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時刻也是真相時刻

徐瑾

《劇變：人類社會與國家危機的轉(zhuǎn)折點》

作者：[美]賈雷德·戴蒙德

譯者：曾楚媛

出版：中信出版集團

出版時間：2020年4月

定價：98元

在“網(wǎng)紅學者”這個名詞出現(xiàn)之前，賈雷德·戴蒙德已經(jīng)實踐多年了。你肯定聽過他在90年代的成名作《槍炮、病菌與鋼鐵》。這本書不僅獲得了普利策獎及英國科普圖書獎，而且?guī)缀跏沁@些年最暢銷的學術(shù)類書籍。

戴蒙德的本行是生理學，任職于加利福尼亞大學洛杉磯分校醫(yī)學院，以博學著稱。他的寫作，帶動了從宏大視角審視人類歷史的持續(xù)風潮，比爾·蓋茨、《人類簡史》作者尤瓦爾·赫拉利、著名語言學家史蒂芬·平克都表示受到過他的影響。

話雖如此，如果你指望在他的新書《劇變》中尋找《槍炮、病菌與鋼鐵》那種感覺，很可能會失望。《劇變》是戴蒙德面對社會科學的一次轉(zhuǎn)型。

在《劇變》中，他的書寫興趣發(fā)生了變化，從鳥類、猩猩、土著、復活節(jié)島等自己熟悉的領(lǐng)域，轉(zhuǎn)向了大眾更為關(guān)注的社會領(lǐng)域，那就是一個國家如何應對危機。

談論危機之前，我們首先應該定義危機。理解一個詞語，從詞源開始是個好方法。中文的“危機”一詞包含著“危險”與“機遇”雙重含義，而英文的“crisis”一詞也有多重含義。這個詞，來自希臘語中的名詞“krisis”和動詞“krino”。因此，戴蒙德指出，危機一詞天然有著“做決定”“加以區(qū)分”以及“轉(zhuǎn)折點”等含義。因此他認為，危機時刻可以看成一種揭示真相的關(guān)鍵時刻（“a moment of truth”）或者說，危機是一個轉(zhuǎn)折點。

戴蒙德研究了芬蘭、日本、德國、智利、澳大利亞等七個國家的歷史案例，試圖為當今世界開出藥方。這些都是他訪問過而且自認比較熟悉的國家。

戴蒙德在研究方法上也有創(chuàng)新。他借鑒了心理學的方法，將個人危機的研究方法應用到國家危機上。這也是《劇變》一書比較有意思的地方。借助心理學，本書有了不同以往的解釋框架。

可能你的第一反應是，國家和人，能一樣嗎？答案是，一樣，又不一樣。

相同之處在于，個人和國家都要面臨不少危機。我們都經(jīng)歷過各種意料之中與意料之外的問題，如求學、考試、工作、就業(yè)、戀愛、婚姻等問題，也經(jīng)歷過生老病死。很自然地，每個人一生都會經(jīng)歷那么幾次個人危機。

尼采有句名言，殺不死你的，使得你更強大?？梢哉f，有的危機讓我們消沉，但多數(shù)情況下，人類已經(jīng)習慣應對危機。比如，不少人都經(jīng)歷了青春期危機，這甚至塑造了他們后半生的人格。

當然，國家和人也有不一樣的地方。戴蒙德指出，國家不是個人的放大，國家和個人面臨的外部約束條件也不同。比如，一個人的選擇往往受到金錢的約束，但對于一個國家的選擇來說，金錢不是第一位的問題，政治才是。

由個人危機應對出發(fā)，他給出了國家危機應對12大步驟，分別是直面危機、愿意承擔責任、明確問題的邊界、尋求幫助、借鑒榜樣、國家認同、誠實的自我評估、應對危機的過往經(jīng)驗、耐心、自身靈活性、核心價值觀和國家地緣約束。

有人認為，“十二法則”有點湊數(shù)，恰恰是《劇變》一書最沒有價值的地方。其實十二法則或十法則不是要點，要點是從個人應對危機的經(jīng)驗出發(fā)去理解國家的危機管理。從這十二法則中可以看出，無論個人或國家，成功應對危機的關(guān)鍵都在于清醒的自我評估。只有這樣才能認識到現(xiàn)實與理想的差距，做出更符合實際的選擇。

通觀《劇變》全書，戴蒙德的敘述依舊動人，但觀點的沖擊力與刺激性顯然不如往昔，甚至不少資料和視角略顯老套。面對一個復雜的世界，他的不少結(jié)論甚至可以說有中庸的特點。比如，主張吸收移民，但是需要控制規(guī)模;強調(diào)個人自由，但是也主張國家認同;強調(diào)堅持核心價值觀，也強調(diào)政治妥協(xié)。在政治觀點不斷兩極化的今天，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有些大雜燴的感覺。

不過如果想想，他出生于1937年，寫作本書時已經(jīng)超過80歲了，也許會對他有更多的理解。

在這個年齡，他希望與這個世界分享的，或許不是更為技術(shù)化的分析，或者作為生物學者的研究與感想，而是一位跨學科思想者對于復雜世界的總結(jié)——也許是最后的總結(jié)。這些思考可能難以再有昔日著作石破天驚的感覺，卻不失平和善意。想到這層，也許你在書中尋求新思想而不得的苛責會淡了許多，甚至會代之以對一位老年智者不斷追求自身突破的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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