個十足的混蛋。

除了宿原會所的唐老板。

張木生剛上初中時接觸了“賭棋”，被一個賭徒洗禮之后學會了一些擦邊球的小手段，上手了之后更是明目張膽，漸漸名聲越來越臭，成為不少會所避而遠之的對象。

唐老板抖掉長長的煙灰，“可惜了，明明是個天才，卻為了些小錢落得個這么差的名聲?！?/p>

“單純是因為錢么？”許長河納悶。

“是啊，我問過他。”老板向上空吐出一個個煙圈，“不過，我和榮川還是很喜歡他，丫頭恐怕也是吧，不然也不會替他說話?！?/p>

不知是老板的話，還是滿屋子的煙味，一向鎮(zhèn)定自如的許長河咳嗽起來，臉憋得爆紅，她立即搖頭否認。

老板笑道：“他是個好孩子，你會喜歡上也不奇怪啊?！?/p>

才不是呢，她會對張木生這么感興趣，都是為了圍棋，怎么可能是因為喜歡上他。

出了會所，許長河就迫不及待地去找張木生。

“你該不會真看上我這種人了吧，我可是很委婉地拒絕你了啊?！睆埬旧鷮ⅰ拔瘛倍忠У脴O重。

“你不愿意沒關(guān)系啊，我可以收你為徒嘛，我可是許家棋宗的第十代傳人，不會讓你吃虧的?！?/p>

許長河就這樣厚著臉皮進了張木生的家門，狂甩人民幣租下了他家的一間客房，逼著他陪自己下了一盤又一盤棋，度過了人生中最美好的那個夏天。

但這次呢？

許長河久久注視著信封，并沒著急拆開，那句“還想見他”在腦海里一直叫囂著，最后，她將信揉成一團，迅速地丟進了垃圾桶里。

這次她可想不出什么華麗的借口來，她只知道，她想見他。

05

南祈縣素有煙雨桃源之稱，許長河曾無數(shù)次要求張木生帶她來玩，沒想到，他會選擇躲在這里。

許長河抵達的時候正值下雨，她仰起頭，環(huán)顧遠處水墨畫般的青山，深深吸氣，嘴里泛起了陣陣清甜。

“長河，這里?！贝┲暌碌膹埬旧隈R路對面朝她招手，手上拿著一件黃色的新雨衣。

許長河搖頭，說想要好好享受這場雨。

張木生手上動作沒有停，十分輕柔地替她穿上，“聽話，不然要感冒了。”接著牽起她的手，笑得越發(fā)溫柔，“這樣也好，既然來了，那就好好玩一趟再回去?！?/p>

瞧，這就是張木生，他可以躲她一輩子，也能夠如此坦然地面對她。

因為，無論哪種情況，他都能鎮(zhèn)定自如地走完余生。

張木生突然抱住她，充滿磁性的聲音帶著三分沉穩(wěn)七分喜悅：“真沒想到你會來?！?/p>

她被那股熟悉的氣息完全籠罩著，記憶也跟著越來越清晰，像高清電影一樣每一幀都細膩如畫。

那個夏天結(jié)束后，許長河棋運大開，局局勝出讓她信心大增，卻連敗于最終局，與唾手可得的冠軍失之交臂。反觀張木生，他屢次發(fā)來捷報，離世界冠軍的夢想越來越近，這讓她不免急躁起來。

她想要和張木生在正式的比賽中對決，只能打敗國內(nèi)所有的選手，如此輸下去，她怎么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她搬出去租了間單身公寓，開始悶頭練習。

眼看就要到國乙聯(lián)賽了，許長河本想爭取最后一個月更上一層樓，卻被對面的裝修聲吵得不耐煩。她丟下棋子去找新鄰居說理，沒想到開門的是張木生。

張木生哈哈大笑，指了指兩個門牌號，“這兩年你都不怎么聯(lián)絡(luò)我，老天爺都看不下去，給咱們做媒呢?！?/p>

張木生“跨洋追妻”這個舉動讓許長河好生感動，發(fā)現(xiàn)些蛛絲馬跡也沒想過張木生存有異心。直到在圍乙聯(lián)賽的最終對決中，張木生十分狠厲地殺了她個片甲不留時，她才知道，張木生不是為了她才回國的。

張木生成為冠軍后獲得了和她的父親許默冬對弈的機會，他在全世界棋迷的眼中擊敗了這個屹立不倒的世界冠軍，一舉成名。

他開始出席各種場合，和各色慕名而來的棋手下棋，把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的許長河丟在一旁置若罔聞。

