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花簇*

[印度]般努達(dá)多 尹錫南 譯

(1.四川大學(xué)南亞研究所，610065，成都)

《味花簇》是般努達(dá)多的代表作之一，某種程度上體現(xiàn)了他受印度教虔信派(或曰虔誠派)運(yùn)動影響的味論思想。 這部著作主要依據(jù)婆羅多、勝財、樓陀羅跋吒等前人觀點，論述女主角、男主角和兩類艷情味等。 《味花簇》一書沒有分章。從整個內(nèi)容看，該書以一半篇幅對女主角進(jìn)行分門別類的論述或組合排列式闡釋，充分體現(xiàn)了古代印度數(shù)學(xué)思維發(fā)達(dá)對文藝?yán)碚摻?gòu)的無形而深刻的影響，這也是金克木先生等前輩學(xué)者所謂的形式分析的題中應(yīng)有之義。 婆羅多和勝財對男女主角的論述基本上平分筆墨，而般努達(dá)多主要論述女主角，對男主角的論述相對簡略，配角則是一筆帶過。

聯(lián)系印度宗教傳統(tǒng)和文化經(jīng)典，般努達(dá)多以女性情感為起點和重點論述艷情味，其實早有所本。 印度學(xué)者的研究表明，《梨俱吠陀》中已經(jīng)出現(xiàn)不同女性形象及其情感的描述，而迦梨陀娑筆下的女性人物所體現(xiàn)的復(fù)雜情感更是如此。 這些文學(xué)經(jīng)典對女性情感的描述，成為后世梵語詩學(xué)家不斷論述艷情味和虔誠味的重要思想資源。這也成為當(dāng)代女性主義批評家相關(guān)思考的重要依據(jù)之一。 這些均可在上述文學(xué)經(jīng)典中找到線索和源頭。①《舞論》第24 章依據(jù)愛情狀態(tài)將女主角分為8 類(XXIV.210-211)。②婆羅多之后，自勝財至毗首那特、辛格普波羅，凡論及女主角的愛情狀態(tài)，鮮有不從《舞論》者。 樓陀羅跋吒的《艷情吉祥痣》更是成為般努達(dá)多等人可資利用的思想動力和美學(xué)資源。 另一方面，印度教對女性力量的崇拜，產(chǎn)生了后來的性力派，女性形象無形中得到某種程度的升華，而虔誠味論的主角除了毗濕奴大神以外，羅陀等諸多女性形象也不可或缺。 這些女性如缺席“表演”的話，詩學(xué)家們的文學(xué)理論思考或宗教美學(xué)演繹將成為“無米之炊”。 由此可見，般努達(dá)多在《味花簇》中專論女性為主的艷情味，似乎是水到渠成之事，而他的承上啟下也是自然之舉。 般努達(dá)多的特色在于，他以《味花簇》為切入點，將女主角(nāyikā)的分類研究發(fā)展為一個“獨(dú)立的知識和探索領(lǐng)域。 這是般努達(dá)多對梵語詩學(xué)最卓越的貢獻(xiàn)”。③值得注意的是，般努達(dá)多不僅以克里希納和拉達(dá)的愛情故事言說味論，還大量藝術(shù)性地化用濕婆和雪山女神的愛情典故，這似乎反映了當(dāng)時的虔誠派文學(xué)的真實形貌。

《味花簇》可以視為印度古典傳統(tǒng)味論的受惠者，也是迦梨陀娑以來的梵語詩歌傳統(tǒng)的受益者之一。 這部著作對于后世梵語詩學(xué)，尤其是虔誠味論影響很深，當(dāng)代學(xué)者所見、印度某些博物館珍藏的艷情畫所刻畫的8 種愛情狀態(tài)，雖然其根源在《舞論》甚或《愛經(jīng)》，但與《味花簇》等虔誠味論著作的流行，顯然是密不可分的。 該作雖然只有短短的138 首頌詩，但卻充分體現(xiàn)了梵語詩歌的語言美、情感美和意蘊(yùn)美，換句話說，它典型地吸納了梵語詩學(xué)莊嚴(yán)論、味論和韻論的思想精髓。 對于這些梵語詩句的欣賞，一般而言，須以熟悉梵語和梵語詩學(xué)核心原理為前提，但在當(dāng)代中國甚或印度，對于一般學(xué)者而言，是不太現(xiàn)實的。 考慮到此前國內(nèi)并無《味花簇》的漢譯本，譯者不揣才疏學(xué)淺，勉力迻譯，以饗讀者。 一般認(rèn)為，原著的精髓就是翻譯中失落的那一部分，此話不假。 對于梵語詩歌而言，更是如此。 這是一種無奈。 期待學(xué)界師友不吝賜教、斧正!

根據(jù)印度學(xué)者的研究可知，般努達(dá)多在《味花簇》中采用了至少16 種詩律，其中有10 種規(guī)則的詩律可見于安主論及27 種詩律的《絕妙詩律吉祥志》(其中大部分或許源自《舞論》)，按照出現(xiàn)的順序，它們包括每音步19 音節(jié)的獅嬉律()、每 音 步17 音 節(jié) 的 大 地 律()、每音步14 音節(jié)的春天吉祥律(vasantatilaka)、每音步11 音節(jié)的雷杵律(indravajrā)、每音步15 音節(jié)的花環(huán)律(mālinī)、每音步17 音節(jié)的山峰律('sikhari?ī)、每音步11 音節(jié)的戰(zhàn)車律(rathoddhata)、 每 音 步 17 音 節(jié) 的 漫 步 律(mandākrāntā)、 每 音 步 11 音 節(jié) 的 組 合 律(upajāti)、每音步11 音節(jié)的善來律(svāgatā)。此外，還有6 種不規(guī)則的詩律，它們是源自《舞論》 或《詩 律 經(jīng)》 的 本 貌 律(vaktra)、花 蕊 律()、副歌律(upagīti)、歌吟律(gīti)、吟誦本貌律(pathyāvaktra)、花冠律()。④

此處依據(jù)《味花簇》的2011 年瓦拉納西梵文編訂本，并參考另外兩個梵文編訂本和英譯本，譯出其全文。 由于2011 年編訂本多頁出現(xiàn)文字謬誤或印刷重復(fù)等情況，凡是理解不通的地方，均依據(jù)另外兩個版本和附錄梵文的英譯本譯出大意。⑤

訶羅(濕婆)沿著崎嶇的道路，以自己的

右腳邁步前行，用自己右手摘下樹上花卉。

出于擔(dān)憂，他扶著左邊摯愛的身體，

她躺在鹿皮床上，愛意濃濃，倦怠無力。 (1)⑥

為了智者品嘗蜜汁，吉祥的般努達(dá)多闡釋這部《味花簇》。 (2)⑦

在各種味中,艷情味至關(guān)重要,因此,這里論述作為所緣情由的女主角()。

傾心于丈夫的是自己的,而與他人有染者不在此列。 這里只描述忠于丈夫的(妻子)。 與他人有染者,就是出軌者。

作為妻子,她的舉止表現(xiàn)是：侍奉丈夫,恪守婦道,誠實正直,忍辱負(fù)重。

(作為妻子的)女主角，出身高貴，睫毛低垂，只在眼角處表現(xiàn)若有若無的好奇，微笑時略啟下唇，說話時如同賓客，只有至愛者(丈夫)可以聽見，無論何時生氣，也只壓在心底。 (3)

妻子分為三類：純樸的(mugdhā,無經(jīng)驗的)、中等的(madhyā,較有經(jīng)驗的)和大膽的(pragalbhā,有經(jīng)驗的)。

純樸的指青春萌發(fā)的女子,她又可分為(以下四類)：不覺自己已到青春期的、覺察自己已到青春期的、帶著羞澀而害怕情愛的新媳婦()、恭順而信任丈夫的新媳婦。 純樸的(妻子的)表現(xiàn)是：含羞迷人,發(fā)怒時溫柔,渴望得到新的飾物。

純樸的女子(妻子)正如:

仿佛接受愛神王指令，青春

在鹿眼女身上常駐，她的青春預(yù)備了居所，

她的眼神如鹡鸰鳥機(jī)靈，她的臉

如月光溫柔，語言如乳海波浪喚起的美。 (4)

沒有察覺青春期已到的純樸女子正如:

長著月亮臉的女子從水里來到岸邊，

她視自己大眼為掛在耳邊的青蓮，想以手拂去;

她視肚上汗毛為萌芽的水草，恐懼地想要掐去;

她感覺臀部沉重，反復(fù)告訴女友自己疲憊。 (5)

察覺青春期已到的純樸女子正如:

蓮眼女啊! 你的乳房恰如自生者濕婆! 哪個幸運(yùn)兒

將用月頂般的手指(在它上邊刻下印痕)!(6)⑧

(羞澀的)新媳婦正如:

被手當(dāng)胸緊緊地抱住，

到了床上仍想掙扎出去。

她手中仿佛緊攥水銀，

我們知道這是新媳婦的力! (7)

信任丈夫的新媳婦正如:

眼角半閉，雙腿緊鎖，

一手死死攥著褲結(jié)，

一手護(hù)住乳房，哪個青年

愿去睡在新媳婦身邊? (8)

既害羞又春心蕩漾,這是中等妻子。 結(jié)婚后對丈夫恭順信任,這是特別信任丈夫的新媳婦,她的表現(xiàn)是：丈夫犯錯時,如穩(wěn)重,就以含蓄委婉的語言(vakrokti)責(zé)備,如不穩(wěn)重,就惡言相向。例如：

沉睡便會不見愛人的臉，不睡會被他緊抱懷間，

蓮花臉的女子如此為難，輾轉(zhuǎn)反側(cè)難以入眠。 (9)

(沉溺交歡的例子)

撫摸乳房，注視臉龐，緊抱臂膀，

親吻豐滿下唇，解發(fā)脫衣，

愛人納悶愛神之蓮閉合還是太陽升起，

美目女遂褪下衣角，摘掉青蓮耳飾。 (10)⑨

(極樂昏迷的例子)

歡愛后我才看清乳房的指甲傷痕，

下唇被牙齒咬出了傷疤，

波古羅花環(huán)掉下，珍珠鏈已壞，友人啊!

我哪里想得起你傳授的交歡秘法? (11)

中等的和大膽的女子根據(jù)惱怒(māna)的狀況又分三類：穩(wěn)重(dhīra)、不穩(wěn)重(adhīra)和較為穩(wěn)重(dhīrādhīra)。 穩(wěn)重者含蓄地表達(dá)憤怒,不穩(wěn)重者直率地發(fā)泄怒氣,較為穩(wěn)重者比較含蓄地表達(dá)憤怒。

她們各自的特征是：中等的穩(wěn)重者言辭委婉地表達(dá)怒氣,(中等的)不穩(wěn)重者言辭犀利,(中等的)較為穩(wěn)重者一邊哭泣一邊訴說委屈,大膽的穩(wěn)重者拒絕交歡,(大膽的)不穩(wěn)重者斥責(zé)和打人,(大膽的)較為穩(wěn)重者既拒絕交歡也斥責(zé)(丈夫)。

依據(jù)古代經(jīng)論記載,這些關(guān)于穩(wěn)重者等的分類只適用于作為妻子的女主角,不適用于作為他人的女主角(即出軌者)。

(作者的觀點是：)既然穩(wěn)重與否,只由憤怒決定,如果出軌者也產(chǎn)生了憤怒,她必然也會表現(xiàn)穩(wěn)重與否的氣質(zhì)。 因此,不能說出軌者沒有憤怒。

中等的穩(wěn)重者正如:

蜂群騷動，您走入涼亭大汗淋漓，

我想用蓮葉溫柔地為您的身體扇風(fēng)。 (12)

中等的不穩(wěn)重者正如:

您整夜醒著，我的蓮花眼布滿血絲，

您狂飲蜜酒，我的腦子卻不停轉(zhuǎn)動，

您在涼亭的浪蝶蜂群中享受吉祥果，

我卻為愛神殘忍的箭矢射中。 (13)⑩

中等的較為穩(wěn)重者正如:

“你精于同美女纏纏綿綿，令其癡迷，

你做得真對，青春裝飾你!”

美目女說完這些深深嘆息，

看著愛人臉龐，眼角涌出淚滴。 (14)[11]

大膽的穩(wěn)重者正如:

愛人啊! 你不與我同床共枕，也無甜言蜜語，

你假裝怒視仆人，也不朝我瞧一瞧，

你像蓋多吉樹的花蕊隱藏了憤怒，

否則你的伴友怎么會斜眼譏笑? (15)

大膽的不穩(wěn)重者正如:

山王之女手鐲閃閃發(fā)光，剎那間

看見訶羅頭頂月亮閃現(xiàn)自己影子，

疑為這是別的女子房屋，

她遂將夫君一番呵斥。 (16)[12]

大膽的較為穩(wěn)重者正如:

當(dāng)至愛靠近床邊，她脖頸歪向一邊，

他語調(diào)熱情，她斜視譏笑，臉龐放光，

他抓住她的手，鹿眼女睜大雙眼，

宛如胭脂浸過的魚背泛著紅光。 (17)

(前述中等的、大膽的)穩(wěn)重者有6 類,它們還可分為年長的()、年幼的()兩類,即穩(wěn)重而年長的、穩(wěn)重而年幼的、不穩(wěn)重而年長的、不穩(wěn)重而年幼的、較為穩(wěn)重而年長的、較為穩(wěn)重而年幼的。[13]

年長者指(已婚的幾個)妻子中丈夫最寵愛的一個,年幼者指其中丈夫恩寵較少者。

無論是寵愛較深或較少,都不涉及出軌者與妓女,因為這些概念只與那些嫁給男主角的妻子們有關(guān),從而排除了其他的情況。

穩(wěn)重的年長者、年幼者的情形正如:

他抬起脖頸，看見兩個蓮花眼同床共眠，

其中一個的臉龐被面紗裹得緊緊，

他走近另一個，悄悄用顫抖的手指，

觸摸她的衣角，將其從夢中喚醒。 (18)

不穩(wěn)重的年長者、年幼者的情形正如:

看見樹林中兩個低頭的新媳婦發(fā)怒臉紅，

愛人令一人去把鮮花采集，

他擁抱另一個，她臉色迷人，

驚喜地半閉眼睛，嫩芽唇笑得甜蜜。 (19)[14]

較為穩(wěn)重的年長者、年幼者的情形正如:

兩個鹿眼女有點穩(wěn)重又輕浮，

他手拿一對明晃晃的珠寶取悅她們，

他將一個珠寶遞給第一個妻子，遞給第二個時，

他趁機(jī)觸摸其乳房獲得歡心。 (20)

隱秘地愛著別的男子,她是出軌者(他人的)。 她 分 兩 類： 已 婚 的()、 未 婚 的(kanyā)。 未婚的也是出軌者,因為她受到父母的保護(hù)。 未婚的所有行為都是隱秘的。

(已婚的出軌者的情形)

萊吠河邊的涼亭適合情人消受愛神花箭，

陣風(fēng)吹拂岸邊，林中豆蔻綻開，散發(fā)芳香，[15]

那個由新云鋪開巧妙構(gòu)成的雨季真是有福，

女友啊! 我心有牽掛，唯有逐鹿夢鄉(xiāng)! (21)

出軌者可以分為以下幾類：保密型(guptā)、機(jī)智 型(vidagdhā)、暗 示 型()、風(fēng) 流 型()、惱怒型(anu'sayānā)和喜悅型(muditā)等等。 保密型出軌者分為三類：掩飾過往情事的、

掩飾未來情事的、掩飾過去和未來的情事的。

保密型出軌者的三種情形正如:

讓婆母發(fā)火! 讓好友恨我! 讓妯娌訓(xùn)我!

女友啊! 我再也不愿去那屋里睡覺!

角落的洞穴跳出撲老鼠的母貓，

我真倒霉，它的利爪將我傷到! (22)[16]

機(jī)智型出軌者可分兩類:行為機(jī)智型、語言機(jī)智型。

語言機(jī)智型出軌者的情形正如:

旅人啊! 陽光毒辣，

河邊那一帶適合你今天住下!

多摩羅樹密密麻麻，

附近有排排鮮艷的茉莉花。 (23)[17]

行為機(jī)智型出軌者的情形正如:

房屋的主人令仆人砍掉棗樹，

鹿眼女在冬季把斧子扔進(jìn)河里。 (24)

暗示型出軌者的情形正如:

(女友對女主角暗示說)

過去發(fā)生的已經(jīng)發(fā)生，將要發(fā)生的也會發(fā)生，

現(xiàn)在發(fā)生的正在發(fā)生，你怎么遮掩都不行! (25)

風(fēng)流型出軌者的情形正如:

生主啊! 云兒下雨滴，不會下男人，

山會生青草，不會生男角，

三界的樹木結(jié)果實，不會結(jié)凡人，

我失望地問，您為風(fēng)流女準(zhǔn)備了什么? (26)

惱怒型出軌者可分三類：現(xiàn)在的幽會地被毀的、將來的幽會地被毀的、愛人已到而自己卻不能按時趕到幽會地點的。 現(xiàn)在逐一說明。

(惱怒型出軌者的第一種情形)

仲春時節(jié)已然來臨，

丁香蔓藤葉片凋零，

訶羅! 訶羅! 美目女腮邊

宛如棕櫚葉光彩照人! (27)

(惱怒型出軌者的第二種情形)

細(xì)腰女啊! 別懊惱，到愛人屋里去!

