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
有一天月光格外皎潔,月光下我終于記起那個曾經(jīng)很蠢很蠢的女孩,那個蠢女孩是我。
起初我并不蠢。記得七歲上學時教室很大,稀稀落落地坐著二十多名同學,梳辮子的只有七位。老師看了看那怯生生的“半邊天”,先讓大一些的琴做了學習委員。后來她慧眼識珠,發(fā)現(xiàn)我嗓門兒挺大人又挺大方,便委任了我做文藝委員。
老師們都很愿意做我們的班主任,而且也都說我們班女生最友好,總是和和氣氣的。她們卻忘了,女孩子天生會掩飾。其實,文藝委員與學習委員之間很格格不入呢。
我不知道嫉妒心是何時潛入體內(nèi)并隨著身體一天天長大的,反正我開始嫉妒琴,正像琴一直嫉妒我——我們的成績太相近了,每次讀完考試分數(shù),老師如果表揚女生常常表揚我們倆或者我們中的一位。勢均力敵就有了敵意,有了敵意的琴先拉幫結伙,她拉著那五個女生課間高高興興地玩兒,放學親親熱熱地走。當我形單影只地待在操場或悶頭回家時,恨琴恨得咬牙切齒。
有一天傍晚,我和高年級同學玩跳格子,跳到天黑才想起書包。書包早被鎖在教室了。急得團團轉時發(fā)現(xiàn)教室玻璃剛好壞了一塊兒,于是我撥開閂就跳了進去。
拿了書包正要出來,我忽然想到琴,偷著鎖門說不定就是她干的,那天她值日。我拿不出書包做不成作業(yè)自然要挨老師訓,她早就盼著這天呢。舊恨新仇忍無可忍,我想報仇了。一回身看見講臺上有截粉筆頭兒,還是給她起個綽號“罵”她一下吧。想了半天胡亂起了一個,借著教室里最后一點兒微亮寫在琴的書桌里。寫完了就報了仇,跳出教室就把這事丟在腦后了。
第二天早自習一進門,琴正罵人,看見我音量提高了一倍。我才知道我的報復手段不僅偷偷摸摸不那么光明正大,而且惹了麻煩。最麻煩的不是在學校而是在路上,琴用她的罵聲對我實行圍追堵截,我像灰溜溜的小老鼠,琴成了打鼠英雄。
在她的罵聲中,我來不及想自己的愚蠢,原有的嫉妒卻變成了完完全全的恨。
五年級時新來了兩位女生,其中就有我的表姐,為了考入市重點特地從林區(qū)轉來重讀。加入了新成員,“半邊天”不但沒多云轉晴,反而陰云密布了。表姐的成績開始遙遙領先,琴很不服氣,私下里便說她是重讀生。話被傳過來,表姐便立場堅定了,女生陣營里從此有了兩個幫派。
我們常在一起挖空心思貶低對方,以示敵弱我強。有一天發(fā)現(xiàn)琴“長著滿臉橫絲肉,一看就不像好東西”,令我們狠狠開心了一陣子,尤其是那常常形容壞人的“橫絲肉”替我出了許多怨氣。
我們,包括琴,都以為自己很聰明,所作所為理所當然,發(fā)布考中學成績時大家都傻了,老師認為最有希望的幾個甚至表姐,都沒有考入那所向往已久的重點中學。
也許是因為那次慘敗,琴比我們先長大了。有一天陪媽媽逛街,遠遠看到琴,我早早扭過頭去,聽見琴問:“大娘上街呀?”
媽媽說:“嗯。琴,你有工夫到我家里玩兒吧。”
“哎?!?/p>
我那時混沌未開,等琴走遠就問:“媽,你理她干嗎?你不知道我倆不好嗎?”
媽媽瞪我一眼:“這孩子到底是大兩歲懂事了,人家想和好?!?/p>
“我才不和她和好呢?!?/p>
后來,幾次我碰到琴探詢的目光都以冷眼拒絕了。
多年以后我才慢慢聰明過來:無論在哪兒,無論做什么,我們都會遇到對手。我們太習慣于把對手列為敵人,太習慣于嫉妒甚至誹謗,可是,一個人的真正長大卻是從真誠地欣賞對手開始的。
(選自《小作家選刊》2007年第5期,有刪改)
這是一篇回憶性敘事散文。
文中的“我”上小學時與一個叫“琴”的同學因成績相近而互相嫉妒、互相攻擊,結果是兩敗俱傷,雙方都成績下降,未能考入理想的中學。作者很多年后回想過去,覺得過去的行為非常愚蠢,并且明白了“一個人的真正長大卻是從真誠地欣賞對手開始的”。
文章敘事細膩,寫出了女孩子細微的心理活動;同時,善于抓住典型的細節(jié)、事例進行細致的描寫,如進教室取書包、寫外號等。讀了這篇文章你是不是覺得這些事情就發(fā)生在自己的身邊呢?在與同學的交往中,我們應該團結互助、共同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