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媚緊緊摟著單喜的腰,伏在他胸前,肩頭聳聳地哭,哭得天公也跟著悲了,嘩嘩嘩下起大雨來。
單喜并不覺得下雨,他只感到小媚的熱淚浸透他胸襟后的滋潤和疑惑,感到今天的不正常與模模糊糊的不祥之兆。
突然,小媚松開單喜,并且推了他一把,把他推了個趔趄,張開的嘴里就進了一大捧雨水。
小媚不哭了,呆呆地站著,任憑大雨往身上潑。
單喜想像往常一樣,在沒有帶傘的雨中把小媚攬在懷里,用自己的胸脯和衣服為她遮風擋雨,保護她單薄的身體。他走上一步,拉了拉小媚。小媚一甩胳膊,又把他甩出去半步。他腳下一滑,差點兒摔倒。
今天的雨沒有閃電雷鳴,卻出奇的大,雨簾擋住了他們的視線,他們看對方都似乎模糊了,每個人在雨水的擊打下都變了形:小媚像半截檾桿,單喜像鋸掉冠的樹樁。
小媚好像沒有看單喜的臉,她專注的是他的腳,腳上那雙網(wǎng)狀的棕色皮涼鞋,雨水充滿了一個個孔,從鞋里流出來,流到地上,與濺著花兒的流水匯在一起,形成小小的浪花,冒著泡流進村邊的那條河。小媚張了幾張嘴,她好像要吸吮天雨的瓊漿,吸吮雨中的清氣,吸吮天地相吸相拒時產(chǎn)生的看不見的物質(zhì),吸吮一種叫做力的東西,為她欲言未言的話語撐腰打氣。她好像痛苦極了,又淌起眼淚。淚與雨在朦朧的霧氣里紛飛,腳邊的小草仿佛被感染,匍匐著,隨著雨的節(jié)奏,在淚水里洗滌。她猛可抬起頭,對著單喜的方向,朝著對面,大聲說,咱——分手吧!
她有點兒不相信這句話是從自己嘴里出來的??墒?,千真萬確,是她說的,那聲音有些尖細但渾濁,也許是落雨的聲音太大了,還有點兒不甚清晰。
她希望這聲音能被單喜聽見。這是她不想吐出第二次的聲音。她哭了好半天,就是這句話憋的,這句話對于她太難出口了。為了說出這句話,她準備了半年時間,每天夜里躺在床上哭,哭著念叨,可就是難把腦子里的這個東東變換為詞語,念叨半夜,甚至一夜,也念叨不成句子。
今天,終于說了出來,連她自己都感到奇怪,今天怎么就說出來了呢?是剛才即將瓢潑的雨柱帶來的抑郁催生的結(jié)果嗎?或如“地皮”(方言,一種黑色菌類植物)在剛剛合適的條件下遍地開花?亦如鐵樹孕育了數(shù)十年恰逢其時就開放了?她在肚子里裝了半年的一句話,此刻竟這么說出來,似乎沒有費太大的勁,也沒有驚天動地。說出來了就說出來了,只要單喜聽見就好,只要他能領(lǐng)會,不讓我再重復,哪怕我此刻消失,也是情愿的,也是對于我和對于他的解脫。小媚這樣想著,偷偷看了單喜一眼。
單喜木然地站著,雨水順著他的頭頂往下流。他的眼睛宛若死人的,暗暗地發(fā)著綠光,在雨簾的遮擋下如幽靈手里的火把,若有若無,然而更加恐懼。忽而,他的眼睛變成兩個裂開的蟻穴,繼而被強勁的大水沖決出兩個洞,洶涌而出的大水把兩個洞變成永遠不會枯竭的泉,比農(nóng)家安裝在北河里的兩個二十五寸大口徑水泵還澎湃。他蹲了下去。
還好,他聽見了,不需要我重復了。小媚想。如果單喜此刻讓小媚重復一遍剛才那句話,她可能會立即撲倒在地上,尋找一個或許會出現(xiàn)的地裂鉆進去,就此了斷自己的生命。
她注定不會結(jié)束生命,因為他聽見了,他聽懂了,他在悲傷地哭,他捂住眼睛,兩條水柱沖開他的手掌,比雨聲還大的聲音帶著哨兒傾瀉到地面,然后匯合積存的雨水流走。
聽懂就好,知道就好,快熄了那個念頭,不要再考慮結(jié)婚的事情。感情與婚姻是兩回事。感情不就是婚姻,婚姻也不就是感情,它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都是相等的,有時候可能會大相徑庭。愛,不等于就必須結(jié)婚;結(jié)婚,也不等于因為愛。小媚腦子里也如這雨簾,莫名的模糊,她的思想此時在愛之外徘徊,而她的情感卻無法脫離愛的羈絆,更無法掙脫自我譴責的鎖鏈。