那邊的林子里還能有什么?

對對孔雀已經(jīng)入眠，

小鴿搖著新鮮樹葉。 (28)

(惱怒型出軌者的第三種情形)

芒果花簇掛在耳邊，

紅黃花粉粘在腮邊，

拉達(dá)看到親愛的冤家，

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 (29)

喜悅型出軌者的情形正如:

愛人與大家在一起，但他的姐妹

是聾子，他兄弟的妻子雙眼并不麻利，

年輕的女主角就此放心，水罐似的乳房

頂端喜豎，胸衣膨脹而聳立。 (30)

少女的情形正如:

珍珠項鏈微晃，睫毛豎起，嘴角含笑，

眼神飄逸，光彩照人，青蓮自耳際滑到了臂膀，

手指假裝撫摸臉頰卻讓指環(huán)閃爍，

公主若有所思期待那位幸運(yùn)兒郎。 (31)

以錢財為唯一條件,可與所有的男人交歡,她是妓女。

妓女的情形正如:

看見財大氣粗的施主走向前來，

鹿眼女乳房膨脹，宛如期待彼此擁抱，

頭發(fā)上的花環(huán)一再掉花，喜淚飛濺，

眼睛靠近耳邊，仿佛告知錢財已經(jīng)來到。 (32)

這些女主角可分為三種：因愛人有外遇而受傷的、曲折表達(dá)自豪的、惱怒的。

因愛人有外遇而受傷的情形正如:你這個女信使啊!

你根本沒有走到?jīng)鐾だ铩?/p>

你卻去了那個惡人的屋子，否則

你身上怎有肉色花的指痕裝飾? (33)

曲折表達(dá)自豪的女主角又分兩類：因愛情而自豪的、因美麗而驕傲的。

因愛情而自豪的情形正如:

女友啊，我說你多么有福氣!

愛人用珠寶裝飾你的全身!

我的愛人沒有給我任何飾物，他害怕眼睛在我的身體與(飾物)中走神! (34)[18]

因美麗而驕傲的情形正如:

女友啊! 愛人將我的眼睛比作青蓮，

他還把我的語言比作甘露，

我對他還能怎么樣呢?

忍耐就是我的錯誤。 (35)[19]

惱怒(māna)說明愛人的行為有過錯。 惱怒分為輕微的、中度的、嚴(yán)重的三種。 容易得到原諒的是輕微的惱怒,較難原諒的是中度的惱怒,很難原諒的是嚴(yán)重的惱怒,不可原諒的是假味(rasābhāsa,類味)。[20]

(愛人)看別的女人一眼,(女主角就會)產(chǎn)生輕微的惱怒；(愛人)叫錯了姓名,產(chǎn)生中度的惱怒；(愛人)與別的女人有染,產(chǎn)生嚴(yán)重的惱怒。

將女主角的興趣成功地轉(zhuǎn)移到其他方面,可以平息輕微的惱怒；談?wù)撈渌虑楹唾€咒發(fā)誓等,可以平息中度的惱怒；跪在(女主角的)腳下和敬獻(xiàn)珠寶飾物等,可以平息嚴(yán)重的惱怒。

輕微惱怒的情形正如:

細(xì)腰女啊! 你看見愛人

注視別的女子，還以飾物將其裝扮，

你身體出汗變得軟滑，肚臍上汗毛閃亮，

你不值得為他而惱怒傷肝! (36)

中度惱怒的情形正如:

如果你不信我是忙亂中叫錯名，細(xì)腰女，

我憑你觸摸我的蛇形肚紋發(fā)誓! (37)

嚴(yán)重惱怒的情形正如:

看見愛人的額頭上，留有

同夫妻子們用腳描繪的紅色印跡，

美目女耳環(huán)上的珍珠在她眼角的

余光里變成紅色寶石! (38)

前述16 種女主角又可按照以下8 種情形再次劃分：愛人遠(yuǎn)游型(、愛人移情型()、愛人失和型(kalahāntaritā)、愛人爽約型()、期盼愛人型(、妝扮以候型()、愛人鐘情型()、追求愛人型()。與這8 種(愛情狀態(tài)聯(lián)系起來進(jìn)行)計算,得到的女主角種類為128(16 ×8 =128)。 如果將這128種女主角再按優(yōu)秀的、中等的、下等的三類進(jìn)行計算,總數(shù)為384(128 ×3 =384)。

有人說,下邊這種說法不對——如果再將這些女主角與天神(divyā)、凡人(adivyā)、半神半人(divyādivyā)等三類聯(lián)系起來進(jìn)行計算,得到的總數(shù)為1 152 種(384 ×3 =1 152)。 天神類女主角以因陀羅尼(Indrā?ī)等為例,凡人類女主角以茉莉(Mālatī)等為例,半神半人類女主角以悉多(Sītā)等為例。

女主角只能按其愛情狀態(tài)(avasthā)分類。如果接受按照種類(jāti)劃分的方法,男主角的種類將無限制。 這樣,男主角也可按照天神類、凡人類和半神半人類等標(biāo)準(zhǔn)分類。 因陀羅等是天神類男主角,摩陀婆(Mādhava)等是凡人類男主角,而克里希納等是半神半人類男主角。 這就是三分法。

應(yīng)該明白的是,就純樸型女主角而言,由于其缺乏足夠的(愛情)知識,不能以穩(wěn)重與否的標(biāo)準(zhǔn)進(jìn)行分類,因此這種八分法不適用。 盡管如此,如果考慮到古代經(jīng)論所載,八分法適用于新婚妻子的分類。

愛人去往另一個地方,內(nèi)心充滿痛苦,這是愛人遠(yuǎn)游型的女主角,但苦于分離型、愛人失和型、愛人爽約型的女主角不在此列,因其愛人沒有去往他鄉(xiāng)。 這些不在我們的討論范圍。 接下來說明8 種女主角的16 種情形。[21]

愛人遠(yuǎn)游型的純樸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蓮花臉痛苦已久卻未向女友傾訴，

她編了水草床卻羞于躺在上邊，

喉嚨里悶聲悶氣但眼淚不住地流，

只有愛神才明白她難忍的相思苦戀。 (39)

愛人遠(yuǎn)游型的中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友啊! 身上穿的是同樣的衣服，戴的是

同樣的手鐲，臀部是同樣的珍珠腰帶，

春天蜜蜂送來愉快的熱鬧聲，為何

今天一切那么強(qiáng)烈，難以忍耐? (40)

愛人遠(yuǎn)游型的大膽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雅度族之主啊! 自打您出門遠(yuǎn)游，

她就扔掉柔嫩蓮花環(huán)、腰帶和珍珠項鏈，

哎呀! 不知此時能說啥? 鐲子褪到手腕處，

它仿佛想感受一下她心跳的血管! (41)[22]

愛人遠(yuǎn)游型的出軌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婆母遞來紅蓮葉，她用顫動的睫毛接過，

害怕蓮葉即刻碎響，并未用手摸，

她用好友的話答復(fù)妯娌，

鹿眼女好不容易才屏息止住怒火。 (42)

愛人遠(yuǎn)游型的妓女的情形正如:

女子坐在屋門前，

眼角揉進(jìn)一些胡椒粉，淚水涌出，

想讓戀人識得分離后的內(nèi)心痛苦，

再給自己更多的錢財寶物。 (43)

發(fā)現(xiàn)丈夫(pati)大清早回家,身上留有與別的女子交歡的痕跡,她是愛人移情型女主角。 重點在于清早發(fā)現(xiàn)愛人回家。 愛人移情型女主角的表現(xiàn)是：口齒不清、傷心、嘆息、沉默不語、流淚等等。

愛人移情型的純樸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愛人胸前留下情人

水罐似乳房的愛痕，

新婚美目女想瞧瞧究竟何物，

他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44)

愛人移情型的中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清晨看到愛人胸前留有其他女子乳房的愛痕，

年輕女子既未長吁短嘆也未喃喃低語，

她用雙手捧起清水洗滌臉龐，

趁機(jī)將眼中流淚掩飾過去。 (45)

愛人移情型的大膽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男主角對友人說起妻子對自己偷歡的反應(yīng))

(妻子的)情敵睫毛美麗修長，

她用紅色蓮花腳在我臉上刻畫涂抹，

妻子清早看見，并無惡言相向，安寧如畫，

她不嘆息流淚，低下頭去，手掌托起鏡子遞給了我。 (46)

愛人移情型的出軌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看見愛人脖頸上留下的珍珠手鐲印痕，

鹿眼女害怕別人發(fā)現(xiàn)，未說刻薄話，

她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女信使的臉，

淚水盈眶，從眼中唰唰流下。 (47)

愛人移情型的妓女的情形正如:

“怎能忍受你胸膛留有其他女人乳房的痕跡?

