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蕁
我和阿渺同一天生日,也常在一起過生日,有時候是在大排檔,有時候是在游樂園,有時候是在書店,至于在海邊過生日,這還是第一次。
昨日是浪漫的七夕,街角的甜品店開展買一贈一的促銷活動,我和阿渺擠在長長的隊伍里,如愿買到比平日便宜一半的小蛋糕。當我們坐在店里看著情侶手捧鮮花從落地窗前經(jīng)過的時候,阿渺忽然提議說:“要不明天我們?nèi)ズ_呥^生日吧,怎么樣?”
我為此感到吃驚,也很疑惑,幾年前阿渺的父親出海遇難,之后她便沒再去看過大海,甚至都很少提到這個詞匯,但是看著她炯炯發(fā)光的眼睛,我點頭答應(yīng)。于是今天一早我們趕上班車,當大巴行駛在沿海公路上,能夠眺望大片蔚藍的海,而海和天自然連成一線。
阿渺見我還在發(fā)著呆,走過來側(cè)身撞了我一下,催促道:“快點兒,我們都閉上眼睛許愿。”
我不知道阿渺許了什么愿望,但是阿渺肯定不會知道,在煙火燃盡之前,我其實沒有許愿,甚至還偷偷睜開眼睛偷看了她一眼。她笑得有點傻氣,張著手臂其實是害怕火花噴到身上來。
說來也奇怪,我常懷有這樣或那樣的愿望:希望老天眷顧,此生無病無災(zāi);希望自己爭氣,能走遍祖國的大好河山;再不然,就是能嘗一口那個很貴的哈根達斯也好啊。但是此時,要我虔誠而鄭重地許愿的時候,我的腦海反倒成了一片空白。
“祝我們成年快樂!”阿渺睜開眼睛,接著將余下的仙女棒通通點燃,又掏出手機說,“岑淑,我來給你拍張照片吧?!?/p>
我有些手足無措,但還是沖著她的鏡頭咧嘴一笑。
花火熄滅后,阿渺彎腰將那些沒用的仙女棒收進袋子,又從背包里取出兩罐可樂。我們脫掉拖鞋,墊在屁股下,腳踩著細沙,感到有些潮濕的涼爽,海浪的聲音在黑暗中變得更加清晰。
阿渺告訴我,她曾經(jīng)埋怨過父親埋怨過這個世界的不公平,甚至想象著成年以后逃離因為父親突然離世而越發(fā)拮據(jù)的原生家庭,那時候的她會坐在高級的寫字樓里,經(jīng)濟獨立,可以將期待中美好的生活背在肩上。那是一個13歲的女孩并不成熟卻真實的想法。
“前幾天,我夢見他回來了,幫我撿了一大袋的貝殼,五顏六色的,漂亮極了!他還說我長大了,像個大人了。所以我就想,我是不是該來看一看大海,看一看他了?!卑⒚燧p聲說著,雙手抱住膝蓋,雙眼直直地盯著漆黑的大海,我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長發(fā),靜靜地陪著她看海。
有時候的海,小得只裝得下一個人的心事。
這個夏天,我們收到了各自理想大學(xué)的通知書,但是我即將北上,而阿渺仍留在南方的沿海城市。我明白,阿渺還是舍不得這里,不管她曾經(jīng)有多么渴望逃離。
在大海邊,我們富有儀式感地告別著17歲以及從前稚嫩的時光,滿心期盼有新的好的開始,也能夠變得更加成熟一點兒,就從今天開始,做一個合格的大人。
編輯/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