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角戰(zhàn)神（外一題）

張鳴躍

頭角出生時，天空濃云密布，邊際紅白羼雜，詭景變化萬千。

頭角正從母體艱難剝離，媽媽凄厲慘叫，上方一聲劈天炸雷，頭角落地。

母子已處在兇險之中，一邊是步步逼近的獅子，一邊是驚慌逃命的同類，連牛王也想放棄，正挪擺身體掉頭離去。

頭角一落地便站起，抖一抖濕亮的身子，似乎看清了一切，瞅一眼牛王，就穩(wěn)穩(wěn)地扎在了母親前面。

就在獅子撲來之際，頭角勾頭對撲，只見雷鳴電閃，它的頭頂長出一枚獨角，烏亮如尖刀，其刃電光環(huán)射如飛劍，幾只獅子瞬間消失，幾股藍煙，尸骨全無。

牛群聞聲回首，呆成一片。牛王緩緩走來，頭角怒目勾頭想教訓(xùn)牛王，媽媽舔慰他，悄聲說：“算啦，他是你爹！”

頭角成了群牛中的戰(zhàn)牛。他那神奇的頭角有雷霆之力，無誰能敵。

頭角一直不理牛王，身為王，怎么能棄妻兒于不顧，成千上萬的牛，怎么會怕幾只獅子？

往返遷徙的途中，頭角不停地練功，角到之處樹斷石裂。他知道，牛的敵人不只是獅子，要戰(zhàn)勝一切食肉的惡者，需要更強大。他也是有意帶動牛群，總有一天，牛群將奔襲如雷橫掃一切。

隱遁的獅群又出現(xiàn)了，顯然是有備而來，其勢兇猛。

牛王為了平復(fù)頭角心中怨恨，立即率戰(zhàn)牛群迎戰(zhàn)獅群。頭角默默觀望。

牛還是牛，獅子還是獅子，很快，戰(zhàn)牛們被狡猾的獅子堵截分離，牛王也落單。幾只獅子已經(jīng)釘牢在牛王身上，撕扯啃咬。

牛群又要退逃，這時，頭角出列，先揮動頭角，斬了一頭想逃的戰(zhàn)牛，遂撲向獅王，頭角閃動之處，獅王破碎于幾處，再救牛王，只三兩下，牛王身上的幾只獅子，血肉橫飛于空中。其余的獅子全傻了，覺醒了的牛群席卷而來，獅子全被踩成了血泥。