他早說過了，他是個小人。

可他分明堂堂正正地戰(zhàn)勝了她，正正當當打敗了許默冬，是世人眼中才智兼?zhèn)涞男滦?，是父親最為難得的好對手。

許長河想不明白，追問他為什么。

他笑得亦真亦假：“我的夢想就是功成名就啊?！?/p>

“不，我問的是，老天爺做的媒，怎么這么快就不作數(shù)了。”

張木生揉了揉她的頭發(fā)，繼續(xù)笑：“怎么可能會有這么巧的事情，我說什么你就信什么。我是個小人，從你認識我的第一天起你就知道了?！?/p>

笑意溫柔的張木生，親了一下她的額頭，說出如此殘忍的話后，棄她而去。

06

名聲鵲起的他不久后成了眾矢之的，他的過去和家人都被有心之人爆料在網(wǎng)上，“快手”這個稱號像瘟疫一樣快速蔓延到整個圍棋界。

令人惱火的是，有些營銷號故意帶節(jié)奏，認為張木生和許默冬的那場精彩對弈有作弊之嫌，不明真相的大眾們罵聲不斷，就連他的那些真愛粉都勸他早日向大家道歉。

一夜之間，張木生成為了“史上棋品最差的天才”，許長河替他聲援也只是一顆石子丟進大海，激不起任何浪花，就如當初她在會所為他說話時一樣，沒有人會理會。

張木生卻無動于衷，他依舊每天把自己的行程安排得滿滿當當，費盡心思和各國強敵下棋，遇到恥于和他下棋的棋手，他甚至不惜激怒對方以達目的。

許默冬惜才，勸他冷靜。

張木生笑得十分從容：“謝謝許叔好意，名聲這種東西我早就扔下了，我不在乎?！?/p>

“哈哈哈，年輕人不拘名利是個不錯的優(yōu)點，但是！”許默冬的語氣冷了下來，“也請你在乎在乎長河，這些日子她都沒睡個好覺。”

張木生醍醐灌頂，這次中國之行，他為了實現(xiàn)目標不顧一切，故意把許長河往外推，以為這樣就能拋卻所有，無所畏懼，許長河也會把他拋至腦后，兩人再無瓜葛。

他還是小看了許長河，她從來都不懂什么知難而退，在那些刀槍火影般的流言里，她一直無所畏懼地為他戰(zhàn)斗著，就算被人人肉恐嚇，也沒有退縮。

就像她的棋風一樣，她不單謹慎穩(wěn)重，還堅韌執(zhí)著。

當晚他去找了許長河，做了一個簡單的道別，第二天就提著行李箱銷聲匿跡。

離開之前，他在網(wǎng)上發(fā)表了一則聲明：謝謝大家對我的關(guān)注，以后我不再會出現(xiàn)在任何相關(guān)圍棋的賽事上，希望大家不要再惡意抨擊我的親友，他們只是被愛蒙蔽了雙眼，沒有任何過錯。

這條聲明僅僅一個小時就被瀏覽了1600萬次，網(wǎng)友們怒罵張木生的良心被狗吃了，希望他趕緊消失。部分網(wǎng)友心疼許長河，開始為她發(fā)聲，要求那些人肉恐嚇者出來道歉。

幸好時間能漂白一切，人們的關(guān)注點轉(zhuǎn)移到了其他的新星上，漸漸忘記了張木生這個臟耳的名字，這場鬧劇也終于得以落幕。

只有許長河沒有放棄，她在爭取得到世界冠軍的同時，依舊在找他。

她始終堅信，張木生不是那種人。

07

在南祈縣的這幾天，張木生帶她玩遍了“煙雨桃源”的所有景點，費盡心思討她歡心。

許長河其實也沒怨過他，打算就這樣順勢留下來，張木生也動了同樣的心思，但他不知道要怎么把話說開，怎么開口。

最后一個景點，是南祁縣最有名的西遞村。

西遞村游客太多，他們才到村頭就被人流分散，許長河稀里糊涂進了一家宅院，被一顆莫名其妙的繡球砸中了頭。

“看來這是老天爺?shù)囊馑剂?，我隨手一拋，就砸中了這位姑娘。請問姑娘愿意嫁給我么？”

逆著光，她看見閣樓上的張木生在笑，就像之前在東京，她偷吃了一口他的冰淇淋，在嘴角留下了證據(jù)，他溫柔地替她擦去時那樣;就像之前他們巧合住對門，成為鄰居，日夜下棋每每贏了她時那樣;就像之前他溫柔地替她擦去發(fā)間細雨，替她穿上雨衣時那樣。

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許長河毫不猶豫地點了頭，穿著大紅色喜袍的張木生喜上眉梢，拽著紅綢從閣樓上跳下來，迫不及待地把她緊緊擁入懷中。

