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運山
祥哥喜歡坐我的車,他說每次坐上我的車比坐在家里的沙發(fā)上還舒服。有次從湖南回來,照例是我開車他坐車。車坐久了,祥哥說坐車也累,就擰開音響。一曲薩克斯《回家》,委婉、輕柔、妙曼。音樂聲中,彎彎曲曲的高速公路與其說是路,不如說是風景,是心情。
祥哥不是哥,是侄子。別人都喊他祥哥,我也就跟著喊。
沿途,祥哥不住地用手機拍照,拍視頻,發(fā)朋友圈,簡直比我還忙。車子穿過一條又一條隧道,越過一座又一座山谷,祥哥說反正時間還早,我們不妨走走省道或鄉(xiāng)道??梢钥纯床煌娘L景,一處風景有一處感受。
祥哥說這話時滿臉的興奮,眼睛一直在盯著我。我朝他點點頭,豎起了大拇指。
車到羊樓司,我們下了高速。繞過幾道彎,走上了一條往北的大道。說是大道,其實加上對向車道才兩股,車輛很少。沿著延綿起伏的山脈,我們大約走了半個小時,突然發(fā)現(xiàn)馬路中間立著一塊“前方道路不通,請繞行”的提示牌。牌子極其簡陋,是用一塊長方形的木板釘在一個木頭支撐架上做成的,牌子上的字寫得歪歪扭扭。
我本能地踩了一腳剎車,車速瞬間降了下來。坐在副駕座位上的祥哥耐不住,挪了挪屁股,身子直往前傾,眼睛緊緊盯著前方,嘴里喃喃自語,不大可能,我說不大可能就是不大可能。你看,那邊還有車在往這邊過來呢。祥哥手指著對向車道讓我看。
一輛小轎車迎面開過來。再看,后面還陸陸續(xù)續(xù)跟著幾輛,離我們已經是越來越近。前面的那輛黑色小轎車突然閃了幾下遠光燈。
有毛病?。坎痪褪禽v破奔馳,像誰沒開過……祥哥不滿地說。我讓祥哥別跟那種人一般見識。我說隨隨便便使用遠光燈的人一定是素質有問題,別搭理他就是了。
正在這時,我從倒車鏡看到后面一輛“別克”欲超車。響了一聲喇叭,便揚長而去,車后卷起一片塵土。我猛地踩了一腳油門,車子發(fā)出一陣吼聲跟了上去。
此刻,祥哥哼起了小曲:走在鄉(xiāng)間的小路上,暮歸的老牛是我的同伴,藍天配朵夕陽在胸膛,繽紛的晚霞是云彩的衣裳……
我說,祥哥,你調倒是沒跑,好像詞有點不對勁。祥哥就讓我也來一首,我輕輕咳嗽了兩聲清清嗓子,正要放聲高歌一曲,忽然間,透過擋風玻璃看到前方一臺正在作業(yè)的挖掘機橫在馬路中間,旁邊堆放著一堆水泥管將路死死攔住。
祥哥看看我,我看看祥哥,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便迅速調轉車頭。
祥哥讓我把車開快點,說要能攆上剛才那輛奔馳就好,得跟別人好好道個歉。我說道不道歉不重要,剛才的歌我就不接著唱了,講個故事給你聽。祥哥聽說要講故事,連聲說,好,好,好!我說,有個人必須穿過沼澤,便試探著往前走,沒走多遠就踩在泥里沉下去了。另一個人穿過沼澤,看到他留下的腳印,想都沒想就跟著腳印往前走,走著走著也在泥里沉下去了。后來又有幾個人穿過沼澤,看到前面的腳印,心想跟著走是錯不了的……
故事講到這里,祥哥打斷我說,老掉牙的段子就別往下講了。
我說大侄子,蹈其覆轍是不是可悲、可嘆、更可笑???
祥哥支支吾吾說了一句什么我沒聽清。而后不認識地看看我,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