你得給我早先承諾的錢財寶物!”

妓女說完，用手從猶豫不定的愛人那兒，

一把拿過了叮叮作響的純金手鐲。 (48)

先是鄙視愛人,繼而懊惱后悔,這是愛人失和型女主角。 她的表現(xiàn)為：激動、苦惱、慌亂、嘆息、哭泣等等。

愛人失和型的純樸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出于羞澀沒有安撫丈夫，

也沒有對女友仔細(xì)述說，

摩羅耶山的微風(fēng)撲面而來，

帶給她強(qiáng)烈持久的內(nèi)心寂寞。 (49)

愛人失和型的中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未向女友傾述，她的內(nèi)心痛苦，

想對女友述說，羞澀使其卻步。

想說爭吵之事卻無法開口，

面對女友，她只得低下頭部。 (50)

愛人失和型的大膽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哎呀! 眼睛喲，你為何變得血紅，

手啊，你為何舉起蓮花將他威脅?

嘴啊，你為何不識情趣憤怒爭吵?

倒霉的人啊，它們的好處難以識別? (51)[23]

愛人失和型的出軌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媽媽啊! 憤怒之中失理智，愛人被我好羞辱，

無視長者與家族，丟失穩(wěn)重之財富，

遠(yuǎn)離同伴與倫理，舍棄羞恥如草木，

大河長流捧幾滴，命運(yùn)強(qiáng)大我認(rèn)輸! (52)

愛人失和型的妓女的情形正如:

女友啊! 我的蓮花手有了蓮花標(biāo)志，木星住在我的

吉祥屋，梵天在我的額頭畫了吉祥果，

我卻朝著兌現(xiàn)這一切的人發(fā)火，

呸! 我這賤命賤身與德行! 呸! 我這青春被蹉跎! (53)[24]

在幽會地沒有見到意中人,內(nèi)心復(fù)雜,她便是愛人爽約型女主角,其表現(xiàn)是：憂郁、嘆息、苦惱、嘮叨、懼怕、呵斥女伴、憂慮、流淚、昏迷等等。

愛人爽約型的純樸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伴們不停地發(fā)誓，新婚的蓮花眼被騙到?jīng)鐾ぃ?/p>

看到空無一人，她焦慮于離開此地還是等候期盼。

涼亭一帶的黑蜂在迦曇波樹上喧鬧嬉戲，

眼神觸及，內(nèi)心痛苦卻又充滿渴望。 (54)

愛人爽約型的中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來到幽會地的屋子，

鹿眼女眼里空空如也，

她下唇一動不動，屏聲靜氣，

半睜眼，半字語，半口檳榔葉。 (55)

愛人爽約型的大膽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蓮花眼見到?jīng)鐾た諢o一人，明白愛神的虛情假意，

她沒有告訴女信使，也未向好友咨詢。

“樂生、作樂、月頂、訶羅，青項、執(zhí)戟者、濕婆，

請您賜福庇佑!”她贊頌這些光輝的美名。(56)[25]

愛人爽約型的出軌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跨過羞澀之河，披上濃密的黑夜面紗，

她腳踏穩(wěn)重的蛇冠到了幽會地，未見愛人，

滿心痛苦，只見四周烏云密布，雷聲轟鳴，

如同死神猛烈發(fā)怒，水牛迷狂發(fā)情。 (57)

愛人爽約型的妓女的情形正如:

一個妓女精于作弄大家，

一次被某個妓女假話騙倒，

鮮花盛開美麗迷人，黑蜂涌動，

宛如幽會涼亭睜眼譏笑。 (58)

思考愛人不能前來幽會地的原因,這是期盼愛人型女主角。 愛人遠(yuǎn)游型的男主角,限于白天,不到幽會地,不屬此列。 男主人公的活動在白天,并須回家,因此幽會地被排除。[26]期盼愛人型女主角的表現(xiàn)是：缺乏情欲、苦惱、打呵欠、捶打肢體、打顫、哭泣、講述自己的情況,等等。

期盼愛人型的純樸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愛人此時還沒來到，

多半已到別的女子處求歡?！?/p>

羞澀的她這樣想，沒問女友，沒嘆息，沒打顫，

只是臉頰如同成熟的洋蔥蒼白泛光。 (59)

期盼愛人型的中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親愛的女友沒去引他前來，還是他怕蛇咬，

或是我的氣話阻止了愛人?”

長著新蓮臉的她這樣說道，淚水奪眶而出，

卻借口說耳上金花粉掉落傷了眼睛。 (60)

期盼愛人型的大膽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兄長似的涼亭，女伴似的茉莉花，親戚似的芒果樹!

母親似的黑夜，父親似的黑暗!”我在問你，

克里希納身如黑云，令人喜悅，

為何此刻他還未來到這里? (61)

期盼愛人型的出軌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主角對女友說)

云雨交織中沐浴，茂密森林住下去，

點滴清涼檀香膏，侍奉心生之愛神，

清醒守夜遵誓愿，拋卻羞恥為布施，

哪種苦行還須修，眼中貴客不現(xiàn)身? (62)

期盼愛人型的妓女的情形正如:

親愛的人，怎么一直不來涼亭?

如此這般，在心里想了好久。

妓女渴望錢財寶物，

汩汩淚水自眼窩往下流。 (63)

“今天是我的愛人要來的日子”,諸如此類的話說后,開始準(zhǔn)備與之魚水交歡的一切,這是妝扮以候型女主角。 vāsaka 指的是vāra(約好的時間和地點)。 妝扮以候型女主角的表現(xiàn)是：思念、與伴友嬉笑、詢問女信使、準(zhǔn)備梳妝打扮、盯著大路,等等。

妝扮以候型的純樸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戴上星星般亮麗的項鏈，

扎上蔓藤為腰帶，點燈但未添足油，[27]

遠(yuǎn)遠(yuǎn)看著女友正按旨意籌備相會之夜，

新婚美顏女笑開了口。 (64)

妝扮以候型的中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為展現(xiàn)才藝，蓮花眼心血來潮扎了白蓮花環(huán)，

她一邊好奇地盯著畫，一邊瞧著門，

為蓋過女友風(fēng)頭，她戴上新飾物，

愛神臉上含笑，對此心知肚明。 (65)

妝扮以候型的大膽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身上戴飾品，濃烈香氣熏頭發(fā)，

床邊鋪上檳榔葉，檳榔果子也備好，

蓋多吉花香氣迷人，鹿眼女身姿靚麗

與金手鐲一道照亮屋子，這一日好難熬。(66)[28]

妝扮以候型的大膽女主角內(nèi)心充滿渴望的情形正如:

我倆如身處異地，分離該是多么痛苦難熬。

如若合為一體，則無法對視臉上綻開的笑。(67)

妝扮以候型的出軌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借口支走婆母去睡覺，熄滅微弱的燈火，

像心愛的小鴿子發(fā)出信號聲，前往幽會地靜等。

兩腮泛光，蔓藤似身體在床兩邊久久地翻來滾去，

蓮花手不住地伸出床沿摸索著愛人。 (68)

妝扮以候型的妓女的情形正如:

客人褪去上衣，索要胸衣;客人把手放在乳房，

便要黃金腰帶;客人接吻，則要頂珠飾頭上。

如此想著，她以檀香膏和麝香涂抹身體。

還有什么財寶是妓女不會用來盡情滿足渴望。 (69)[29]

愛人總是懂得她的心思和行為,她是愛人鐘情型女主角。 其表現(xiàn)是：在園林中游樂、極度喜悅、自負(fù)、滿足心愿,等等。

愛人鐘情型的純樸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主角對女友說話)

腰不苗條乳不大，身姿不美臀不闊，

步姿呆板眼無波，舞蹈乏力不穩(wěn)健，

語言談吐不機(jī)智，詼諧玩笑乏深意，

愛人癡情仍不改，真心于我為哪般? (70)

愛人鐘情型的中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他向我求歡，我說不，

他抓我褲帶，我說不，

盡管如此，丈夫沒有去別處，

女友啊，我該如何來應(yīng)付? (71)

