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樹
2018年5月27日凌晨,深圳藍灣小區(qū)發(fā)生一起命案,一名年僅22歲的年輕女子被人在家中勒死。事后,父親將她送入醫(yī)院,聲稱女兒自殺了。醫(yī)生在做了一些列搶救后宣布病人死亡。隨后,這名父親報警稱女兒自殺,入院未搶救成功。民警在現(xiàn)場調(diào)查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了事實的真相并非如此。死者的母親主動坦白,是自己用腰帶勒死了女兒。究竟所為何事?竟讓母親對親生女兒痛下殺手!
夫妻感情不和埋禍根
現(xiàn)年46歲的劉智光是甘肅天水人,他有一個22歲的女兒,還有一個3歲的兒子 。在外人看來,這絕對是幸福的一家人。劉智光從小就是學霸,一路順風順水,大學畢業(yè)后到了深圳,從小公司職員做起,如今已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的主管。
劉智光的妻子李曉林是浙江溫州人,兩個人在同一家公司工作,李曉林學歷不高,但長相出眾,被安排在公司前臺工作。
當初追求李曉林的人不少,但李曉林選擇了其貌不揚且家境貧寒的劉智光。用她的話說,她覺得劉智光是支潛力股。劉智光也算爭氣,職位一升再升,公司里的同事們都夸李曉林是火眼金睛,慧眼識珠?;楹蟮谌?,李曉林生下女兒劉夢瑤。
起初劉母來深圳給他們帶孩子,但是由于生活習慣和飲食習慣不同,婆媳之間矛盾日益加劇。李曉林性格強勢,習慣了被人眾星捧月。而劉智光是孝子,處處維護母親,兩人因此爭吵不斷,感情日益冷淡。沒多久,李曉林就辭職在家全職帶孩子,劉智光則送母親回了老家。
劉智光一心想在深圳立足,想存錢買房,李曉林卻習慣了花錢大手大腳,家里經(jīng)常入不敷出。劉智光勸李曉林:“我們辛苦幾年,存夠了錢買了房,你想買什么就買什么!”李曉林冷笑了一聲:“真是窮人思維,錢是省出來的嗎?錢是賺回來的,一個大老爺們一天到晚不想著怎么掙錢,光想著從老婆口袋里省錢。女人最美好的青春就這幾年,等你有錢了,我也人老珠黃了,化妝給誰看?。俊?/p>
無可奈何的劉智光,只好拼命加班掙錢,家對他來說更像是賓館,每天只是例行公事般回家洗澡、睡覺。起初李曉林并沒覺得有什么問題,反而認為是自己的激將法起了作用,劉智光知道上進了,可時間一長,她發(fā)現(xiàn)不對。先是劉智光給的家用越來越少,他的加班費她更是一分沒見著。他在家里仿佛是空氣,問一句答一句,不問不說。李曉林這時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她想去挽救,卻發(fā)現(xiàn)他的心早就另有所屬。
劉智光有了外遇,是公司新來的實習生王蕾。王蕾長相并不出眾,甚至沒有李曉林漂亮,但她性格內(nèi)斂,溫順。她跟著劉智光學習,一口一個劉老師,語氣里充滿了敬重和崇拜。劉智光每晚加班,王蕾就留著陪他加班,一來二去兩人產(chǎn)生了感情。在李曉林那里得不到的溫情和尊重,在王蕾面前都被極大地滿足了。
劉智光變得越來越不愛回家,回到家,李曉林每天除了跟他說,女兒今天吃了多少,拉了什么顏色大便,會叫媽媽了,其它就沒有了,而這些他早就不關(guān)心了。隨著外遇的敗露,兩個人的矛盾到達了頂峰,劉智光提出離婚:“反正咱們也沒買房子,家里的存款和孩子,你想要都給你?!?/p>
李曉林看著一臉決絕的劉智光說:“你想得美,你騙我生孩子,讓我變得人老珠黃,帶著個孩子離婚,我以后的日子還怎么過,說什么我也不會離婚。”
“可我們沒有感情了,這樣耗著對大家都沒有好處。”
“那我不管,一天沒離婚,你就得養(yǎng)著我們娘倆,以后你敢提離婚,我就抱著女兒從樓上跳下去?!崩顣粤值钠⒅枪馐侵赖模瑒偨Y(jié)婚那會,劉智光袒護母親說了她幾句,李曉林當場拿刀割了自己的手腕,嚇得劉母再也不敢多說她一句。
婚外情被曝光之后,王蕾提前結(jié)束實習回到了學校,劉智光心知自己想擺脫李曉林并不容易,也漸漸斷了念想。
曾經(jīng)恩愛的夫妻逐漸變成了陌生人,兩個人在家很少說話,但凡超過三句以上的對話一定是在吵架。女兒劉夢遙就是父母不斷爭吵的環(huán)境中長大的!每次李曉林和劉智光吵完架,劉智光就摔門而出,李曉林一肚子怒火沒地撒,全撒女兒身上。
劉夢遙稍有不順她的意就是一頓打罵:“都怪你個沒用的,一點也不會哄爸爸開心,你爸不愛你,所以也不愛咱們這個家?!庇袝r候李曉林會特意讓劉夢遙討好劉智光:“快給你爸跳段舞,你不是跳舞跳得特別好嗎?”
