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的理想

吳杰

一一的名字是她父親取的。我是她爺爺，如果叫我給她取，她現(xiàn)在的名字應(yīng)該叫“瓊”，因為她爸爸的名里有個“京”，她媽媽的名里藏著塊“玉”。

一周歲多一點的孫女一一，已經(jīng)學(xué)會了走路。走起路來一顛一顛的，她想一個勁地往前沖，但本領(lǐng)沒那么強；她坐在高凳上吃飯，靜靜地，神情特別專注，與走路時的她判若兩人。

一周歲多一點的孫女一一，我這么稱呼她，是因為能多打上幾個“一一”，這樣不多見的一一就變成多見了。

一周歲多一點的孫女一一不怕生，也不服軟。“瓊”是寶玉，雖稀罕，但重名多，缺乏個性。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學(xué)會了駕駛小兩輪車，且非常穩(wěn)當(dāng)，儼然一個“小司機”，長大后說不定會開火車，開飛機。遇到小男孩，與之比拼，她一下子變成了假小子，動作迅猛，十分強悍，有時也敢揮小拳頭，弄不好，小男孩會哭鼻子。

一周歲多一點的孫女一一喜歡扮各種各樣的鬼臉。有時故意把小嘴巴噘起來，有時不動聲色地盯著你看半天，有時會在車里坐在前排，從車靠背的縫隙間跟你擠眉弄眼捉迷藏，小小年紀，反應(yīng)靈敏，出其不意。

一周歲多一點的孫女一一喜歡我抱她。我抱她時會把她扔得高高的，從高空落下時，她就會不停地大笑，就像我扔她小時候的爸爸一樣。我想，那感覺也是會遺傳的，不然，她笑的樣子怎么跟她爸爸小時候一模一樣。

一周歲多一點的孫女一一的理想很多，很多的理想就是沒有理想。她想當(dāng)鋼琴家，優(yōu)雅地坐在三角鋼琴前，行云流水地彈響《秋日的私語》，那是我爺爺最愛聽的一支曲子；她想當(dāng)飛行員，如果不能自己飛，當(dāng)個空姐也行，藍天多么遼闊，俯視人間城郭；她想當(dāng)書畫家，什么蘭啊，竹啊，江啊，河啊，山啊，峰啊，都是可書可畫的題材，龍蛇飛舞，氣韻生動，景象萬千；她想當(dāng)作家，在燈下奮筆疾書，直抒胸臆；她想當(dāng)收藏家，古董字畫、美玉紫砂、景泰琺瑯，一概收入囊中，傳承天下……

一周歲多一點的孫女一一的名字，就是告誡她從“一”開始，一步一步腳踏實地地往前走，要把每一步走實走牢走定走正，相信一一一定能走得很遠。

一周歲多一點的孫女一一的名字，就是告誡她從“一”而終，一生只做一件事，只要把自己感興趣自己最擅長最具社會價值的一件事做好做完美做極致，就是一個成功的人，就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為青蒿素或者說是為諾貝爾獎而生的屠呦呦，連名字都是天生的，父親屠濂規(guī)聽到其“呦呦”的哭聲后，激動得吟唱《詩經(jīng)》名句：呦呦鹿鳴，食野之蒿……并對上一句：蒿草青青，報之春暉。所以，屠呦呦一輩子只做一件事，最后做成了一個舉世聞名的科學(xué)家。

一周歲多一點的孫女一一最讓我為難的，是家傳兩代人都是男丁，少見不帶把兒的，我打字的習(xí)慣是，只要打“他”“她”基本上一打就出現(xiàn)“他”，少見打“她”的。這下倒好，她一出來，我的習(xí)慣就得跟著改一改，“他”與“她”不可同日而語，只好“平分秋色”了。

這是一一的理想嗎？這不是一一的理想，倒像是我的理想。（責(zé)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