實際上,單喜蹲在地上的時候,他本人并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雨聲好像也沒有震動他的耳膜,他進入了一個相對無聲的世界,周圍的一切都悄然無規(guī)律地進行。他緊緊繃著嘴唇,不做絲毫活動。鼻子的呼吸當然沒有停止,只是,兩個鼻孔也和嘴巴一樣沒有聲息,空氣是在兩個泉洞里的水中自動鉆進他的肺部的。雨水彈著地面生出的味道有點醇,有點咸,有草的清香,還有泥土的腥氣,以及田間殘存農(nóng)藥和化肥微微刺鼻的酸臭味。雨水拍著他的背膀,像為了哄不乖的孩子睡覺而拍著他(她)的背一樣,雨聲正好成了他的催眠曲。他覺得真的累了,困了,想好好睡上一覺。
他的身子慢慢縮下去,縮下去,縮成一個沙袋,一個泥坨。
小媚油然而生一種恐慌。
忽然,她彎腰拉起單喜,拉著他踉踉蹌蹌地走,如同拖著一只旅行箱,在霧氣騰騰的雨中,也像幼鷹抓著一只偌大的公雞,她的急促和疲憊都顯而易見。
被拉著的單喜終于像一個人一樣直了身子。
大雨傾盆。遠處有汽車的鳴笛聲,那是一公里開外的縣道上行進的車輛在提醒行人或者其它車輛,不要因為它的到來而發(fā)生意外。
直起身子的單喜一下子站定,小媚拉不動了。拉不動就不拉,我本來也沒想拉你。小媚想。她松開他,也站住。稍停片刻,她看看他的側(cè)影,瞄了一眼他的臉和眼,覺得他的臉色有些發(fā)綠,猶如凍僵的壞豬肉,他的眼洞洞里沒有了生氣,瞳仁失去了光澤,像死魚的眼睛,也像瞎子純粹做擺設(shè)的眼球,有點兒可怕。這,增加了她的恐懼感。
她猶豫了一下,車轉(zhuǎn)身,噗噗嚓踩著雨水拔腿而去。
單喜見小媚走了,也尾隨其后,跟著她噗噗嚓噗噗嚓的走著。
小媚原想就這樣甩掉單喜算了。痛苦總是要痛苦的。幾年的感情,如膠似漆的纏綿,怎么會說散伙就散伙呢?可是,狠狠心,與其長痛不如短痛,現(xiàn)在分手不失為最好的選擇,反正,分手的話也說出來了。她趔趔趄趄,一邊流著淚一邊往前跑。是的,小媚是在跑,她不顧一切地跑,沒有回頭,沒有猶豫,她怕她的回頭會引出“車輥輪戰(zhàn)”,怕再回到原點。她急促的腳步帶起無數(shù)泥漿和水珠,濺得她整個后背都臟兮兮的。
解脫了,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單喜他會好的,會走出這個糟糕的陰影,過上他自己的日子,無論這日子好壞,都是他的命。
身后噗噗嚓的聲音越來越大。隨著一陣唿嗵唿嗵的喘氣聲,小媚的右手被抓住了。她下意識地一甩手,才又恢復了她獨立身軀的自由。她想甩掉的那個主兒跟來了。她知道,甩不掉他了。
小媚停止了奔跑,也喘著粗氣,靜靜地看同樣喘著粗氣的單喜。但是,這一回她不敢再看他的眼睛。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子,他的眼睛怎么會那樣呢?難道,他的心死了嗎?小媚先自膽怯了,不敢想下去。
然而,她必須走,必須離開這里,離開單喜,她想讓單喜一個人平靜下來,好好想想,慢慢療治心頭的傷。他心頭肯定有傷了,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情有可原??墒俏摇冶仨毥邮苓@個現(xiàn)實!她想張嘴說些什么,可是沒有說,她覺得自己先說話就失敗了,就會前功盡棄。
她又走。這一次不再跑,而是不緊不慢地走,淋著大雨,踏著泥水,噗嚓、噗嚓、噗嚓。
你,去哪里?