李曉林用力把推著劉夢遙出去,可劉夢遙看著爸爸厭惡的表情,半天邁不開腳步。等劉智光走了,李曉林用手指著劉夢遙的頭說:“真沒用,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活該你爸不喜歡你?!?/p>
在母親的洗腦下,劉夢遙從小覺得自己是個不受歡迎的孩子。她變得敏感、自卑、膽怯。在學校里,劉夢遙很少說話,也沒有朋友,成績更是一塌糊涂。
意外二胎惹禍端
2012年公司內(nèi)部調(diào)整,劉智光被委以重用,在職場得到滿足的劉智光,對李曉林的態(tài)度緩和了不少,夫妻感情日漸升溫。兩個人前幾年買了房,也算是圓了劉智光也立足深圳的夢想,但劉智光一直有個心事,那就是女兒劉夢遙。
劉夢遙從小性格內(nèi)向,和妻子李曉林的關(guān)系也不好,而自己忙于工作,疏于對女兒管教。小時候可以用打罵鎮(zhèn)壓,長大后她開始有意識的反抗,經(jīng)常在家和媽媽吵架。劉夢遙成績一直不太好,中考后,勉強上了一家職業(yè)學校住校,與父母交流更少。
職校畢業(yè)后的劉夢遙因為自身性格問題,不會與人相處,一直找不到工作閑在家里。2014年,夫妻倆發(fā)現(xiàn)劉夢遙的脾氣越來越大了,家里所有的擺設(shè)都要經(jīng)她的手對稱擺設(shè),飯桌上哪道菜她不喜歡,拿起盤子就往地上扔。不僅如此,還經(jīng)常一個人絮絮叨叨,似乎精神上有點不正常。去醫(yī)院精神科看病,被確診為為強迫癥和中度躁狂癥,之后開始陸陸續(xù)續(xù)的服藥。和丈夫感情和睦的李曉林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對女兒的虧欠,她使出最大的耐心包容劉夢遙的種種行為,并習以為常。
2015年,李曉林意外懷孕了。
李曉林不想要,一來是覺得自己年紀大了,二來劉夢遙的情緒一直不穩(wěn)定,她怕自己分身乏術(shù)??蓜⒅枪鈪s堅持要生,沒有兒子是劉智光心里的遺憾,加上女兒又生病,更加堅定了他生二胎的決心。他勸李曉林:“你照顧不過來,我們可以請保姆啊,遙遙現(xiàn)在這個情況,以后肯定得有人照顧她,如果我們走了,誰來照顧她?,F(xiàn)在我們給她生個弟弟或者妹妹,她有人作伴,也許還會對病情有幫助。”
劉智光的話徹底打消了李曉林的顧慮,他們終究有老的一天,不可能一輩子陪著她,必須給她在這個世界上找一個依靠。雖然劉夢遙的病情時好時壞,但隨著二胎兒子的降臨,夫妻倆還是掩飾不住地開心。
可是,家里多了一個孩子,自然也就多了很多事情。劉夢遙拒絕接觸陌生人,保姆剛進門,就被她喊打喊殺地趕出家門。劉智光忙得經(jīng)常不回家,李曉林一個人照顧兩個孩子分身乏術(shù),孩子的啼哭聲也讓劉夢遙的病情更加嚴重了。
2017年夫妻倆將劉夢遙送入精神病院住院治療,但效果并不理想,劉夢遙甚至出現(xiàn)了自殘想撞墻自殺的行為。沒辦法,李曉林只好將女兒接出院自己照顧。回來沒多久,他們就發(fā)現(xiàn),劉夢遙不好好吃藥,經(jīng)常趁他們不注意,將藥埋在花盆里。強迫癥也更加嚴重了,兩歲的弟弟將家里的擺設(shè)弄亂,她會很大聲地沖著他吼,直到將他嚇哭。不僅如此,潔癖也犯了,經(jīng)常反復洗手洗很長時間,弟弟摸過她的東西,會全部都丟掉。晚上徹夜不睡,一會唱歌一會跳舞,精神抖擻,引來鄰居投訴一片,一家人也睡不安穩(wěn)。