愛人鐘情型的大膽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主角對女友說話)

那些美麗的蓮花眼真有福氣，

愛人贊美她們的臉龐，嫩芽似嘴唇、語言、笑聲與舞姿，

女友啊! 我的愛人沒有聽過、見過、想過其他女子，

夢里也不走神，他怎么還會想到我和她們的差異。 (72)[30]

愛人鐘情型的出軌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主角對女友說話)

每一家的蓮花眼都有自己的金腰帶、耳環(huán)和金手鐲，

它們錚錚有聲、發(fā)音優(yōu)美，從未停過，

女友啊! 無論我在密林、城鎮(zhèn)路上，

或在屋里、友伴中間，

親愛的為何眼神不看四周只盯著我? (73)

愛人鐘情型的妓女的情形正如:

(女主角對女友說話)

每一間屋子的鹿眼女都拋媚眼，

宛如甘露海涌出的河流長出蓮花美麗驚艷，

多姿多彩的情愛技藝寫就絢麗如畫，

不知年輕情郎為何將錢財向我癡情奉獻(xiàn)?(74)

要么去與他幽會,要么叫她前來相會,這是追求愛人型女主角。 她的表現(xiàn)是：穿戴與時機(jī)相宜的衣服與飾物、疑慮、聰明、熟練、狡猾、大膽,等等。 這些是出軌的女主角的特征,妻子的特征也是如此。

追求愛人型的純樸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友對女主角說話)

傻丫頭啊! 長夜漫漫是友伴，閃電信使來邀請，

烏云雷聲真吉祥，神漢指路可啟程，

黑暗無邊真吉利，蟋蟀有語贊美聲，

會合愛人時機(jī)到，羞澀矜持不隨行。 (75)

追求愛人型的中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男主角對女主角說話)

妙腰女啊! 走在路上你不怕蛇咬，

手臂一碰你渾身顫栗，

烏云雷聲你不怕，

我一出聲你側(cè)臉。 如何對你? (76)

追求愛人型的大膽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友對男主角說話)

碩大乳房屈腰身，美足一雙多嫩柔，

若非思念之車有，夜間她能把路走? (77)

追求愛人型的出軌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主角對女友說話)

女友啊! 女人想急切出門會合愛人，

烏云是太陽，夜晚是白天，

黑暗是光焰，樹林是客店，

誤入歧途的邪路卻是大路朝天。 (78)

借助月光去和愛人相會的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月亮升起，用檀香膏涂肢抹體，

她臉帶微笑啟程，

愛神手持茉莉花箭，

射中她的心靈。 (79)

黑夜中去與愛人相會的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自由追求愛情的人，黑暗中閃爍的眼睛，

白天綻放的水蓮怎能與之相比?

即便是那青蓮也不匹配，

因為它只是開在月光里。 (80)

白天和愛人相會的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應(yīng)小村莊頭人邀請，家人們熱情地一起

啟程參加為蓮花眼舉行的喜慶儀式，

借故留下，一對年輕人笑著走近閨房里，

彼此擁抱，大汗淋漓，臉腮潤濕。 (81)

追求愛人型的妓女的情形正如:

妓女去幽會的涼亭，與施主愛人相聚。

胸衣閃閃發(fā)光，絢麗的蔓藤腰帶叮當(dāng)有音，

胸衣下面縛住水罐乳房，堅挺顫動，優(yōu)美迷人，

盡情歡愛，真金裝飾品顫動，聲色勾魂。 (82)

8 種女主角的特點描繪如下：純樸女主角的突出特點是羞澀,中等女主角以羞澀卻又喜歡情愛為主要特色,大膽女主角以張揚(yáng)為主,穩(wěn)重的女主角以堅定自信為主,不穩(wěn)重的女主角以不自信為主,較為穩(wěn)重的女主角以較為自信為主,年長者更為親密,年幼者較為疏遠(yuǎn),出軌的女主角以行事詭秘為主, 純樸女主角宛如處女(kanyakā,少女),妓女以獲取錢財為主。

聽說愛人決意離開，手鐲從我手臂褪下，

親友般的淚流個不停，

剎那難耐，我的心決意走在前邊，

所有好友都已出發(fā)，命啊，誰把我拋棄? (83)[31]

根據(jù)前述古代經(jīng)論所載,最開頭時,愛人決定去另一個地方,她應(yīng)視為第9 種情形的女主角：預(yù)知分離型女主角()。 她不屬于愛人遠(yuǎn)游型、愛人爽約型和期盼愛人型女主角,因為她的愛人就在身邊。 她也不是爭吵分開型女主角,因為沒有爭吵和對愛人的羞辱不敬。她也不是愛人移情型女主角,因為愛人沒有和其他女子交歡的痕跡,并且女主角并未表現(xiàn)憤怒的情形,無語調(diào)變化,也無沮喪和偏心的表現(xiàn)。 她也不屬于妝扮以候型女主角,因為沒有約定時間地點,也沒有為相會作各種準(zhǔn)備和憂郁的表現(xiàn)。 她也不是愛人鐘情型的女主角,因為一開頭愛人就與她分開。 愛人鐘情型女主角始終與愛人在一起。 按傳統(tǒng)說法,丈夫如走,女主角就會阻攔他,否則她不能體驗丈夫的鐘情。她也不是追求愛人型女主角,因為后者的丈夫無論如何不會去別處,后者不會出現(xiàn)憂郁、流淚、嘆息、在園林中游樂、極樂等情境。 她不會出門尋求交歡之樂,因此不應(yīng)視為追求愛人型女主角。 預(yù)知分離型女主角將出現(xiàn)內(nèi)心的強(qiáng)烈痛苦,她的主要特征是：愛人一開頭就到另一個地方去。 她是預(yù)知分離型女主角,她的表現(xiàn)是：語調(diào)有變化、沮喪、出現(xiàn)障礙、憂郁、苦惱、昏迷、嘆息、流淚,等等。

預(yù)知分離型的純樸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愛人低聲說將出門遠(yuǎn)行，

細(xì)腰女臉色平靜往下沉，

女友悄悄地來到蔓藤涼亭，

發(fā)出杜鵑迷醉的柔音。 (84)[32]

預(yù)知分離型的中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愛人告知將要出門遠(yuǎn)行，

鹿眼女沒有長嘆，雙眼無淚涌出，

頭發(fā)在額頭聚集，

宛如閱讀她的生命之書。 (85)

預(yù)知分離型的大膽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主角對克里希納說話)

即使拋棄身軀，分離之苦也難以離開這些美眉，

雅度之主啊! 我雙手合十，請告知我真實，

親戚們敬獻(xiàn)的檳榔、鮮花、檀香膏及祭水，

它們在來世是否也催生毒熱難敵! (86)

預(yù)知分離型的出軌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還有哪一種罪惡我沒有為你犯下，

腳踏蛇頂，不敬尊者，背棄倫理，

在你啟程時，我的身體進(jìn)了百苦獄，雙眼進(jìn)了

叫喚獄，內(nèi)心煮在屈辱的鐵鍋獄。 (87)[33]

預(yù)知分離型的妓女的情形正如:

妓女握住愛人的雙手，

眼里含著淚水告訴他:

很快與君別離，手鐲會褪出

手背掉下，請給我指環(huán)吧! (88)

即使愛人對她不好,她也對他好,這是上等女主角,其所有行為都是優(yōu)秀的。

上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丈夫走到床邊，胸前留下五顏六色乳房愛痕，

美眉用甘露語言親切地問候他，

化燦爛而吉祥的笑為檀香膏涂抹他，

化嬌媚奇美的眼神為水蓮花禮敬他。 (89)

愛人對她不好,她也對他不好；他對她好,她也對他好,她是中等女主角。

中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犯了錯的愛人撫摸胸衣，她扭過臉去，

眼角斜視，發(fā)出愛神憤怒而恐怖的紅色花箭，

愛人安撫，美眉送大禮，愛似如意藤，

笑容溫柔，話語迷人，似蜜酒飄香。 (90)

即使愛人對她好,她也對他不好；無緣無故地發(fā)怒,她得名旃荼女(ca?d·ī,難近母) 。 她無來由地發(fā)火,因此是下等女主角。

下等女主角的情形正如:

(女友對女主角說話)

你走路時，他用蓮葉為你的蓮花臉遮陰，

在你的路前，他灑下白檀香膏送來涼意，

那時你卻對愛人怒目而視，你的眼睛宛如

由珊瑚河的波浪沖刷而疲勞的蓮花葉子。(91)

為免冗長,對于各類女主角的上等、中等、下等的情況,不再逐一舉例說明。

令人信任,感覺親密,陪伴左右,這是女友。她的行為是(為女主角)化妝、戲弄、開導(dǎo)、逗趣等。

化妝的情形正如:

女友在金山似的乳峰一帶，

借口描畫愛神的摩羯魚頭飾，

悄悄畫了愛人清晰迷人的嫩葉手，

蓮花臉用蓮花將女友敲擊。 (92)

戲弄的例子是:

(女友對男主角說話)

團(tuán)團(tuán)雨云在各方激起巨響(dhvani)，

地上到處都降下傾盆大雨，

我的女友由此產(chǎn)生強(qiáng)烈愛情，

你居然對此無動于衷，我真詫異! (93)

開導(dǎo)的例子是:

快樂的女友啊! 你出發(fā)去涼亭

看望克里希納之前須斟酌再三:

白天有嗡嗡叫的蜜蜂飛來飛去，

夜晚有月光鳥的嘴不停震顫。 (94)[34]

逗趣的例子是:

“請告訴我，房屋墻壁上的畫像，

誰是世界之主(毗濕奴)十個化身中的第七?”

