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繼平
查爾斯·西米克(Charles Simic, 1938-),美國詩人,生于塞爾維亞貝 爾格萊德,1954 年隨家移居美國芝加 哥,后在紐約大學學習。 20 世紀 60 年 代末以來出版了詩集《草說什么》《一 塊石頭在我們中間的某處做筆記》《給 沉默揭幕》《回到被一杯牛奶照亮的地 方》《古典舞廳舞曲》《給烏托邦和近處 的天氣預報》《不盡的布魯斯》《失眠旅 館》《地獄中的婚禮》《溜黑貓》《抽桿游 戲》《凌晨 3 點的嗓音》《我無聲的環(huán) 境》等多卷;與詩人馬克·斯特蘭德合 編過《另一個理想國:17 位歐洲及南 美作家》。 先后獲得過普利策詩歌獎、 惠特曼詩歌獎、斯蒂文斯獎,并擔任過 美國第十五任桂冠詩人。
查爾斯·西米克是使用意象的大師,就如他在那首《石頭》中所描繪的那樣,他常常將意象如投石一樣,投入深邃的抽象之淵。在觀察那些沉向水底的具體之物時,你會發(fā)覺它們漸行漸遠,邊緣模糊,形體擴散,直至最終,喪失具象之形,仿佛散入水中,化為無限。他不僅善于開采意象,而且更善于在不同的意象和場景間擺蕩跳躍。在詩歌中,他憑借蛛絲般不易覺察的個人感受,經(jīng)驗,聯(lián)想或者潛意識,在詩句間搭建起偶然性的或完全個性化的關聯(lián),這些關聯(lián)就猶如一道道暗門,將密室般的現(xiàn)實與超現(xiàn)實彼此打通。
——吉 慶
查爾斯·西米克(Charles Simic, 1938-),美國詩人,生于塞爾維亞貝爾格萊德,1954年隨家移居美國芝加哥,后在紐約大學學習。20世紀60年代末以來出版了詩集《草說什么》《一塊石頭在我們中間的某處做筆記》《給沉默揭幕》《回到被一杯牛奶照亮的地方》《古典舞廳舞曲》《給烏托邦和近處的天氣預報》《不盡的布魯斯》《失眠旅館》《地獄中的婚禮》《溜黑貓》《抽桿游戲》《凌晨3點的嗓音》《我無聲的環(huán)境》等多卷;與詩人馬克·斯特蘭德合編過《另一個理想國:17位歐洲及南美作家》。先后獲得過普利策詩歌獎、惠特曼詩歌獎、斯蒂文斯獎,并擔任過美國第十五任桂冠詩人。
我在一塊棋盤上
俯著身子長大。
我喜歡“殘局”一詞。
我所有的堂兄表妹都顯得焦慮。
那是一座小房子
靠近羅馬式墓園。
飛機和坦克
撼動它的窗玻璃。
一個退休的天文學教授
教我怎樣下棋。
那肯定是在1944年。
在我們使用的那副棋里,
黑色棋子上的油漆
已幾乎脫落。
白色的王已然失蹤
不得不用其他東西來代替。
我被告知千萬不要相信
我在那個夏天目擊到的
人們被吊死在電線桿上的事情。
我記得我的母親
常常蒙住我的眼睛。
她有一種方法來把我的頭
突然塞到她的大衣下面。
教授告訴我,對弈中
大師蒙著眼睛下棋,
宗師則同時
對弈幾盤棋。
小店,你出售的
只是蛛網(wǎng)和影子?
我在你的內(nèi)部
看見我那蒼白的反影
就像紳士一般的夜賊
無法決定究竟是拿走
一條珍珠項鏈
還是墻上的古董掛鐘。
雨水模糊了其余的東西,
涓涓流下玻璃
我把額頭貼在玻璃上
仿佛要冷卻發(fā)熱的頭腦。
這里是一個女人的黑手套。
它應該意味著什么。
一個細心的陌生人
把它留在角落的紅色郵箱上。
三天了,天空都不平靜,
然后到了今天,幾片雪花飄落
到那只手套上,同時有人
把它翻轉(zhuǎn)了過來,
以至于它的手指微微
合攏,尚未攥成拳頭!
因此,我隨著夜幕降臨而等待。
有什么東西告訴我不要移動。
在這里,火焰從垃圾桶里升起,
無家可歸者站立著睡覺。
千百萬個空房間里開著電視。
我不在那里,可我看見了一切。
屏幕上的“泰坦尼克號”
像一個生日蛋糕沉沒下去。
夜班店員波塞冬①吹滅了蠟燭。
我們該給那盲目的行李員多少小費?
凌晨三點,空蕩蕩的大廳里
那鏡片剛剛裂紋的
口香糖自動售貨機
是抱著嬰兒的新一代圣母。
①希臘神話中的海神。
恐懼不知不覺從一個人
傳遞給另一個人,
如同一片樹葉把戰(zhàn)栗傳遞給
另一片樹葉。
突然,整棵樹都顫抖起來
卻毫無風的跡象。
我是你下雨的星期天的孩子。
我觀看時間
像一只受傷的蒼蠅
在天花板上爬行。
一個日子會永遠持續(xù),
制作一團團面包,
等待禿樹上的
一根枝條移動。
當祖母拿著一團
黑毛線編織,
沉默就會加深,
天空就會暗淡。
我知道天堂就像那樣。
天使們像厭倦的孩子
耷拉著腦袋
坐在永恒的教室里面。
我無法開始想象
這千百個窗戶當中的每一個
這些用這個早晨正在里面
融化的黃金制成的窗戶是什么。
我的行為就像期待中的夜賊
注意那些打開的窗戶,
它們的簾子被某個
我可能剛剛錯過了的
一絲不掛的人拉到一邊。
如今無人在這里行走,
當有人行走,他就走得很輕,
以免在漸漸熄滅的陽光中
給斑斑塵埃稱重之際
讓天平傾斜。
那么多拐杖,現(xiàn)在即便是日光,
即便是煙霧在裊裊上升時
也需要拐杖。簡陋的棚屋——
每一個顧客——艱難地
排成一列縱隊魚貫離開,
我說,多么努力啊……
它們后面的樹即將跌倒,
螞蟻拄著玩具拐杖,
風拄著幽靈拐杖。
在這附近,我絲毫得不到安寧:
面包有了人造肢體,
無頭玩偶坐著輪椅,
請注意,我的母親蹲下來小便時
也用兩把刀作為拐杖。
你每天都用
形形色色的
殘酷刑具折磨我,
我即將對一種
比你所有
最黑暗的夜晚更黑暗的絕望
懺悔。
那一天,你給我?guī)?/p>
一個女人和一個孩子
在一條兩旁栽著樹木的路上
奔逃的照片,
又給我另一張照片
照片上同樣是那兩個人
如今滿頭鮮血淋淋
倒在同一條彎曲的路上
那條路上面,是晚夏
無云的天空
它的樹木
在最初的涼風中戰(zhàn)栗
在那些日子,我們把
所有的信任都托付給世界
而得到的只是欺騙。
他再次從屋頂上叫喊
又指點,
指點又彎腰
介紹晚上的演出:
嬰兒床里的嬰兒玩耍父親的
黑襪子,把它拉到自己的頭上。
另一個窗口中,
一個咬著一枝紅玫瑰的女人
抓住了一只虎貓的尾巴
因為某種原因而不放它走。
現(xiàn)在適合有一點雪。
當那些通常無法幸福的人
橫行街道時
都在眼瞼和舌頭上
捕捉到雪花。
點心師,你遲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