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四川安寧河流域大石墓的消失

文雯

摘 要：東漢以前，以今天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為中心的安寧河流域，廣泛分布著先民的大石墓墓葬遺址。這種大石墓在東漢初期完全消失。文章從考古和文獻資料分析大石墓消失的原因包括戰(zhàn)爭、先進經濟文化滲透、人口流動等方面的因素。

關鍵詞：安寧河流域;大石墓;消失

安寧河是今四川涼山彝族自治州最重要的河流之一，全長340千米。安寧河流域在古代是以邛人為主的先民繁衍生息的主要場地。近年來在此地考古發(fā)掘了一系列的墓葬遺址，以分布廣泛的大石墓最為典型?？脊刨Y料顯示，安寧河流域的大石墓始于春秋中晚期，戰(zhàn)國中期到西漢中期較為興盛，東漢初期完全消失。筆者在前人研究的基礎上，結合考古和文獻資料對大石墓消失的原因進行簡要分析。

1 長期的戰(zhàn)爭

大石墓的原料是極重的花崗石，當地并不出產，需到遠處搬運而來。邛人是如何搬運這些大石并修建成大石墓至今仍然是一個謎。但不可否認的是，大石墓的修建需要大量的人力，而西漢以來連續(xù)的戰(zhàn)爭卻極大地消耗了他們的人力，這應是邛人無力再建造大石墓的重要原因。據史料記載，漢武帝元鼎六年（前111），“南越破后，及漢誅且蘭、邛君，并殺筰候，冄駹皆振恐，請臣置吏。乃以邛都為越巂郡”①，由此在邛都設郡，將其納入漢王朝的統(tǒng)治范圍。東漢建立后，在建武十九年（43）時“武威將軍劉尚擊益州夷，路由越巂。任貴聞之，疑尚既定南邊，威法必行，已不得自放縱，即聚兵，起營臺，招呼諸君長，多釀毒酒，欲先以勞軍，因襲擊尚。尚知其謀，即分軍先據邛都，遂掩任貴，誅之，徙其家屬于成都”②。接連的戰(zhàn)爭使邛人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逐漸衰落。

考古資料也印證了兩漢時期漢王朝曾與邛人爆發(fā)過戰(zhàn)爭。在大石墓中曾出土了一些極具中原文化性質的鐵器，而漢王朝一直將鐵視為重要的戰(zhàn)略物資，不輕易向邊疆少數民族輸入鐵器。漢武帝時實行鹽鐵專賣，鐵器由官府嚴格控制，在這種情況下西南夷很難獲得漢朝的鐵器。大石墓中卻出土了一些漢朝的鐵器，且多是一些鐵制兵器，如在黃水塘大石墓和喜德拉克公社大石墓中都出土了環(huán)首鐵刀等漢朝墓穴中常見的器物，可見當時邛人與漢王朝曾有過較為緊密的聯(lián)系，而這種聯(lián)系可能是通過戰(zhàn)爭的形式出現(xiàn)的。

2 先進經濟文化的滲透

漢王朝在武力征服的同時也加強了對西南夷地區(qū)的政治、經濟、文化方面的滲透。漢武帝時代曾兩次對西南夷地區(qū)進行開發(fā)。第一次在漢武帝攻打南越時，派熟悉巴蜀的司馬相如前往巴蜀地區(qū)視察。司馬相如經過對西南夷具體的考察，發(fā)現(xiàn)在西南夷這個地方“邛筰之君長聞南夷與漢通，得賞賜多，多欲愿為內臣妾，請吏，比南夷”，并由此上報武帝說“邛、筰、冄、駹者近蜀，道亦易通，秦時嘗通為郡縣，至漢興而罷。今誠復通，為置郡縣，愈于南夷”。漢武帝采納了司馬相如的建議，并任命他為中郎將，于公元前129年派遣他去經略西夷。司馬相如在安寧河流域的治理以羈縻政策為主，從物質條件上給西夷地區(qū)提供支持和幫助，同時采取措施改善當地交通落后狀況，從巴蜀四郡征調大量民眾修建橋梁道路。經過司馬相如一番努力和苦心經營，“西夷邛、筰、冉、駹、斯榆之君皆請為內臣”③。在安寧河流域則開通了靈關道，通過修孫水橋通往邛都，將西南邊疆延伸到牂牁江邊。修建道路的同時伴隨著大量巴蜀及漢人的進入，帶入了大量先進的漢文化因素。第二次是漢武帝為再次開發(fā)西南夷，打通通往印度、西域道路，而派兵征伐西南夷。在漢王朝的強大武力之下，南越、邛、筰等西南夷的反抗很快被鎮(zhèn)壓。在武力征服的同時，西漢王朝還派遣使節(jié)前往招降。通過經濟、政治等多種方式，西漢政府在安寧河流域“乃以邛都為越巂郡，筰都為沈犁郡，冉駹為汶山郡，廣漢西白馬為武都郡”①，將這一地區(qū)徹底納入自己的政治范圍內。但西漢時期對當地人的生活并沒有過多地介入，而是充分尊重當地的民族習慣，保留了當地的文化傳統(tǒng)，對當地社會的治理也是由政府官員和當地頭領共同完成。這也是西漢中期后大石墓的數量有所減少但仍有存在的原因。

