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湖 [外一首]

李繼勇

一湖水，研開東晉的一塊墨

仙女下凡，自此翰墨生香

受驚的魚群游向更深處，它們無處可逃

我只是靠近了一滴露水

是被坐成了一個窩的青草

陽光，委身草窠，藏在返潮的羽衣里

到這里安放蒼涼荒蕪的背影

只能像岸上的一塊山石，迎風流淚

這是塊值得歲月賭一把的毛石

切一刀，便有一泓碧波淌出

所有的湖泊，都是被攔下的河流

溫柔鄉(xiāng)里的河流，一天天地發(fā)育

群峰是隆起的乳房，不用墊硅膠

用一塊藍靛，扯住幾朵行云

便浣成了江南的一塊蠟染布

起網(wǎng)時節(jié)，撈起了有機魚

滿天星斗卻從網(wǎng)眼漏光

一對對男女，鎖上同心鎖，然后

就把鑰匙扔進湖底，永世不現(xiàn)

村莊與湖水，夤夜私奔，舉案齊眉

大壩，像一把鎖，也像一柄鑰匙

仙女湖畔

世上不知有多少公園

公園不知有多少長椅

我們卻用了半輩子來尋找

剛夠我倆肩挨肩，恰恰坐下的那條

我們坐下，不會驚動什么

只會云歇了，陽光停止挪動

世界陪著靜下來，好讓心跳

在耳畔重新青蔥年少

手牽著，要十指交織地牽！

但不必用力。別再傻傻

愛如流沙，越是用力越抓不住

兩手空空，全會化作前塵往事

什么也不必說。看到我揉眼角

別問我為什么。我會裝作

為你撣去仆仆風塵時

有幾粒揚塵落定眼中

我佝僂的肩膀

依舊是你的港灣，泊你滿頭白發(fā)

為你倒映千山暮雪

靠在我的肩上，什么也別說

把腳下的落葉交由秋風指揮

為我們奏響春天的圓舞曲

而我們什么也不必說

歲月會讓我們長成兩棵樹

像一開始就長在長椅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