單喜說話了。他先說話好,他先說話證明他的痛苦程度已經(jīng)有所減輕,說明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回旋余地。退一步海闊天空。為什么要一條道走到黑呢?樹多的是,何必一棵樹吊死!
到縣道那邊。她回答。她是信口回答的,沒有經(jīng)過大腦。
到那干啥?
看看。
哦?
你回家吧!
不!我不放心你。
我沒事。
不管你有事沒事,我都不能看著你一個人這樣走。
你想怎樣?
不想怎樣。
我不要你跟著,我有我的自由。
我也有我的自由。
哼,不識抬舉!
不想識這樣的抬舉。
小媚皺皺眉頭,擦了一把臉上的雨水。雨水是擦不盡的,只能暫時撥開先潑下來的那層水,手還沒有離開,雨水又彌漫了一臉,因為雨還在下,天仿佛漏了似的,也仿佛為了掩飾他們各自臉上的那兩泓不時噴發(fā)的清泉而益發(fā)兇猛。她不再說話,只顧走自己的路。她倏然想到,既然他跟著,就索性真的去縣道,讓他懂得“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的道理,懂得各走一邊了才能不撞車,不發(fā)生事故,才能各自平安,各享其所。
他們默默地走著。此時無聲勝有聲。唯有雨聲依舊,雜有汽笛微弱的嘶鳴。
穿過一座溝渠上用水泥管子搭成的小橋,三米半寬的田間水泥路被他們甩在了身后??h道上的車輛實在不多。他們所在的鄉(xiāng)鎮(zhèn)是該縣比較偏僻的鄉(xiāng)鎮(zhèn),這里又是這個偏僻鄉(xiāng)鎮(zhèn)里比較偏僻的村落,好晴天公路上的車輛也不會太多,何況現(xiàn)在是大雨如注的天氣?小媚站下,她頭頂早已被雨水擊打得生疼,等待她的必是一場嚴重的感冒。這會兒她顧不了這么多,也不覺得雨水有多大的威脅,反正是淋了,就索性讓它淋個夠吧,誰叫出門沒有帶傘呢?出門時候是一片藍天,藍天上飄幾朵帶黑邊的白云,太陽也不是怎么厲害。再說了,農(nóng)村女人,有幾個出門打陽傘的?那是城里女人的享受,農(nóng)村女人不行,農(nóng)村女人晴天出門打傘,那是要受到輿論的攻擊的。小媚不想做“靶子”,不想被人戳脊梁骨??墒?,她還是要被戳脊梁骨,和單喜談了這許多年,說散就散了,那一定要被人說的。嗨!說就說吧,如今也不是老爹老娘那個時代了,任你說又怎樣?她沒想到大雨竟這樣容易就下了。她又張了幾張嘴,而這一次張嘴,不是想說話,而是想打噴嚏。
單喜過來,把上衣脫下,給小媚頂在頭上,遮著她不被雨淋。他自己光著膀子,雨水就像開閘的浪潮,把他沖得七倒八歪。
小媚感到一絲溫暖。她張眼望著單喜。單喜那有角有楞的國字型臉此時竟有了幾分舒緩,眼睛里也有了光,只是雨水的傾注讓這雙眼睛多少還有些幽靈般的感覺,臉色也還有點綠,是那種紫里透黑的綠,淺淺的墨綠。頭頂上的衣服里散發(fā)著溫馨的熱氣,一股男人特有的氣味直沖她的鼻翼,沖進她心肺。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咽下那股她熟悉的氣味,帶著他體香的濃郁的氣息。
她幾乎被感動了。