不少情侶看到此情此景后非常感動，趕緊聯(lián)系宅子主人借場地求婚，不少游客在網(wǎng)上看到網(wǎng)友偷拍的視頻后，紛紛慕名而來，一夕之間，這家宅院變得熱鬧非凡。

宅子主人為了感謝張木生為自己提高了知名度，把船借給他，讓他帶著許長河游湖，祝福他們一生順風順水，百年好合。

滿湖荷花清香，頭枕愛人膝上，這已然是她的愛情能達到的最高境界了。許長河不由得沉醉其中，她的嘴邊笑意更加，問張木生，“都是你計劃的吧？”

張木生搖頭：“借繡球是老天指引，想拋給你是真心實意?！?/p>

許長河得意忘形：“我就說我討你喜歡嘛，你還偏不承認。”

如果故事能在這里落幕該有多好。張木生的求婚視頻在網(wǎng)上火了的同時，那段黑歷史也被重新提及，在網(wǎng)絡(luò)信息發(fā)展迅速的現(xiàn)今，輿論完全可以毀掉一個人，這對許長河十分不利。

張木生勸了她一晚，說要把她送走。

他萬萬沒想到，以往他最不畏懼的東西，現(xiàn)如今卻成為了他的軟肋，也是造化弄人。

張木生將一切和盤托出，他會急于和那些強敵對弈，是為了快要死去的母親。

“在我會下棋那一刻起，母親就告訴我要替父親報仇?！?/p>

張木生的父親年輕時是個極具天分的棋手，有著美好未來的他被一個有著“新手殺手”之稱的棋手逼入絕境?！靶率謿⑹帧鄙瞄L下快棋，耍了手段贏了棋局，還讓他父親背上了罵名。

“不善言辭的父親自尊心很強，丟下母親逃到了日本，等母親找到他時，已經(jīng)成了一個專門行騙的賭徒。被找到的父親沒臉見母親，又逃走了，母親一個人十分辛苦，身體狀況越來越差，我就是在那個時候成為了快手?！?/p>

許長河不知道他的那些笑容背后背負了這么多，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來安慰他。

整個房間安靜得不行，外面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許長河想打破房間里沉悶的氛圍，開口問道：“那為什么一定要和我父親下棋呢？”

“我和每個人下棋都會立下賭約，只要我贏了，他們以后就要幫我摧毀那個殺手，而下贏許叔是提高知名度最快的方法。”

許長河心疼他，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張木生把她擁入懷，拍拍她的背，哄孩子般道：“沒事了，沒事了，都過去了?！?/p>

她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只有這樣，才能讓張木生好過一點。

08

“最后一次，只要你說想要我留下，我就留下來?！本d綿細雨潤濕了她的發(fā)絲，她從他臂彎里揚起頭，笑容清新可人。

她還是沒忍住。她這一走，她和他之間，又會變成什么樣？所以她不舍，她不愿，她要再問他一次。

“長河?！睆埬旧戳怂S久才笑著搖頭，“我就送你到這里吧?！?/p>

他把行李箱遞給她，叮囑幾聲后看到她微紅的眼圈，從口袋里摸出一顆奶糖，許長河沒等他說話便制止了他。張木生笑容依舊，把糖硬塞給她，沒說話，轉(zhuǎn)身，走了。

許長河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再也忍不住，蓄積已久的情緒一并爆發(fā)：“張木生，你說你是個小人，你錯了，你比小人還差勁，你就是個裝模作樣的縮頭烏龜?！彼娝麩o動于衷，哭了，“可我就是喜歡你，我——”

張木生駐步轉(zhuǎn)身，看著一臉狼狽的她，慌了。他低頭沉默，整理好心情才道：“長河，我想拿一生去珍惜你，但是我自作自受，錯過了，你不要管我，好好生活吧。”

許長河聽后像顆泄了氣的皮球，她轉(zhuǎn)身抹掉眼淚，上了去機場的大巴。

張木生的拒絕讓她徹底明白了，他看似冷血無情，實則極其溫柔體貼;看似堅強，實則最為脆弱、最為膽小。

她選擇假意投降，日后再戰(zhàn)。

那條她苦苦尋找的活路，在她被繡球砸中之后豁然出現(xiàn)，在這山雨之中延長至她心底。

后記

南祈縣的紫薇街上開了兩家圍棋學館，一個張姓，一個許姓。

許老師脾氣不太好，一直和張老師針鋒相對，據(jù)說兩人每天都會爭吵，吵得不可開交時就會下棋，下完棋后又會吵，吵著吵著還會相視而笑。

真是奇怪的兩個人。

（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