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驅動與深度交互：人工智能對科學傳播的跨世紀構建

黃時進

（華東理工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上海 200237）

1956年，在美國達特茅斯大學舉辦的“如何用機器模擬人的智能”學術會議上，麥卡賽、明斯基、羅切斯特和香農等學者首先提出了人工智能（artificial intelligence，AI）這一概念，即能有效地部分或全部替代人類完成理解、識別、分析、決策等功能的機器智能。從此，人工智能的研究與應用開始進入人類社會，經過了幾十年的發(fā)展，特別是進入21世紀，隨著計算機及網(wǎng)絡等技術的快速發(fā)展而突飛猛進，對社會各個層面都產生著深刻影響。作為提升公民科學素質的重要途徑，科學普及被認為和科技創(chuàng)新同等重要，兩者是實現(xiàn)創(chuàng)新驅動發(fā)展戰(zhàn)略不可或缺的兩翼。人工智能時代的到來，正在從技術驅動和深度交互兩個維度構建新時代的科學傳播。

1 人工智能時代的科學傳播

1.1 科學傳播的概念

最早提出“科學傳播”這一概念的是英國學者J.D.貝爾納（J.D.Bernal），他在20 世紀 30 年代出版的《科學的社會功能》（The Social Function of Science）中第十一章，將科學傳播（scientific communication）分為科學出版物的職能、國際上的問題、個人接觸的重要性、科普工作四個部分展開討論[1]，強調科學家面向公眾的科學交流的問題。

當然，在中國，科普與科學傳播概念事實上存在相互交叉，但兩者無論是在理論研究上還是在實踐運用中都沒有發(fā)生明顯的沖突與矛盾。國內專家劉兵教授專門撰文，對科普相關概念的研究進行了簡要回顧與討論[2]。

從五四運動以來，振興中華就離不開“賽先生”（科學）和“德先生”（民主），它們是實現(xiàn)中國夢的必備因素，當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也包含“民主”，因此，科學傳播被界定為“在傳統(tǒng)科普的基礎上，強調科學共同體和公眾之間‘平等’與‘互動’，強調科學精神的弘揚和民主理念的啟蒙”[3]。筆者認為，這樣的界定更符合新時代的中國科學傳播理論研究和實踐發(fā)展的需要。

1.2 人工智能時代的科學傳播

2016年，谷歌旗下DeepMind公司開發(fā)的圍棋軟件“阿爾法狗”（AlphaGo），連續(xù)戰(zhàn)勝世界頂級選手李世石和柯潔，這一震驚全球的事件標志著在圍棋這一人類發(fā)明最為復雜的游戲之一上，人工智能已經逼近人類的智能。雖然“阿爾法狗”這種專用或特定技能的人工系統(tǒng)運用，在技術上還屬于弱人工智能，但從發(fā)展趨勢而言，人工智能的應用已經在一定程度上深度進入人類社會。

在基礎理論突破、信息環(huán)境支撐、經濟社會需求拉動的共同作用下，數(shù)據(jù)、算法和算力等關鍵技術要素大幅度提升，具有自我意識并達到人類智慧水平的強人工智能將得以誕生，并能廣泛地在各行各業(yè)進行滲透和應用，并對科技革命和經濟社會各個層面產生重大影響。同樣，人工智能的應用也會對科學傳播產生積極的影響[4]。本文將從技術驅動和深度交互兩個維度，詮釋人工智能時代的科學傳播。