她立即警覺起來。她必須控制感動,她不能感她認為貽害無窮的動。她正經(jīng)觀察了一會兒,單喜非常平靜。他一定是撐過去了,彩虹總在風雨后???,他臉上有了歡快,好像完全忘記了“分手”這件事,好像他們之間以前根本沒有過戀情。好,就該這樣,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唉,忘恩負義的男人!你就這樣輕易忘記了嗎?幸虧,幸虧我和他分手,不然,跟著這樣的男人,以后還不定怎樣呢!小媚的思緒里又多了另外的矛盾和斗爭。她恨人的無情,恨人性之惡,恨世上沒有了相守終老的真情真愛,恨眼前這個薄情男人。她忽然想疾呼,敢問世間情為何物?竟然是,前一分鐘愛得死去活來,后一分鐘忘得一干二凈!但是,她的舉動還是比剛才溫柔了許多。她想說話了,想主動打破這一回的沉默。
她說,也像對自己,咱們,好擱好散,都修復一下創(chuàng)傷,好好規(guī)劃自己吧!
單喜愣了,沒有聽懂似的,怔怔地看她。
什么?你說什么?
雨聲將他的聲音固定在半徑一米多的范圍內(nèi),小媚剛好能聽見。她有點瑟瑟發(fā)抖,毛骨悚然的樣子,雙臂緊抱著膀子,縮在單喜上衣里的頭顱也好像因了熱脹冷縮的原理而變小了。
她怯怯地,嘴里含糊不清的唔嚕了一會兒,終于鼓足了勇氣,再一次明確說,分手。
單喜的臉扭曲了一下,他的眼睛混沌了片刻,又發(fā)出幽暗的綠光。雨下得更大了,他險些被無情的大雨沖倒。他穩(wěn)了一下,站正了,狠狠瞪著小媚。
為什么?他問。
不為什么。
不為什么為什么要分手?
單喜,求求你,不要問我為什么,好嗎?
不好!我一定要問。
如果我不回答呢?
我不會讓你走掉的!
小媚有點害怕了。她想起一個時期以來諸多因感情破裂而發(fā)生的兇殺案件。眼下的單喜,已經(jīng)被魔鬼纏身,他會殺了我的!她腦子里閃了一下這個念頭,便嗚嗚的哭了。
你以為你是大學生村官了,就高人一等了?你以為我爹下崗了,回老家來了,就忘記咱倆幾年的感情了?你以為我沒錢上學退學了,沒有前途了,就嫌貧愛富了?或者,你另有新歡,你一直在欺騙我,玩弄了我的感情,利用了我的肉體?梁小媚,我告訴你,你不說明其中的原因就別想離開這里!
小媚好為難,停了啜泣。她想了半年的理由,半年啊,六個月,一百八十多天,那些一二三四的理由今天竟然無從說出,也感覺全不再是理由。她囁囁嚅嚅老半天。
你說啊?你為什么不說?單喜窮追猛打。
小媚不能不說個子丑寅卯出來。她不說,即使單喜不殺死她,她也會被大雨澆死。老天啊,你為什么要下這么大的雨?你為什么今天要下這樣的雨?縣道上的車來車往并不頻繁,偶爾的笛聲沖破雨簾灌進她的耳室。還好,在這樣惡劣的天氣里,也只有它們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真的希望縣道上多些車輛,多些,再多些!
兩輛相向而行的車交會了,它們擦肩而過,而又分道揚鑣,安全運行。
單喜,你看,它們,各行其道,不是很好嗎?如果硬碰,那就是車禍,慘烈無比……
我不聽你說這個!我要你說說為什么,為什么分手?單喜吼道。
我的比喻,希望你能明白。
我不明白!
單喜,我是愛你的。
鬼話!愛我還要分手?離我而去就是愛我嗎?你!
