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玲玲
摘? 要: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對于俄國文學是一個各流派交叉融合的時期,繼續(xù)延續(xù)著19世紀批判現(xiàn)實主義的基調,又出現(xiàn)多個流派,如象征主義,阿克梅主義等,在創(chuàng)作手法上,作家們相互借鑒,推陳出新,使文學作品更加精細豐富。本文就從20世紀之交文學作品中出現(xiàn)的現(xiàn)實主義與象征主義交融現(xiàn)象出發(fā),以契科夫《櫻桃園》為例,著重分析其文中創(chuàng)作手法,如分析作品名字,主人公名字的象征意義,從而使文章的現(xiàn)實意義影響更加深刻,更能啟迪人的思想。
關鍵詞:現(xiàn)實主義;象征意義;櫻桃園
19世紀現(xiàn)實主義的文學作品真實客觀地反映著生活,通過典型的方法去客觀再現(xiàn)社會現(xiàn)實。到了20世紀作家們繼續(xù)著這個寫作手法,力圖真實展現(xiàn)生活。但對于俄羅斯民族來說,這是一個動蕩的年代,國內外戰(zhàn)爭的頻發(fā),社會的變革都影響著人民的價值觀的改變,在這個時代不允許人民直接揭露社會現(xiàn)實的黑暗,人們不知何去何從,找不到感情的宣泄口,這個時候現(xiàn)代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應運而生,其中象征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正符合作家們感情抒發(fā)的胃口。俄國的象征主義不是孤立的文化現(xiàn)象,俄國象征主義者在借鑒國外象征主義時,更注重本民族的文學傳統(tǒng),他們堅信象征是表達某種現(xiàn)象之實質的詩歌形象,利用象征手法,體現(xiàn)朦朧的世界的本質。它用來傳達個性化的、常常是詩人瞬間的感受,它是通往“無限的窗口”,具有隱含的、無盡的多樣性。
作為民主主義者的作家們,借用象征主義創(chuàng)作手法,與現(xiàn)實主義充分融合,因此出現(xiàn)大批優(yōu)秀作品。如契科夫的《櫻桃園》,高爾基的《海燕之歌》等。契科夫的《櫻桃園》就通過描寫象征著貴族資產階級的櫻桃園被拍賣的過程,來揭示一個以女地主郎涅夫斯卡雅為代表的沒落貴族階級,與暴發(fā)戶陸伯興為代表的新興資產階級之間的斗爭故事。其中不論從櫻桃園的名字來說,還是從文中的主人公來說,都無不體現(xiàn)了象征主義因素及其創(chuàng)作手法。高爾基的《海燕之歌》中,同樣也運用這種象征意境,將大自然象征著社會,海燕、企鵝象征著勇敢的革命者,通過描寫海燕在暴風雨中的搏擊翱翔,來象征著無畏的革命者在為自由戰(zhàn)斗,即使身處迷茫黑暗之中,通過客觀地對暴風雨來臨前描寫,深刻反映俄國1905大革命前夜各階層的表現(xiàn),充分體現(xiàn)了象征主義的創(chuàng)作手法。
一、櫻桃園的象征意義(вишневый сад)
《櫻桃園》創(chuàng)作于俄羅斯經濟迅速發(fā)展時期。農奴制的改革和資本主義經濟迅速發(fā)展,人們價值觀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唯金錢至上。資本主義的發(fā)展,帶來了許多新的事物,舊的事物很快被拋棄,物質的極大豐富導致人的精神世界匱乏,新的物質文明代替著舊的文明。