2 技術驅動：以受眾需求為發(fā)展內在動力的科學傳播

2.1 技術嵌入：優(yōu)化科學傳播的結構要素

人工智能的發(fā)展具有強大的技術威力,技術不再僅僅是被科學傳播加以運用的工具,而是深度嵌入科學傳播整個過程,并在一定程度上優(yōu)化的科學傳播的結構要素。首先，快速發(fā)展的人工智能技術，將嵌入并應用到科學傳播的頂層設計中。在與國家創(chuàng)新驅動發(fā)展戰(zhàn)略緊密相關的科學傳播戰(zhàn)略規(guī)劃和實施綱要的頂層設計上，人工智能將有效地支持領導宏觀決策和專家咨詢建議有機結合，使戰(zhàn)略規(guī)劃和實施綱要更具有前瞻性、科學性和可行性。其次，在科學傳播的實踐中，人工智能技術的嵌入，將人工智能技術的邊界、影響力和價值不斷在科學傳播實踐中拓展，形塑了新的科學傳播發(fā)展邏輯，使更有效的傳播技術與特定的傳播目標緊密聯(lián)結，以一種全新方式，促使目標與技術二者相互服務。最后，人工智能嵌入科學傳播，促使技術要素與其他要素疊加組合，從而具備更強的變革推動力。傳統(tǒng)科學傳播存在對最新科學與技術發(fā)展、民眾的最新需求等反應較為遲鈍的問題，將通過人工智能的嵌入得到有效解決，這使科學傳播實踐變得更敏捷、智能與親民，科學傳播實踐將變得更具技術含量和技術敏感度，更受民眾歡迎，將成為被社會普遍接受的活動。

2.2 技術驅動：促進實現(xiàn)以受眾需求為發(fā)展內在動力

受眾的需求，是科學傳播發(fā)展的不竭動力，但如何滿足受眾需求，一直是各國和地區(qū)科學傳播事業(yè)發(fā)展遇到的瓶頸問題。人工智能的飛速發(fā)展，為技術驅動促進實現(xiàn)聚焦受眾需求為發(fā)展動力的科學傳播實踐奠定了基礎。具體而言，一是人工智能重構科學傳播知識庫。人工智能會根據(jù)受眾搜索科學與技術知識的頻率，自動將全覆蓋知識庫與高頻知識庫進行對比。從知識庫的整理難度、必要性和知識的使用頻率的角度出發(fā)，通過前期數(shù)據(jù)分析出高頻咨詢模塊，在收集受眾關注的各專業(yè)的高頻問題并與答案進行一一匹配的基礎上，通過人工智能學習，將受眾關心的科學技術問題與知識架構進行匯總，從而重構科學傳播知識庫。二是人工智能幫助科學技術知識的傳播實現(xiàn)可持續(xù)性動態(tài)更新。傳統(tǒng)的科學傳播從保證科學技術知識的權威性和準確性的角度出發(fā)，審核更新速度因受到人力物力及審核流程限制而比較慢，往往出現(xiàn)剛剛更新又落伍的情況，遠遠不能滿足受眾對科學技術知識日新月異的需求。人工智能通過智能推送，幫助科學傳播實現(xiàn)可持續(xù)動態(tài)更新：首先，人工智能通過模糊問題的關聯(lián)性與問題回答率的角度對比來充分了解受眾需求；其次，根據(jù)受眾的需求精確回復答案；最后，通過人工智能學習來更新知識庫，更新后知識庫可以為同樣問題的咨詢者提供準確答案，這樣又提高了受眾的科學傳播參與度，從而形成了科學傳播以滿足受眾需求為核心的內在發(fā)展動力及受眾參與的可持續(xù)動態(tài)發(fā)展模式。

3 深度交互：科學傳播中重構傳播者與受眾“主體間性”

3.1 深度交互：人工智能全程構建

隨著機器學習（machine translation）、深度學習（deep learning）、自然語言處理（natural language processing）和計算機視覺（computer vision）等技術的進步，人工智能在逐步促進科學傳播中傳播者與受眾之間的深度交互。特別是隨著語音識別、圖像識別、深度學習和自然語言處理等認知自動化技術、認知預測技術和認知參與技術的進步[5]，人工智能將逐步具有類似人一樣的“聽懂、看懂和思考”的能力，這將改變科學傳播實踐中科學傳播者與受眾的交互方式，通過人工智能全程構建，對提升科學傳播效率、提高科學傳播質量、拓展科學傳播的服務渠道和提升受眾的滿意度具有巨大的促進作用。