強弱定律就此反轉(zhuǎn)，頭角昂首瞪天，幽幽的眼球迸射出戰(zhàn)神的光芒。

牛王慢悠悠地走向頭角。

牛們知道要發(fā)生什么事了，都閃開來騰出場子。

頭角的媽媽凄厲地叫了一聲。瞪天的頭角被媽媽提醒，但已無法躲避，牛王已經(jīng)蹬蹄發(fā)力沖了過來。

頭角本能地一勾頭，一聲巨響，天塌地陷。頭角后退數(shù)步，牛王轟然倒下。

頭角的媽媽哭了。

牛們靜靜地看著頭角。都明白，這是牛王最好的選擇，迫頭角決斗，以死保全為父的苦心與尊嚴。

頭角看媽媽。媽媽止哭，點了點頭。

頭角終于走到他本來應(yīng)有的位置，扯聲一吼，天地亂抖。

有了頭角牛王，牛群往返遷徙就不僅僅是吃草了。

頭角將牛們分群列陣各司其職，對往昔的天敵們，不再是逃避，也不再是迎戰(zhàn)，而是搜尋捕殺。

很快，獅虎狼豹之類已近滅絕，蟒蜥鷹隼之類也難得一見，往返的途中一派安詳。

頭角發(fā)現(xiàn)，最難滅絕的竟是最丑陋最骯臟的鬣狗。頭角率全體戰(zhàn)牛往返搜殺，一次又一次，還是會有鬣狗的蹤跡與氣息。

最后，頭角動用神功，陣陣電閃雷鳴，平地分裂成壑，極其隱秘的鬣狗洞穴顯現(xiàn)，幾只骨瘦如柴的老鬣狗，被頭角揮斬于壑中。

往返不息，越來越多的食草群體成了牛群的友群，相互照應(yīng)，同仇敵愾。

在一次營救藏羚羊的戰(zhàn)斗中，頭角初次見識到人類的奸詐與兇殘。

那是一群真槍實彈的獵隊，圍捕獵殺藏羚羊，并當場剝皮裝車。

一只負傷的藏羚羊突圍出陣，向頭角求救。

頭角馬上帶戰(zhàn)牛群飛奔而去，到了現(xiàn)場，藏羚羊的領(lǐng)地，已經(jīng)血流成河骨堆成山，人類將成捆的羊皮裝上車，已是滿滿幾大車。

頭角真的怒了，率先沖了過去，身影炫動之處，人類鬼哭狼嚎，十多個正在剝羊皮的獵人幾乎同時斷成數(shù)截，幾輛大車被頭角挑起摔碎于山腳。

人類反應(yīng)也快，槍彈很快起了作用，頭角第一次負傷，戰(zhàn)牛們更是傷亡慘重。

頭角終于明白，真正的天敵是誰了。

傷好后，頭角帶剩下的戰(zhàn)牛去了一片樹林，天賜的神奇之林。山中參天大樹，樹皮很堅厚，皮下有一種神奇的樹液，初流似乳，結(jié)體成膠，日久便如金剛。

頭角以身示范，用角挑破樹皮，待樹液流出，便以身蹭磨，再于地上打滾，復(fù)蹭復(fù)滾。

戰(zhàn)牛們效仿，蹭蹭滾滾，日復(fù)一日。

數(shù)月后，這群戰(zhàn)牛全成了堅不可摧的金剛戰(zhàn)牛。

那群同樣傷亡慘重的偷獵者也在備戰(zhàn)，大戰(zhàn)即將開始。

戰(zhàn)況如何，戰(zhàn)后再說。

野 馬

那是一匹純黑色的野馬，在黑夜里奔馳也是一道黑色的流光。

在那無邊無際的荒漠，她是王。

有一個野馬似的皇帝看見了她，大驚大喜，催馬就追，皇家馬隊一溜煙跟上。野馬跑一陣等一陣，最后，皇帝的馬倒地死去，馬隊的馬一個接一個死去，野馬回頭，悠閑地從皇帝身邊走過，長嘯一聲，流光一閃，消失了。

皇帝愛野馬成癡，想野馬成疾，江山美女全拋到一邊，只想得到野馬。

有一位老牧民勸皇帝：這野馬不屬于獸類，也不屬于人類，她只屬于天地和自己，獅虎豹豺全避她若神，人還是不要去招惹她！

皇帝大怒，揮劍斬了老人。他是真龍，絕不信還征服不了一匹野馬。

三年中，皇帝親帶馬隊圍捕野馬，馬軍從數(shù)千匹到上萬匹，馬和人死了一批又一批，連野馬的一根毛都沒捕著，圍不住，更追不上。最后一次，上萬匹馬連同主人死了大半，因為野馬挑逗般的激將，讓馬軍的大半葬身斷谷，而野馬只是一躍而過，在對岸立身觀看。

皇帝無計可施時，想起了一個被他收服多年的馬匪。這馬匪在民間被稱之為馬神，最神奇的就是馬術(shù)，天下沒有他馴服不了的馬。馬神曾與皇帝爭天下，棋差一著被擒，為了保家活命甘愿做了皇帝的馬夫，被軟禁于皇家馬場。

皇帝見馬神，說，只要能收服那匹野馬，可封他為一品大將軍。馬神想了想說，那得先去見見那匹野馬。

于是，皇帝和他的千軍萬馬押著馬神去了那片荒漠，列陣以待。野馬照例悠悠然出現(xiàn)，馬神看了看，淚流滿面?；实蹎枺R神大笑說：“那是我的戰(zhàn)馬！我輸給了你，可你輸給了我的戰(zhàn)馬！”遂拖動鎖鏈離群幾步，跪下來，朝野馬哭喊：“黑龍！你快走，我不配你等我??！……”

黑龍聽見了熟悉的聲音，長嘯一聲飛奔過來！皇帝大驚，先刺了馬神一劍，遂命弓箭手萬箭齊放。黑龍迎箭而來，中箭無數(shù)仍到了跟前，一聲吼嘯嚇驚了所有皇馬四散狂奔。黑龍跪伏于奄奄一息的馬神身邊，用頭頸和牙口幫馬神上了馬背，立起，又一聲悲嘯，接著是一道黑色的流光。

馬神就死在飛奔的黑龍的背上，黑龍沒有停，黑龍等了主人多年，與主人同歸也是一種滿足——她帶主人一起飛進了斷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