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夜
吃早飯,寫作業(yè)。不會再發(fā)生任何特別的事。
同桌每天要喊一萬遍“老娘是沒得感情的學習機器”,永遠擺著生無可戀臉趴在書桌上狂寫,但我總覺得不應該是那個樣子。
明明生活中有那么多不該被忽略的細節(jié)。
7點10分,雁湖北路與雁湖西路的交叉路口。路上人不多,冬季的風吹刮臉龐不留情面,冷意撲面而來讓人格外清醒。
等紅燈時,碰上了出去物色早飯的班長王朝華。我們都身著藍白校服,腳踏綠油油的公共自行車,是天澤中學周圍游走的學生們的標準形象。
隔著馬路招手時綠燈已然亮起,于是我們較勁兒一般地各自努力加速,剎那就已擦肩而過。
王朝華飛快地丟下一句話:“嘉姐,披頭散發(fā)的,沒睡醒啊?”
我怒了,我可是為了感受長風掠過耳際又揚起長發(fā)飄飛的快意才披發(fā)的,男生就是無趣!
幸而我車技夠好,于是回頭沖著王朝華遠去的背影大聲鬼叫:“滾滾滾!”
其實我特意披了發(fā),是因為今天我要在單車上多待一會兒——此刻的我正在從離學校不近的壹兜麥香面包店凱旋歸來的路上。去面包店開葷的機會并不多,畢竟高中了,大家都不閑。
每到周末我的寢室里就只剩兩個人,而另一位懶豬室友此時還在做她的春秋大夢,所以像今天這般冷冽清新的早晨,我只能和每逢周末就去校外解決三餐的王朝華,每逢周末就早起去接學霸朋友一起到自修室寫作業(yè)的學霸謝明澹,以及其他認識的不認識的騎著同樣的單車匆匆掠過的少年們分享了。
就好像,早晨是屬于我們的。
拐上雁湖北路后就不可能再迷路了,因為只要沿著這條長長的路騎下去,從雁湖的東頭騎到雁湖的西頭,天澤中學那雄偉的身軀便可映入眼簾。
我喜歡早些穿過馬路,這樣可以離雁湖更近一點兒。雁湖很大,漫漫煙水望不到邊,但可以遠眺小巧玲瓏的湖心島和島上矗立百年的木質古塔。
我更喜歡和狐朋狗友騎著車繞湖飛馳。幾個人笑著鬧著就忘了疲累,不知不覺已將偌大的雁湖掃過半圈。有時聊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大家就一起狂笑,簡直像群傻子。
又向前騎了幾分鐘,當櫻草壽司映入眼簾的時候,才是進入了我真正熟悉的地帶。櫻草壽司離天澤還有段距離,但愛去那里吃飯的學生不少,不僅是因為那里的櫻花味壽司特別甜美,還因為店主是個帥氣有趣的小哥哥。只是小哥哥常常不在店里,因為……他每年要去逛各種各樣的漫展……實名羨慕啊嚶嚶嚶!
壽司店過去幾步,就是公交車站。
公共交通是我僅有的出行方式,近的地方可以騎車去,遠的地方如畫室,如萬達廣場(不小心暴露了我愛浪的天性……),就得乘公交車去。算算我在這座城市也生活了十多年,可我對它的許多區(qū)域仍舊無比陌生,那些常常路過的高樓大廈、鮮花草木,和我都隔著一層玻璃窗,似乎觸碰不到。
每周六放學的時候,公交車站就會被大批學生攻陷。那時的車站特別擁擠也特別鮮活,大家朝著同一個方向翹首以盼,好不容易盼來一輛公交車,于是又掀起腥風血雨的車門爭奪戰(zhàn)……
我偶爾參與這種大場面。別人都不能理解我為什么會喜歡擠公交,但是我很享受這樣的氣氛。父母常年在外地,整座城市里只有我一個人。我就自己讀書,自己照顧自己,自己在雁湖北路上來回穿梭。
這太冷清了,所以我格外喜歡熱鬧。
公交車站過去,一路都是住房和小商店,我也很少去。我重新把目光投向前方,忽然遠遠看見了正往朋友家去的謝明澹,于是和幾十米開外的他遙相揮手——謝明澹是個文質彬彬的男生,絕對不會像王朝華那樣兩句話有三句是吐槽,所以我更愿意在路上碰到他。
忽然想到,如果我是謝明?;蛩笥?,那么可能我現在正在邊騎車邊背單詞。但我不是他們,我只會戴上耳機調大音量,聽著《野狼disco》之類的歌各種自嗨。
再往前就到了雁湖的盡頭,我要拐彎離開雁湖北路了。拐彎之前能看到不遠處的銀墅小區(qū),小區(qū)內一片空地上有兒童游樂設施,有次期末考試結束后我和我的二貨同桌去那里玩兒了好久,在臺階欄桿滑滑梯之間追來追去,幼稚至極卻莫名開心,好像真的回到了小時候。
右轉90度,天澤中學偉岸的身姿如約出現在眼前。10分鐘后王朝華將把熱氣騰騰的早餐裝進包里,謝明澹和朋友將出現在坐滿了人卻極其安靜的自修室,而我將出現在1506寢室,把一大袋甜品堆在兩眼放光瞬間坐起的室友面前。
吃早飯,寫作業(yè)。不會再發(fā)生任何特別的事。
同桌每天要喊一萬遍“老娘是沒得感情的學習機器”,永遠擺著生無可戀臉趴在書桌上狂寫,但我總覺得不應該是那個樣子。明明生活中有那么多不該被忽略的細節(jié)。
我們總是以高中生的身份為理由來拒絕各種各樣“別的事情”,雖然我也經常這么做,但我從心底里認為這個理由不成立。很多時候,我們只是還沒有自律到能在忙碌之中安排出時間來生活,來抬起頭看看窗外。我想我也做不到在學業(yè)與“別的事情”之間維持完美的平衡,但至少我還可以認認真真一心一意地騎著單車在雁湖北路上穿行。
不小心走神太久,差點兒錯過了停車點。我反手就是一個急剎車,跟著人便輕快地翻身跳下。
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