通過人工智能全程構建科學傳播，傳播者與受眾之間將實現(xiàn)高度的耦合性。一方面，人工智能為科學傳播的傳播者提供了高度智能化的技術工具，人工智能技術相比于傳統(tǒng)的科學傳播者，優(yōu)勢在于能以受眾需求為牽引實現(xiàn)自學習、自適應和自服務。人工智能利用語音識別、圖像識別、深度學習和自然語言處理等認知技術，對受眾需求的科學知識和技術知識等進行動態(tài)和可持續(xù)的訓練、學習與模擬，建設科學傳播互動系統(tǒng)、人工智能語音視頻處理系統(tǒng)、交互機器人服務終端、虛擬智能服務空間等，形成科學傳播新形態(tài)。另一方面，人工智能為科學傳播者與受眾深度交互提供了實踐場域和發(fā)展基礎。在傳統(tǒng)的科學傳播實踐中，科學共同體作為科學傳播的主體，知識通過電視、廣播、報紙、雜志等媒介單向度地傳播給作為受眾的普通民眾，即使當代有了互聯(lián)網(wǎng)和自媒體的幫助，也沒有從根本上擺脫受眾“欠缺模型”的局限。但人工智能的全程構建，將顛覆原有的科學傳播運作方式，極大提升科學傳播的運作效率。當人工智能與科學傳播融合時，科學傳播者就擁有了不斷動態(tài)提升的智慧，對受眾需求的深度了解學習，可為每個人提供“所想即所得，所得即所想”的個性化科學傳播應用服務。

3.2 主體間性：人工智能重構傳播者與受眾關系

“主體間性”（inter-subjectivity）概念源于胡塞爾（Edmund Gustav Albrecht Husserl），他在其專著《笛卡爾式的沉思》（Cartesian Meditations）中指出:“那個自身最初的存在，即那個先于并孕育著每一種現(xiàn)世客觀性的存在，就是先驗的交互主體性，是以各種不同的方式使自身群體化的單子大全?！盵6]胡塞爾提出“主體間性”的目的，是消解濫觴于柏拉圖主體與客體之間的二元對立，用本質構建融合自我與經驗意識，當“我的世界”兼容“客體世界”時，客體也從屬于“我的世界”，主體與客體之間的隔絕得以消融。

在科學傳播的發(fā)展歷程中，科學共同體和普通公眾之間構建了客觀存在的“主-客體”關系，即使是當代的公眾參與科學傳播階段，以科學家為核心的科學共同體依然是擁有科學技術知識優(yōu)勢的主體，普通公眾還是需要獲取科學技術的客體。而到了強人工智能技術得到實現(xiàn)的時代，借助人工智能強大的數(shù)據(jù)搜尋、識別和分析能力，普通公眾可以相對容易地獲取自己需要的、淺層的科學技術知識，不再被視為原子式的個體以客體呈現(xiàn)，而是與科學共同體初步建立互相理解、溝通的交往理性，構建主體與主體間的共在。人工智能對人類實踐具有解放（relieve）、 分解（split up）、 取 代（replace）和增強（augment）的促進作用，構建了科學傳播中傳播者與受眾的“主體間性”。在人工智能構建的科學傳播實踐中，“解放”是由人工智能技術接管科學傳播受眾所需要的科學與技術知識及數(shù)據(jù)搜索、記憶等常規(guī)化工作，解放科學共同體以專注于更高價值的任務；“分解”是由人工智能技術分解科學傳播實踐具體任務或業(yè)務流程，并盡量地自動化處理，讓人力專注于監(jiān)督自動化工作；“取代”是由人工智能技術完成科學傳播實踐中，那些具有相同結構的重復性任務、遵循簡單規(guī)則的決策任務及有限可能結果的任務等；“增強”是將人工智能技術與人力技能的優(yōu)勢相結合，由人工智能更有效地完成科學傳播原本難以完成的任務。

4 結語

人工智能的發(fā)展與應用，正從技術驅動和深度交互兩個維度對科學傳播進行積極有效的建構，我們在更好地發(fā)揮人工智能技術對科學傳播積極效用的同時,也要改變傳統(tǒng)科普的理念，制定有效的科學傳播政策，以及構建相應的法律框架、技術標準和倫理準則以適應人工智能帶來的挑戰(zhàn)。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要逐步實現(xiàn)把時代及受眾需求引領的科學創(chuàng)新、技術創(chuàng)新作為驅動力量，拓展科學傳播驅動人工智能發(fā)展的范圍及路徑，實現(xiàn)由科學傳播“適應”人工智能向科學傳播“驅動”人工智能的跨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