契科夫之前“вишневый сад”的重音在“и”上,寓意著一種用來賺錢的商業(yè)花園,而在契科夫筆下“вишневый сад”的重音在“ё”上,寓意的不是賺錢的機器,而是一種開放著的潔白生命。它傻傻地生長著,想一個嬌養(yǎng)慣了的愛美的孩子,但是遺憾的是,在社會歷史發(fā)展的過程中,它終將被毀滅。在《櫻桃園》中,作者用非常細膩的語言描寫櫻桃園的美麗,例如文中有:已經是五月,清晨小寒,排排櫻桃樹,花開滿園;清晨,零下三度,白花繁多,排排相伴;多么美麗的院子,白花簇簇,天空湛藍。這樣的櫻桃園是美麗的,是愜意的。同時櫻桃園女主人郎涅夫斯卡雅對老房子櫻桃園都有著深深的眷戀,櫻桃園包含著她童年的美好回憶,它的存在如母親一般,是她的精神支柱,有著純潔寧靜之美。在第一幕中,郎涅夫斯卡雅剛從法國回到家中,看到小時候睡的幼兒室時,情不自禁地感慨起來:“幼兒室啊!我親愛的、美麗的幼兒室啊!”這發(fā)自內心的深情呼喚,櫻桃園就相當于一個大的幼兒室,在它的呵護下,郎涅夫斯卡雅度過了她最純潔美麗的年華。櫻桃園給予她生命的活力與生活的養(yǎng)分,在她經歷了一系列痛苦與背叛之后,她重回到了這里,正如孩童回到母親的懷里,尋找一種溫暖的呵護。這里的櫻桃園是郎涅夫斯卡雅的精神家園,不管歷史如何變遷,這里總養(yǎng)育守護著一代又一代人。因此前幾幕,櫻桃園是美的象征,是美好生活的家園,是精神慰藉的港灣。
在第四幕中,櫻桃園卻遭到了砍伐,美麗的家園遭到了毀滅,而毀滅它的的是新興資產階級的代表——陸伯興。他是一個從社會底層迅速致富的商人,他是一個精力充沛,講究實際的人。他對一切空談嗤之以鼻,堅持自己的信念與理想去日以繼夜的工作,是一個以實際利益為首要目標,追求金錢的資產者。而與他相反,郎涅夫斯卡雅整日的揮霍金錢,享受上流社會的服務,債臺高筑,卻仍貪圖享樂,迷戀過往,典型的地主階級代表。因此陸伯興當著郎涅夫斯卡雅的面把櫻桃樹砍了,把櫻桃園改變成了高樓租賃出去,郎涅夫斯卡雅只能離去這曾經無憂無慮的家園,這里的櫻桃園的消失也無形之中象征著沒落慵懶的地主階級在歷史長河中離去的背影,取代它的將是新興的實干的資產階級的身軀。這正是在資本主義上升時期,新興資產階級瘋狂物質主義傾向的縮影。在與櫻桃園告別的時刻,郎涅夫斯卡雅的內心呼喊是無助可憐的,但是一切也是自己造成的。美麗的櫻桃園是無辜的,只因它是沒落貴族階級的產物。
二、沒落地主階級代表—郎涅夫斯卡雅(Раневская)名字的象征意義
盡管郎涅夫斯卡雅出身貴族,奢靡腐朽的生活看似美好,尤其是在櫻桃園那樣美好的景色里生活,看似安寧,但契科夫無論前面怎么鋪墊櫻桃園的美好,無論怎么鋪墊它對傭人的寬厚待遇的表現(xiàn),其實從一開始的名字就已經透露出以郎涅夫斯卡雅為代表的地主階級的必然消退,Раневская的同根詞有如:ранить(受傷,痛苦). ранение(傷口,創(chuàng)傷)這是一個悲劇色彩的名字,像傷口存在一般,是疼痛的存在,是歷史發(fā)展進程中的悲傷,這個創(chuàng)傷缺口具有兩方面特點,一種在于她對其傭人是一種傷害。在文中多次提及郎涅夫斯卡雅腐朽的不可理喻的生活方式,如女傭人杜尼雅莎來櫻桃園后,對自己的評價感覺自己的生活像一個小姐,由此可見櫻桃園里貴族氏慵懶的生活方式,所以,自然而然地,對于所有人精神意志的消磨是可怕的,這是一種較為嚴重的傷害,對于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精神的創(chuàng)傷,致使人的精神世界觀不再進步。另一種是郎涅夫斯卡雅被社會歷史進程所傷害,所拋棄。她的出身環(huán)境及接受的教育觀念造就了她不勞而獲、享樂主義的習性,當?shù)弥仨毘鲑u櫻桃園還債,園中雇工只能吃最簡單的食物充饑時,她卻將一個金盧布施舍給了乞丐。正如她的哥哥加耶夫所說,她有把錢往水里丟著玩兒的習慣。作為理性者看待她的行為,感覺是不可理喻,即使她有份天真或少許善良,在歷史長河中時代終將傷害她。那個時代注定促使她作為地主階級代表的行為是荒唐的,注定她與她所代表的地主階級終將被歷史拋棄。郎涅夫斯卡雅的名字就是代表著一種創(chuàng)傷,她傷害著這個時代,這個時代也傷害著她。在契科夫的筆下,早已寓意著悲劇,因此以她為代表的地主資產階級的沒落消失是必然的
三、新興資產階級的代表—陸伯興(Лопахин)名字的象征意義