單喜,你聽我說,婚姻、家庭不能建立在空著樓閣上,也不只有卿卿我我,我們終究要回到現(xiàn)實中來。
梁小媚,你不要耍嘴皮子,我不愛聽官腔,我要干的,真的,實在的!他又大吼起來。他的聲音和如雷的雨聲分貝不相上下了。
小媚又打了一個寒噤。
我,我是俗人,我脫不了世俗,單喜,你聽我說,現(xiàn)在,你們家是這種情況,伯母生病,去世,欠下巨債,伯父下崗,沒了收入,貧賤夫妻百事哀,你不為我想,也該為以后的孩子想,他們?nèi)绻錾?,會有幸福嗎?能得到好的教育嗎?咱們有錢供嗎?這些,不都是問題嗎?單喜,婚姻不是兒戲,不是空想烏托邦,婚姻是實際的,我們必須現(xiàn)實。
小媚斷斷續(xù)續(xù)說了這么多,她覺得心里舒暢了不少。當然,這比起她半年來準備的理由,簡直是九牛一毛??墒?,當下,她搜腸刮肚,只能說這些了。
平靜的雨簾忽然掀起一陣風,被風掀起的雨簾竟有無窮的力,把單喜一下子裹倒了。他趴在地上。這時,一輛小型貨車從西邊沒命的駛來,它靠著路南邊,一路朝東。它的后輪幾乎碰著單喜的頭,幸好,他倒地的地方距離縣道還有半米多,不然后果不堪設(shè)想。小媚激靈靈顫栗了一下,出了一身冷汗。
她向前拉他。
單喜掙脫了她。
小媚又去拉,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氣,終于把他拖起,拉到縣道以下的田間水泥路上。單喜半蜷半蹲地趨就在那里,嘴里咕嚕著,你是對的,你是對的,你是對的……
大雨沒有減弱的跡象。此時,小媚有點可憐單喜了。再說,這樣大的雨,他這樣的狀態(tài),怎么能夠禁得住如此的打擊呢?她想把他拉走,各回各家。
你給我滾!滾!我不要你的安慰,我要冷靜冷靜。我要獨自清靜一會兒,聽到?jīng)]有?給我滾,越遠越好!
單喜的面目猙獰,連臉型都變了,變得真的像一個魔鬼。沖動是魔鬼,情緒激烈也是魔鬼。魔鬼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的。小媚的心忽嗵忽嗵地跳,就要跳出嗓子眼兒了。
她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從頭上拉下他的上衣,給疙瘩在那里蜷縮著的單喜披上。單喜臉上曾經(jīng)如噴泉一樣的兩個洞洞里,現(xiàn)在不僅沒有了水柱,而且干涸了,如兩眼枯井。他把“枯井”對準小媚,像狗一樣窺著她,然后關(guān)閉。在閉上眼睛的同時,扯下她給他披上的他的上衣,扔出去。衣服隨了風雨被卷到縣道內(nèi)側(cè),很快又被雨水淹沒。
滾——
小媚拔腿就跑。
風和雨追著她的后背,也阻擋著她的腳步,她的腿怎么也使不出更大氣力,她被前面的風雨和后面的風雨夾擊著,差不多失去了自主能力。
“吱——!”一個緊急剎車聲從幾百米遠的地方傳過來,這聲音那么急湍,那么尖利。她連忙捂住耳朵。一陣疾風暴雨襲來,她栽倒在田邊的水溝里。
風裹著雨,把天地間變作了白浪滔滔的海。
2019年8月8日? 于徐州
作者簡介:
蔣九貞,本名蔣廣會,又名蔣嵐宇,曾在北京魯迅文學院深造,中國文藝評論家協(xié)會會員,中國小說學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江蘇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在各級文學刊物發(fā)表各類作品300余萬字,有長篇小說、中短篇小說集和評論集、古體詩集等十多部圖書出版發(fā)行,并被中國現(xiàn)代文學館、國家圖書館、清華大學圖書館、北京大學圖書館、南京圖書館等館所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