西漢中期以后，大石墓中出現(xiàn)了一批具有漢文化特色的器物，其中特征較為明顯的是漢代錢幣的發(fā)現(xiàn)。在喜德拉克公社大石墓中發(fā)現(xiàn)了文帝四銖半兩，還出土了一些五銖錢?？脊刨Y料顯示大石墓中出土的五銖錢共7枚：“拉克四合M1出土4枚，轱轆橋M1出土1枚，河西M3出土2枚?！雹诮浛甲C，拉克四合M1出土的4枚五銖錢應是漢宣帝時期所鑄，其他幾枚五銖錢也大致處于這一時期。同時，在喜德轱轆橋M1中還出土了1枚大泉五十，這枚錢幣的出現(xiàn)直接將大石墓的下限推至王莽居攝至東漢初。這些錢幣的出現(xiàn)不僅對大石墓的分期有重要作用，也有力地說明了在西漢時期這一地區(qū)與蜀漢中原地區(qū)已經存在經濟文化的交流。

3 人口流動

東漢雖然承襲了西漢的羈縻政策，但東漢時無北邊匈奴的侵擾，針對西南夷的反抗往往采取更徹底的打擊，在武力征服的同時還實行了強制性的移民政策，將鎮(zhèn)壓的叛亂夷人遷徙至漢族地區(qū)居住，以弱化當地的土著文化，如在邛榖王任貴叛亂被誅后將其家屬遷至成都。東漢以武力使大量軍隊、官吏、移民強勢進入安寧河流域，更加先進的漢文化迅速被當地人民接受，而他們的土著文化逐漸被取代。

這種人口流動導致西漢后期起安寧河流域的大石墓逐漸減少及漢墓不斷增加。根據涼山彝族自治州博物館的考古調查，發(fā)現(xiàn)西昌禮州以南沿安寧河東岸和瓊海有分布密集的漢墓群，其中具有代表性的當屬西昌經久鄉(xiāng)發(fā)現(xiàn)的西漢李音墓。李音墓出土了大量西漢的錢幣與器物，出土的五銖錢與洛陽燒溝漢墓所出的Ⅱ式五銖錢基本相同，應屬西漢宜帝、元帝至平帝時通行的錢幣。還出土了一枚印章，陰刻印文“李音私印”四字，準確地告訴我們墓主人為李音③，且通過隨葬物品可知李音應為漢人無疑。這些漢墓的發(fā)現(xiàn)說明西漢元鼎六年（前111）設郡以后，中原地區(qū)的人民相繼遷居此地，帶來先進的農業(yè)、手工業(yè)生產技術，西昌地區(qū)與中原文化已有密切的交往，漢代文化發(fā)展已有了較高的水平，當地落后的土著文化逐漸被取代融合。

不僅漢墓在不斷增加，還出現(xiàn)了一定規(guī)模的漢代遺址，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四川西昌東坪漢代冶鑄遺址。經考古發(fā)掘，這片遺址應屬于漢代郡國鑄錢工場。居住在遺址上的是“內地來的移民，他們帶來了傳統(tǒng)的冶鑄技術和生活方式，雖然入境隨俗，有所變異，但基本上形成了與周圍民族環(huán)境不同的社團聚落”④。經考古工作者考證，雖然東坪遺址的始鑄期至遲不會晚于新莽，但出土的冶鑄文物等則多屬東漢時期，說明該遺址主要的生產時期是在東漢。而這種大型的鑄幣場所，漢王朝不僅要移民大量工人到此地，還要派駐大量軍隊防守。這些人成規(guī)模地進入安寧河流域，帶來了漢朝的先進文化。邛人在接受這種先進文化的洗禮后，慢慢拋棄自身落后的土著文化，逐漸融合在漢民族中，以致在西漢中期以后大石墓就逐漸減少，到東漢時就徹底被漢墓取代。

安寧河流域的大石墓作為我國古代西南夷地區(qū)極具特色的一種墓葬形式，它的消失是一個漸進的過程。漢王朝對邛人進行武力征服、先進政治經濟文化的侵襲與人口的流動，使當地落后的土著文化逐漸被先進的漢文化融合取代，邛人也漸漸融合到漢民族中，大石墓作為土著文化最古老、最保守的代表，自然也被邛人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