聽見女友的這一番話，

悉多即刻以微笑作答。 (95)

愛人也像女友一樣開玩笑，這也是逗趣。例如:

(穆羅之?dāng)臣纯死锵＜{問配偶拉達(dá))

“細(xì)腰女啊! 你為何用眉毛暗示而非以語言發(fā)指令?”

穆羅之?dāng)承χ@樣問她。

頻婆果嘴唇被他牙咬疼痛難忍，

拉達(dá)只得臉龐朝下。 (96)

男主角也像女主角一樣開玩笑，例如:

向水發(fā)誓，而恒河在你頭頂，向火發(fā)誓，

而火是你的眼睛，向蛇發(fā)誓，而蛇纏繞你的身子，

因此你就留下賭博時偷走的項鏈，

山王之女笑著奚落濕婆。 愿濕婆賜福你!(97)[35]

女信使(dūtī)的活動是秘密進(jìn)行的,她的職責(zé)是牽線搭橋,為分離雙方通風(fēng)報信等。

牽線的例子是:

(女主角對女信使說話)

夜幕降臨，黑暗已升起，

女使啊! 愛神已經(jīng)睜開雙眼，

不要食言，去做你該做的事，

我的心思全部栓在了他的身上。 (98)

為分離的雙方報信的例子是:

命運(yùn)之神(梵天)在地上創(chuàng)造了燈苗，

因為命運(yùn)之力驅(qū)使，只剩最后一根燈芯，

我們向您俯首進(jìn)言:吉祥的克里希納，

您快一點添油，以免三界陷入黑暗之境!(99)[36]

艷情味在論述男主角、女主角二者時都會涉及,因此這里對男主角進(jìn)行論述。

男主角分三類：丈夫(pati)、出軌者(upapati)、浪子()。

丈夫是按照儀軌結(jié)婚的人。 例如:

月亮啊! 請你送給她柔和清涼的甘露雨，

蛇王啊! 為何遲緩? 快用蛇冠為她輕柔地扇去清涼，

恒河啊! 請給她灑下合歡樹一般的涼水，

這位山王之女異常疲倦，因為她一路遭受毒日光。 (100)

任何時候都避而不見其他女子，永遠(yuǎn)熱愛她，他是專一型男主角。 例如:

地母，你變溫柔點! 太陽，你變涼爽些!

大路啊，再短一點! 風(fēng)啊，吹走熱汗!

彈吒迦林啊，再近一點! 山峰啊! 走到大路邊!

悉多與我一起焦急地往樹林趕! (101)

對所有女子都有自然的愛，他是公正型男主角，例如:

蓮花眼成千上萬，一齊出現(xiàn)在眼前，

我的雙眼該往哪兒放?

克里希納想著，身軀穩(wěn)重，

興奮地閉上一雙蓮花眼。 (102)

一再做錯事，卻無所畏懼;一再被拒絕，卻始終前來相會，這是無恥型男主角，例如:

他的蓮花手被花環(huán)捆著，被拒之門外，

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我，知我已入睡，便近身旁，

當(dāng)我在床沿尋找金手鐲與珍珠，[37]

看見這個無恥的家伙正睡在我的邊上。 (103)

善于哄騙年輕女子，他是虛偽型男主角，例如:

頭戴花環(huán)，額頭畫了葉型飾紋，

雙臂佩戴臂鐲，珍珠花環(huán)在胸口，

美目獲信任，借口扎腰帶，

他用手解開鹿眼女的褲帶，很溫柔。 (104)

破壞傳統(tǒng)的規(guī)矩，他是出軌型丈夫。 例如:

疑慮重重，雙眼和雙眼不敢對視，

臂飾聲令人戰(zhàn)栗，不敢抱在一起，

牙齒很少接觸，圓潤嘴唇不相吻，

彼此無細(xì)語，情人交歡有何趣? (105)

出軌型男主角也分四類：欺騙是其共性,也有其他不一致的特征。

喜歡同許多妓女交歡，這是浪子。 例如:

腰帶發(fā)出悅耳聲，肚臍溫柔又美麗，

脖頸一帶多彩聲，喜聞一音如鴿子，

迷醉鷓鴣一雙眼，無體愛神搭戲臺，

我們翹首以期盼，嬌媚佳麗共游戲。 (106)

浪子也分為上等、中等、下等的三類。

鐘情于愛人,即便是她生氣,也依然親近安撫。 這是上等的浪子。 例如：

看到愛人美麗的長睫毛眼和美似紅蓮的眼角，

他沒高聲說話，沒有露微笑，也沒嚼檳榔，

汗毛豎起，兩腮放光，坐在床沿，

臉色朝下，在頭上編織珍珠花環(huán)。 (107)

不會表現(xiàn)對愛人的憤怒、喜愛,但通過其行為動作,他可以理解女主角的愛。 他是中等的浪子。 例如：

她的臉上沒有笑意，她的話中沒有柔情，

她的眼如紅蓮美麗，我得稍微等她一會，

她在準(zhǔn)備花環(huán)，在乳房上畫愛神葉飾，

茂密頭發(fā)正在熏香，傍晚時看上去真美。(108)

下等浪子指不害怕、不同情、無恥，在交歡不遵循該做與不該做的原則。 例如:

他的心里沒有羞恥，

無所畏懼，缺乏同情，

我嬌弱美艷，恰似波古羅花房，

不要讓我再落入他的手心! (109)

既傲慢又狡猾，這是虛偽的浪子。 例如:

美眉女可憐的的目光落到愛人身上:

“你心似雷杵，語言行為很虛假?！?/p>

他聽完后借口出門，沒有風(fēng)度教養(yǎng)，

沒有和她說話，甚至也沒看一眼她。 (110)

用語言和動作暗示交歡，這是狡猾。 用語言暗示交歡的例子是:

細(xì)腰女啊! 夜晚你要出門，

無論何時，哪個方向，都如密發(fā)漆黑，

在河流岸邊，在樹林附近，

誰會作你的知心伴侶? (111)[38]

利用動作暗示交歡的例子是:

愛人手上拿著一個金色柑，

月亮臉在房屋墻上畫的太陽上涂了一團(tuán)。(112)[39]

出門遠(yuǎn)行的男主角分為丈夫、出軌者、浪子等三類。 接下來將逐一進(jìn)行說明。

(出門在外的丈夫的情形)

大腿是芭蕉，眼睛是青蓮，發(fā)束如水草，

面龐是月亮，語言是甘露，腰部是蓮根，

肚臍是井泉，肚紋是小溪，雙手是嫩葉，

愛人住心間，驅(qū)散熱與苦，何愁無安寧? (113)[40]

(出門在外的出軌者的情形)

美目女去湖里快樂戲水，

我借故立即來到路里，

記得她眼波流轉(zhuǎn)格外美麗，

暗笑著接受了我的情意。 (114)

(出門在外的浪子的情形)

我仍舊記得城里美目女歡愛的行狀，

沒有握住的胸衣落下了地，

眼睛直視，笑聲響亮，

圓臉上揚(yáng)，“不”字被我偷去。 (115)

反應(yīng)遲鈍的男主角是假主角。 例如:

我在寂靜的屋里使勁了各種委婉的法子，

借口采花要去樹林，睜大眼睛，

借口拿檳榔而敞開乳房，他一無所知，

信使啊，我還要如何努力才能讓他解風(fēng)情。(116)

不能說有多少種女主角,便有多少種男主角,因為女主角是按愛情的狀態(tài)區(qū)分的,而男主角以其本性差異為特色。 男主角的四種本性是：專一、公正、無恥和虛偽。

如果按照愛情狀態(tài)區(qū)分男主角,那么人們得接受期盼愛人型、愛人爽約型和愛人移情型等男主角。 那么,幽會的狀態(tài)時機(jī)、按照傳統(tǒng)區(qū)分的出門和與他人有染的擔(dān)憂、欺騙或與他人偷歡所遺留的痕跡等等,都屬于男主角,而非女主角。真的如此,將會產(chǎn)生虛假的味(rasābhāsa)。

安撫發(fā)怒的女子，這是伴友。 例如:

你發(fā)的哪門子怒火? 懇請你多說些同情話。

愿地上長久彌漫甘露般的芳香!

