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林碩
當我想起春天時,我在想些什么呢?
顏色是一定有的。
春天的顏色,向來不熱烈、不張揚,就是鋪天蓋地的一片綠,帶著青草的香和微風的柔,染遍大地,然后漸漸由淺至深。他是輕盈的,是純凈的,生機盎然,總是帶著淺淺的但明媚無比的笑,讓人不禁想撲倒在他懷里。
哦,沒錯,我用了“他”來稱呼春天——這是我的一點私心。
因為啊,談到春天,我就會想起他,那個少年,書中的少年。
沖田總司。一個我9歲時遇到的武士,“幕末天劍”。
那是在我初春般美好懵懂的年紀。
我對他的記憶停留在7年前。我最后一次打開書,看到他在一片雪地上,頭頂是一樹嶙峋的枯枝,寒氣刺骨,朔風凜冽。他彎下腰,終于沒能瞞過同組的戰(zhàn)友,第一次在他們面前咳出了血。
我不忍再看下去,擱置了。
轉(zhuǎn)瞬已是7年后。
連著上完幾節(jié)網(wǎng)課,休息時趴在窗臺上放空大腦,看著樓下一片片的深綠淺綠,腦海中突然就浮現(xiàn)出他的名字。
猶豫了好久,我最終還是收拾好一顆玻璃心,看了結(jié)局——
少年長眠于長馱谷的櫻花中,留下了此生唯一的俳句“動かねば暗にへだつや花と水”(那些隔過黑暗的花與水)。
從那一瞬起,我的大腦中就開始一團亂麻,持續(xù)了好長時間。某種不知名的情緒滿滿當當?shù)財D在心里,難以言說,也很難將其寫下來,讓我結(jié)結(jié)實實地體會了一把什么叫“只可意會不可言傳”。想了又想也只能抬筆落下一句蒼白無力的“感慨萬千”。
我在感慨些什么呢?
仔細想來,可能是7年里,我都再沒有遇到過一個這樣的、總讓人覺得如沐春風的少年了吧——無論是現(xiàn)實或是虛擬,都再也沒有過。
他夠溫柔,眉眼間的笑幾乎沒有消失過,看一眼就能徑直軟到心里;他也夠果決,抽刀時從未有過猶豫,可以神色凜然地堅定地說:“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我絕不后悔?!?/p>
這個形象太美好了,美好到我心心念念了7年,我自己都未意識到,最初的那一抹純凈又永遠盎然的春色被我深深地藏在心底。
說來奇怪,每當我回想自己第一次遇到他的時間和地點時,腦海中總會沒有來由地蹦出“晨曦”和“靜謐”這兩個詞??勺屑毾雭?,7年前我和他的初遇不是早上,我當時所處的畫室是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的天堂,靜謐更是無從談起。
可是這個聯(lián)想就是很執(zhí)著地深深鐫刻在我的腦海中。晨曦是早上的第一縷光,溫暖但不熱烈;靜謐是午后的一份純粹,可遇而不可求。
而這些,就是春天給我的印象。
與其說在我的潛意識中,只有這種印象才能與那個如春色般的少年相配,倒不如說,我真正想拿來與這些相配的就是心中最柔軟處的春色。在那個懵懂的年紀,我很幸運地撞見了這樣一個形象,純凈美好,值得我將當時所有的幻想與憧憬都一股腦地傾注其中,并用之后的2500多個日夜讓他自然沉淀,慢慢地、一點一點地變得更好。最后,一點火花不經(jīng)意地到來——只聽見“噗”的一聲響,原先籠罩其上的那片薄霧被頃刻驅(qū)散。散盡之時,放眼望去,是一片足以讓人心甘情愿放下一切,定定凝望的無邊淺綠。
曠遠卻令人安心。完美到不切實際。
而這一抹春色,無論現(xiàn)在、將來,都是最令人心醉的一方自留地。
亦是獨屬于我一個人的伊甸園。
沖田總司早已伴著幕府時期的最后一絲殘陽長眠于扶桑的漫漫櫻花之下,可那個少年,永遠都在,笑容依舊明朗到可以消融一冬的富士山的碎瓊。
他是人間的四月,是光,是暖,是希望——
是至美的春意。
(指導老師:陳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