劇中另一個典型人物陸伯興,他是新興資產階級的代表,且祖上世代都在櫻桃園當傭人,最后陸伯興最終買下櫻桃園。最終的一切的必然都是自身的行為所自然而然創(chuàng)造,必然的原因其實在契科夫筆下可以從名字看出,陸伯興Лопахин同根詞有лопать,它有“吃喝”的意思,吃喝意味著一個人最實際需要的,必不可少,吃到喝到的都是人類最實在儲存到的財富,可以從中影射出陸伯興瘋狂務求實干,有著積聚錢財?shù)臐M足感。從開始陸伯興迎接到國外歸來的郎涅夫斯卡雅時,便勸說她將櫻桃園及其附屬地皮轉租出去獲得利潤來留下櫻桃園,這種實際的斂財?shù)木蚣毸?,正是體現(xiàn)羅巴辛這種新興資本主義家管理財富的精明,但是,注定歷史的車輪會碾壓沒落的貴族地主階級,陸伯興最終還是通過欺騙隱瞞的方式買下了的櫻桃園,并且當著郎涅夫斯卡雅砍下了認為無用的櫻桃樹,改裝幢幢高樓,收取可見租賃利潤,這種資本模式似乎能一直帶來不愁吃喝的生活狀態(tài),表面看起來陸伯興勝利了,但是這種不擇手段,這種人情的傷害行為,讓所有讀者似乎心里都感到了一種冰冷的傷害,的確,契科夫似乎在肯定新興資產階級的歷史進步作用時,并沒有將這一階級人視為俄國的未來。所以陸伯興Лопахин這個詞還有一個相似的詞匯лопаться“崩裂,炸裂”轉義有“垮臺倒閉”的意思。對于正處于萌芽階段的新興資產階級由于不擇手段急速圈攏財富這種行為,遲早會因積聚財富的極大膨脹,而導致最后坍塌崩裂。所以,契科夫將希望轉向寄托于年輕一代的知識分子身上。
四、知識分子代表—特羅費莫夫(Трофимов)名字的象征意義
對于俄國的未來,契科夫將希望寄托于知識分子的身上,因此在Трофимов上就可以看出契訶夫的用意和希望。Троф-有“成功,好”的意思,例如“трофей”就有“勝利的紀念品,戰(zhàn)利品,成功的標志”等意思,在俄國未來發(fā)展的道路上,特羅費莫夫這一代知識分子是成功的,是有前途的。此外還有“трофика”是“營養(yǎng)”的含義,知識分子對于俄國革命來說,是珍貴的一批人,是希望象征的主力軍,是社會良好發(fā)展前進的營養(yǎng)劑。在文中特羅費莫夫既不屬于資產階級,也不屬于農奴,而是大學生的身份,是對美好希望未來的象征。他們相信新生活不會自然而然來到,而是必須依靠自己的勞動去努力創(chuàng)造,他們將代表新一代知識分子,去創(chuàng)造一個比荒蕪的櫻桃園更美的大花園,到時候整個俄國大地都將屬于它們自己在這里可見契科夫對生活有了新的意識覺醒,完全清算過去,重新開始一種新的有希望的生活。
但在第四幕中,郎涅夫斯卡雅迫不得已離開莊園,特羅費莫夫也要為了自己的夢想到莫斯科去時,似乎給人的感覺是歷史沒有了結局走向。在這里有一個巧妙的片段,特羅費莫夫在與陸伯興談論時,突然結束聽話,找自己的舊皮鞋去了。雖然看似特羅費莫夫沒有爭辯過陸伯興,這個時期確實屬于資產階級的主場,但是這也并不代表著以特羅費莫夫為代表知識分子的失敗,只是暫且這個階段時期,沒落的舊貴族階級的資產在工業(yè)化發(fā)展的階段比較容易被新興資產階級替代而已,等到一段時間以后,人民會發(fā)現(xiàn)精神文化的匱乏造成的恐慌將是這個社會所不能忍受的,于是他遠走莫斯科尋找同行的人,合適的途徑,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乃至全人民的光明未來。
契科夫盡管對于社會各階層有深刻的認識,但是他的思想還具有局限性,他不能肯定的指出社會歷史發(fā)展的具體走向,對未來的世界還很模糊,因此,契科夫沒有采用其他藝術創(chuàng)作手法,而是用象征主義寓意著社會的現(xiàn)狀,將未來的一切模糊化了。于是他筆下特羅費莫夫所代表的知識分子為了去尋找答案,離開了,給人們留了一個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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