愿你的雙眼充滿思念! 你生他氣而一再側(cè)臉，

我們卻把他美妙的千億苦行贊揚(yáng)! (117)[41]

精通情愛藝術(shù)的便是情人。 例如:

白睡蓮之主月亮升起，諸尊風(fēng)神大顯身手，

黑蜂嗡嗡令人害怕，愛人在不遠(yuǎn)的地方。

手持花箭的愛神醫(yī)生等候味的成熟，

苗條女，你為何還有傲慢病而不投身極樂交歡? (118)

善于給男女雙方牽線者，是隨從。 例如:

她是月亮臉美女，他是喜樂之子，

命運(yùn)作主，兩人邂逅于涼亭小屋，

這時候的太陽真是厲害至極，

隨從借口去池中喝口水而走出。 (119)

利用身體的滑稽動作制造笑料，這是丑角。例如:

將蓮花臉帶到床邊，

我想解開她的胸衣急不可等，

正在這時，丑角一次又一次地

模仿清晨小公雞的叫聲。 (120)

癱軟(stambha)、出汗(sveda)、汗毛喜豎(romā?ca)、變聲(svarabha˙nga)、顫抖(vepathu)、變色(vaivar?ya)、流淚(a'sru)、昏厥(pralaya),這些是8 種真情(sāttvika)。 例如：

你的聲音有變，眼中流淚，雙乳出汗，下唇顫抖，

腮邊蒼白，身體汗毛喜豎，頭腦昏脹，

目光懶散，雙腳癱軟，這個時候，

你在王家大道是否見到尼迦摩國王? (121)[42]

艷情味的常情是愛(rati),它分為兩種：會合艷情味(sambhoga)和分離艷情味(vipralambha)。

會合艷情味的例子是:

雨云天空翻滾，月亮漫步，鴿子低聲呻吟，

群星降落，恒河之波洶涌不停。 (122)[43]

新鮮雨云升起時，為了一睹你的路，

蓮花臉啊蓮花臉，呼吸提到喉嚨邊。

她的胸口長翅膀，飛去看你月亮臉，

翅翼宛如蓮花葉，對此我能再多言? (123)

分離艷情味包括十個階段：渴望(abhi1āsa)、思念(cintā)、回憶()、贊美(gu?akīrtana)、煩惱(udvega)、悲嘆(pralāpa)、瘋癲()、生病(vyādhi)、癡呆()、死亡(nidhana)。[44]

期盼相會，這是渴望。 例如:

在她美妙身體池，心與眼睛已沉落，

心重更是沉得深，眼輕到處去漂泊。 (124)

急于了解(愛人的)容貌、喜樂等種種特征，這是思念。 例如:

今天我應(yīng)在涼亭，復(fù)仿杜鵑甜美聲。

拉達(dá)誤以春天到，搭起眼蓮花拱門。 (125)

與愛人相關(guān)的行為激起心中的潛印象(samskāra)，這種認(rèn)知就是回憶。 例如:

羅摩為羅什曼那久久的痛苦而震驚，他未顯露痛苦，

未發(fā)出灼熱嘆息，也未將眼淚止住，

他反復(fù)回憶毗提訶國王的公主悉多，變得憔悴虛弱，

旋風(fēng)般猛烈燃燒的是愛情之苦。 (126)

贊頌與之分別后的愛人，這種描述就是贊美。 例如:

(男主角對友人說話)

朋友啊!

撫摸乳房部位才是真撫摸，

注視她的眼睛才是飽眼福，

敘述交歡的場合才是真場合。 (127)

愛情的煩惱引起“丟掉所有東西”之類的言語，這被視為煩惱。 例如:

月亮乃為毒樹根，春天阻擋云同情，

夜晚愛神之刀劍，梵天啊，我要怎么做才行?(128)

悲嘆就是有關(guān)愛人的想象性行為。 想象的原因是內(nèi)心的激動不安,激動的原因是焦愁渴望。 例如：

雙眼未睹他人，心思專一忠貞，

雙手未觸他人，現(xiàn)在我該作甚? (129)

焦慮和苦惱等等造成心思混亂,進(jìn)而引起涉及愛人的徒勞行為,這是瘋癲,它分為身體瘋癲與語言瘋癲兩種。

身體瘋癲的例子是:

看到月光投射的影子，

他視為鹿眼愛人臉并與之逗趣嬉戲，

他將影子沉默不語視為傲慢惱怒，

他伸出汗毛喜豎的蓮花手撫摸觸及。 (130)

語言瘋癲的例子是:

嗨，月亮啊，鹿眼女的臉龐為何無二?

愛神國王啊，你所見的蓮花眼也是惟一。

黑蜂啊，你有嗡嗡聲，身軀不及她，

呸! 所有行為都無益，再看一眼也不值! (131)

愛的痛苦引起消瘦憔悴、苦惱等疾病，這是生病。 例如:

愛神有弓箭，住在人心中，

眉毛和眼角，也住你心里，[45]

這種相似出現(xiàn)后，主人如此去愛她，

她的身軀已憔悴，一命終將歸無體。 (132)[46]

癡呆正是分離的痛苦造成的生命狀態(tài)。 例如:

手鐲靜無聲，衣下乳房無晃動，

眼神亦無力，眼珠亦不動，耳環(huán)亦未跳剛舞，

她的身軀已憔悴，無異作好畫一幅，

耳聞君之大名后，她卻汗毛立喜豎。 (133)

死亡(nidhana)不吉利,因而不舉例說明。

目睹愛人(dar'sana)分為三類：夢見、觀畫所見、親眼所見。

夢中見到愛人的情形正如：

未從乳峰取項鏈，未從手上褪手鐲，

未從耳朵盜金飾，

不知誰是這個賊，手持波古羅花飾，

將我心兒竟偷去。 (134)

畫中見到愛人的情形正如:

“他為何未扯下褲帶，未在乳房

留下指甲劃痕，未以牙齒咬在下唇上?”

看到畫布上的愛人畫像，癡情女納悶，

但卻無法拋開魚水恩愛的幻想。 (135)

親眼見到愛人的情形正如:

心啊，別激動! 親友般的羞澀，別苦我!

兄長般的眨眼，停一下! 尊敬的愛神，賜我剎那間!

頭頂孔雀翎毛，耳戴青睡蓮，手持竹笛，

美妙的克里希納，出現(xiàn)在眼前! (136)

我熱情地創(chuàng)作了這部《味花簇》，

它美妙無比，醇酒如蜜，

它蜜汁豐富，不斷涌出，

愿詩人留意，奉為耳飾! (137)

父親叫群主，他是詩人群中的莊嚴(yán)頂飾寶，他的國家是毗提訶，恒河波浪在其間蜿蜒，吉祥的般努達(dá)多自創(chuàng)詩歌，寫成《味花簇》，

愿它與語言女神耳朵上的天樹花競相開放!(138)[47]

注釋：

①參見Bhānudatta， Rasama?jarī， “Introduction，”Aligarh:Viveka Publications，1981， XVII-XX。

②這8 種愛情狀態(tài)決定了8 種女主角:愛人遠(yuǎn)游型、愛人移情型、愛人失和型、愛人爽約型、期盼愛人型、妝扮以候型、愛人鐘情型、追求愛人型。 參見尹錫南.印度古典文藝?yán)碚撨x譯[M].成都:巴蜀書社，2017:293。

③參見Bhānudatta. Rasama?jarī·Introduction[M]. Aligarh:Viveka Publications，1981， XXVI。

④Bhānudatta， Rasama?jarī[M]. Jamuna Pathaka， ed.. Varanasi. Chaukhamba Vidyabhavan，2011:157-158。

⑤ Bhānudatta， Rasama?jarī [M]. Ram Suresh Tripathi， ed.. Aligarh. Viveka Publications， 1981; Bhānudatta.Rasama?jarī[M]. Varanasi: Sampurnanand Sanskrit University， 1991; Bhānudatta， Rasama?jarī[M]. Jamuna Pathaka，ed.. Varanasi:Chaukhamba Vidyabhavan，2011;Bhānudatta，Rasama?jarī[M]. Pappu Venugopala Rao，trans.. Chennai.Pappus Academic & Cultural Trust(PACT)，2011。

