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雅然
摘要:學術界關于王陽明“致良知”說的研究頗多,本文從材料出發(fā),借助對《傳習錄》等文本的分析,剖析“致良知”學說的對象——良知。王陽明的“良知”概念源于《孟子》,但王陽明給予了“良知”更加豐富的道德意蘊。對“良知”的道德意蘊進行分析,得出“良知”確立了道德主體性這一結論。
關鍵詞:良知;道德意蘊;主體性
王陽明曾說過,其“良知”思想在龍場悟道之后就已經體現出來了,只不過當時還沒有找到可以總結概括其思想的言語。由此可見龍場悟道后,陽明所提出的“心外無理”“知行合一”論等皆已體現“良知”說的基本思想。而后陽明大悟良知之旨,更是賦予了“良知”更為深刻豐富的內涵,可以說“良知”包含了道德本心具備的一切能力。
一、良知為“天人合一”
“天人合一”思想是儒家思想的重要內容之一?!傲贾闭f所蘊含的“良知者,心之本體”“良知即天理”“良知即是道”“萬物一體”等思想皆體現了良知的“天人合一”性。因此“良知”說確立了人的道德主體性,為人們成為圣賢提供了內在的本體論依據。(1)
在陽明心學中,“良知”說源于孟子,認為“良知”生而知之,不假外求且人人皆有,既是先驗的又是普遍的。陽明指出:“良知者,心之本體,即前所謂恒照者也?!保ā度肪矶?,《答陸原靜書》)在這里,我們不難發(fā)現,陽明將天理與良知聯系甚至對接起來,企圖用天理來解釋良知,而非將天理獨立于良知之外,并進一步確立良知的主體地位。陽明認為“天理在人心,亙古亙今,無有終始。天理即是良知”。(《傳習錄下》)在陽明看來,良知之天理是內化于人心的,良知與天理并非對立而是統一的。良知不僅具備了天理亙古不變的永恒性質,同時也是要落實于人心。由此觀之,在陽明這里天理實質上就是人心自有的良知本體,這與程朱所謂的“天理”大不相同,此時“天理”的地位已與良知悄然置換。王陽明確立良知為道德本體,并將其從過去的外在天理權威中徹底解放出來,從此“天”落實于“人”,天與人合一并歸融于人心的良知,人的主體性正式得以確立。
陽明的“良知”不僅體現了道德層面上的天人合一,更體現了道德意義上的人人平等。(2)良知既有不慮而知、不學而能的特征,是“先天而天不違”的 (《全集》卷二,《答歐陽崇一》),那么人人便具有成圣成賢的可能性。由此,陽明從人人道德意義上的平等出發(fā),更進一步提出了“萬物一體”的觀點。陽明認為這“一體”就包含了人和人的一體以及人和物的一體。人作為“天地之心”是因為人心之良知,而良知對于天地萬物有主體性。在陽明看來,正是因為人心具有良知,則人才能通過工夫與方法來擴充并培養(yǎng)自己的良知,并進一步賦予天地萬物以意義與價值,從而達到萬物一體的境界。而這種境界更進一步地落實在人所在的社會與自然,以良知看待世界眾生,以我心同于天下之心,以良知立世并以良知濟世,這無疑是一種悲天憫人的終極關懷。
二、良知之“無所不宜”
在陽明心學中,“良知”雖是先驗的道德原理和宇宙的最高法則,但并非教條;雖是規(guī)矩準則,但并非規(guī)定。值得強調的是,良知恰是最為靈活、最為包容,無過無不及的中道,無所不宜。陽明指出良知雖為本體,卻無定式,既不會執(zhí)著于某個對象,也不會滯留于某種表面,其于人心之內,變化流行于天地之間,應物而動。良知每遇事事物物時,自會因所應事物之不同,選擇與之相適應的處理方法,其間自有輕重,全然無須人以私意增減。但陽明又強調,絕不能因良知于事事物物的具體表現不同,就否定良知本體的唯一性。陽明還認為“義者,宜也,心得其宜之謂義”,(《全集》卷二,《答陸原靜書》)又說“義即是良知,曉得良知是個頭腦,方無執(zhí)著”。(《全集》卷三,《傳習錄下》)在這里,義就是宜,就是要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因事制宜等;義就是良知,良知為頭腦,靈活不死板,而良知之發(fā)用皆為本心自然流出且符合道義,當行則行,當止則止,其中的斟酌與調停,不過是人心以求自謙而已。陽明指出,君子應當為己而非為人,要做到“誠”,即對得起的良知,要做到順良知而不自欺。由此觀之,良知本就是仁,就是道義,是指引人們行為處事的大準則,只要順良知而為,不假偏私,則所行所止才能皆合于道德要求,才能真正地無所不宜。
若想致自身的良知以達到無所不宜的境界,首先就要對良知“信得及”。王陽明說過:“我此論學,是無中生有的工夫,諸公須要信得及。”(《全集》卷一,《傳習錄上》)這是指良知本體本是“無”,只有對良知有著不可動搖的自信,才能在這種“無”的狀態(tài)下把握住良知本體。良知本體的“無”是已經超越了現象本身,故難以用名、言對其進行定義和表達,因此,天地萬物都在良知的發(fā)用之間。而王陽明認為良知的這種作用廣大無邊,他極大地尊崇良知作為道德主體的地位。故而,陽明一直強調人要對良知“信得及”,是怕人們若是對自身的主體性缺乏自信,就又回到向外求理的舊路上去。因此,想要體悟良知本體,須要先對良知本體有充分的自信。陽明指出想要自信必先立志,立一個必為圣人的志向,將成圣之志轉化為履行道德實踐的內在動力。而“立志成圣”本身也是良知自己的要求,只有這樣,才能將良知的自信與道德的實踐完全地結合起來。(1)
陽明對良知的自信,是他從百死千難中體悟出來的。這種自信源于對良知主體性的確認,相信良知不假外求,對良知能真信真致,故而不論何時何地何事,都不會因內在私欲的干擾或外在事物的誘惑而動搖對良知的體悟。所以,只要能對良知有真正的自信,按照良知的準則做事,才能事事合于天理,才能真正“隨心所欲不逾矩”。
如此語境下,于人類活動而言,良知是一套無處不宜的行為指導原則,它內化與人們心中,為人們提供自信,只要篤信良知、擴充推極良知、最終順良知而行,便能獲得精神道德與行為活動上的自由,便能如陽明所言“我今信得這良知真是真非,信手行去,便不著些覆藏;我今才做得個狂者的胸次,使天下之人都說我行不揜言也罷”。(《全集》卷三,《傳習錄下》)此亦有孔子“坦蕩蕩”之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