⑥這是梵文著作開頭皆有的頌神儀軌。 此句提到的ātmīya cara?a(自己的腳)和svīya kara(自己的手)等詞暗示濕婆大神的雌雄合體特征(他的左邊是配偶高利女神，右邊是自己)。

⑦此句直譯是:為了智者們內(nèi)心獲得蜜汁，吉祥的太陽照耀著味的花蕾。 “吉祥的太陽”暗含了作者般努達(dá)多的名字Bhānudatta。

⑨“愛神之蓮閉合”暗指尚未天明，女子摘下青蓮耳飾，是為了防止太陽升起時，耳飾反射太陽光而耽誤交歡。

⑩這幾句詩暗示女主人公對愛人出軌的痛苦感受。 “整夜醒著”和“狂飲蜜酒”等指丈夫與別的女子偷歡。 值得注意的是，夫妻二人的行為與心理感受以同步的對比方式呈現(xiàn)，無形中增添了詩歌的藝術(shù)張力。

[11] “你精于同美女纏纏綿綿”指女主角指責(zé)丈夫出軌，“青春裝飾你”暗含她責(zé)備丈夫只有青春美貌而無鐘情于妻的美德。

[12] 這是借濕婆神(訶羅)與雪山女神的愛情故事言說文藝?yán)碚摰牡湫屠印?/p>

[13] 由這些敘述可以看出，古代印度文藝?yán)碚摻噶藬?shù)學(xué)智慧(組合法)。 這是人文情感和數(shù)理思維的完美結(jié)合。

[14] “另一個”即年長者(大妻子)，她佩服丈夫的機(jī)智，也為年幼者即小妻子太過單純沒有察覺丈夫故意支走她的真實意圖而發(fā)笑。 這里也多少反映了古代印度一夫多妻制的社會現(xiàn)實。 下邊一首詩反映了同樣的社會現(xiàn)實。

[15] parimala 表示芳香、交歡等意思。 這種雙關(guān)的用法在《味花簇》中屢見不鮮。

[16] 女主人公的話是故意轉(zhuǎn)移大家的視線，實際上，她還要去自己說的那個屋里與情人偷歡。

[17] 這是女主人公向旅人暗示夜間幽會的地點。

[18] 這句話的意思是，愛人覺得她的身體美過任何的裝飾品。

[19] 這里的意思是，女主角覺得愛人還沒有完全表達(dá)自己的語言和眼睛的魅力。

[20] 假味或類味一詞說明，不能在作品或戲劇中表現(xiàn)那些不能得到女主角原諒的情節(jié)。

[21] 因陀羅尼是天神因陀羅的妻子，茉莉指薄婆菩提的戲劇《茉莉與青春》中的女主人公，悉多是大史詩《羅摩衍那》的女主人公。

[22] 這是信使告訴克里希納的話，轉(zhuǎn)告拉達(dá)對他的思念之苦。 Yadupati(雅都族之主或雅度之主)指克里希納，她指拉達(dá)。

[23] 該句有兩層含義，可以有兩種讀法。 一種是可以視為女主人公自言自語，另一種可以視為女友對她說話。 《味花簇》中多處都有這種一句兩讀或一詞兩解、甚或是一詞多解的藝術(shù)修辭法。 這句詩中的arasaj?a(不識趣，不知趣)暗含了舌頭(即品嘗艷情味的工具之一)一詞:rasaj?a 或rasaj?ā。

[24] 這句話的意思是，梵天許她好運(yùn)，但只有女主人公即妓女的相好才可使這些虛幻的“吉祥果”得以成熟。 在妓女看來，賜予錢財寶物的相好(顧客)，似乎要好于梵天，她對得罪相好感到十分懊惱，因此自責(zé)。

[25] 這些稱呼都是濕婆的諢名，而'Siva 一詞有吉祥的意思，bharga(光輝)也是濕婆的名號之一。 女主人公向濕婆祈禱，希望天神幫助他解除愛的煎熬和痛苦，送來愛的清涼和幸福。

[26] 這里說的是區(qū)分愛人遠(yuǎn)游型女主角和期盼愛人型女主角的依據(jù)，即以男主角(男主人公)活動的時間范圍與回家與否為根據(jù)。

[27] bahalasneha(豐富的油，大量的油)還有濃烈的(bahala)愛情(sneha)、深厚的愛情(友情)的意思。 這是雙關(guān)。

[28] 這里以女主角的各種裝飾打扮，襯托其心中的等候之急和思念之苦。

[29] vāra 意為財寶，也指情人之間約定的時間和地點。 vitanute(膨脹、發(fā)展、延伸、擴(kuò)充)暗含了vitanu 一詞，vitanu 即無體是愛神的名號之一。 此處是一種惟妙惟肖、帶有譏諷的雙關(guān)。

[30] “蓮花眼”和后邊的“美眉”等代指美麗的年輕女性。

[31] 這里開始描述女主角的第9 種情形即預(yù)知分離型，它似乎可以視為愛人遠(yuǎn)游型女主角的變體。

[32] 大意是指女友模仿杜鵑的叫聲，吸引純樸女主角的愛人注意，使他由鳥聲聯(lián)想到愛情，而取消行程。

[33] 女主角對自己的身體說話，以自責(zé)口吻表達(dá)即將面臨的分離之苦。

[34] 后兩句話暗示女主角美似蓮花和夜月，蜜蜂與月光鳥會飛去停留其上或在其四周繞飛。

[35] 濕婆的原文'siva 還表示“吉祥”、“幸?！钡纫馑?。

[36] 這首詩包含雙關(guān)，因此還可這樣翻譯: 梵天在地上創(chuàng)造了月亮臉, 她已到生命絕境,因受命運(yùn)左右, 我們向您俯首進(jìn)言：吉祥的克里希納, 您趕快用愛情將三界從黑暗中拯救!

[37] 手鐲從手背褪下，說明分離和相思之苦導(dǎo)致女子憔悴消瘦，暗示女主角實際上對男主角仍然存在很深的感情。

[38] 男子問女子的話，暗示他可以陪同她前往幽會。

[39] 手里拿著金色的柑橘，暗示撫摸女子乳房;太陽畫像上涂抹一團(tuán)，暗示女子在夜晚即太陽下山后，可以與之幽會。

[40] 這里的眾多明喻中，喻體皆為令人感到?jīng)鏊氖挛?，它們看似解除旅人的暑熱亦即旅人在外思念愛人的孤寂痛苦，實則增加了分離之苦。 這是該詩的巧妙或耐人尋味之處，即以表面的語言中和與事理平衡，增加文本內(nèi)在的矛盾和張力。

[41] 這幾句敘述女主角(雪山女神烏瑪)埋怨男主角(濕婆大神)修煉苦行而漠視、忽視自己感情的神話故事。

[42] 這里的話，涉及前邊提到的各種真情，而“懶散”不屬于真情，而是一種不定情。

[43] 這幾句話可以這樣解釋:女主角頭發(fā)浮在背上，臉色緊張，處于甜蜜的交歡中。 鴿子低聲呻吟，暗示她在歡愛中的呻吟(古代印度似乎習(xí)慣以鴿子聲音形容愛侶交歡)。 項鏈掉落，肚臍上的紋飾因為交歡而劇烈抖動。

[44] 這些敘述源自《舞論》第24 章的相關(guān)內(nèi)容(XXIV:168-190)。 婆羅多在《舞論》中將其視為10 種愛情階段或狀態(tài)。

[45] 這里暗示女子的眉毛是弓，眼角是箭。

[46] 無體(atanu)是愛神的稱號之一，暗示愛神被濕婆大神的第三只眼睛燒毀身體的神話傳說。 atanu 還有性愛、大的等意思。 “相似性出現(xiàn)”等詞語暗示男主角須改變兩人分離苦戀的局面，否則憔悴的女主角不堪思念，很快就會香消玉殞。

[47] pārijāta，傳說中的天國神樹。 相傳眾神翻攪乳海時所出，為因陀羅所有，后為毗濕奴所獲。 古人譯為天樹王、園生樹等。 它是天界(Devaloka)的五棵神樹之一，這些樹的名字是:Mandāra、Pārijāta、Santāna、Haricandana。參見Vettam Mani. Purā?ic Encyclopaedia[M]. Delhi: Motilal Banarsidass Publishers，2015:378，572;參見林光明，林怡馨，合編.梵漢大辭典(下冊)[M].臺北:嘉豐出版社，2005:85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