狂躁的劉夢遙似乎回到了小時候,她執(zhí)意要讓父母彌補她童年的缺失。她不能看見媽媽抱弟弟,一看見就沖上去把弟弟拉開,自己鉆進媽媽的懷抱。晚上媽媽要陪她一起睡,弟弟就像是個入侵她領(lǐng)地的侵略者。有次李曉林在廚房做飯,劉夢遙將一塊白布裹在弟弟身上,憋得弟弟喘不過氣。李曉林嚇壞了,劉夢遙卻淡淡地說:“電視上的死人都是這樣裹著的。”
劉夢遙想讓媽媽陪她的時候,就把弟弟鎖在房間,任憑弟弟哭鬧她也不為所動。李曉林想去開門,劉夢遙就發(fā)脾氣,將家里亂砸一通。劉智光下班回家剛進小區(qū),就聽見家里又是哭鬧聲,又是爭吵聲,他停在那里一步都不想前進。
不是沒想過把劉夢遙送進精神病院,可她說:“你們要是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我就先把弟弟殺死?!眹樀梅蚱迋z只好寸步不離地將兒子看緊,生怕女兒做出傷害他的舉動。
劉智光幻想那種兒女雙全,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景象,在他家根本不存著。長期睡眠不足,不僅讓他患上了高血壓,工作中也頻繁出錯,劉智光選擇再次當逃兵。他在單位附近租了一套小房子,以加班為由經(jīng)常不回家。因為回到家,不是妻子和女兒吵,就是妻子找自己吵。
有一次,劉夢遙又在家里發(fā)狠話說不放過弟弟。李曉林生氣地說:“如果你敢傷害弟弟,我先動手殺了你?!眲⒅枪饴犞概畟z的對話,心如死灰,這哪是一家人該說的話。劉智光痛苦地長嘆一聲:“不如全家一起吃安眠藥死了算了,只是兒子還小,苦了兒子……”
父愛缺失終釀悲劇
2018年5月26日是兒子三歲的生日,這段時間眼看女兒情緒穩(wěn)定的李曉林以給兒子過生日為由讓丈夫回家。在此之前,劉智光已經(jīng)半個月沒回家了。李曉林一個人在家照顧兩個孩子,還時刻提防老公再次出軌,身心俱疲,她想老公回家?guī)退謸幌?,順道緩解一下一家子緊張的關(guān)系。
這天吃過晚飯沒多久,兒子出現(xiàn)了嘔吐、腹瀉的癥狀。客廳的嘔吐物還來不及清理,廁所里又是狼藉一片。劉夢遙看到這些,她的潔癖犯了:“你們快把他送走,我受不了看他又拉又吐,惡心死了?!崩顣粤种眱鹤硬∏椋荒蜔┑鼗匾痪洌骸澳惆察o待著,別添亂了?!崩顣粤值脑捵寗暨b的狂躁癥也犯了,她在家里踢門、怒吼、砸東西還大聲喊道:“今天你們不把他送走,我就弄死他。我受不了,你們必須在我和他之間做個選擇,這個家有我沒他,有他沒我?!?/p>
劉智光帶兒子回房間吃藥,客廳里就只剩下一臉麻木的李曉林,她面無表情地收拾著劉夢遙打翻的東西。劉夢遙見沒人搭理她,試圖沖進弟弟的房間,李曉林見狀一邊拼命將劉夢遙拉住,一邊喊:“老公,不要開門,把門反鎖好?!?/p>
李曉林在絕望中爆發(fā)了,她當時唯一的念頭就是,絕對不能讓她傷害兒子,我得殺了她,才能結(jié)束這一切。李曉林看見沙發(fā)上搭著劉智光的一條褲子,褲子上有皮帶,她費力地將劉夢遙拖到沙發(fā)跟前,趁機抽出褲子上的皮帶,突然將劉夢遙的脖子死死勒住。
她顫抖著雙手,往事像放電影一般歷歷在目,小時候的劉夢遙圓圓的臉蛋上有一對酒窩,又漂亮又可愛。那個時候她和劉智光的感情還很好,一家人經(jīng)常出去散步,誰見了劉夢遙都忍不住夸她漂亮??勺詮暮蛣⒅枪飧星槠屏眩驮僖矝]有心思管女兒了,她是如何一步步變成今天這樣的,她心里比誰都清楚。
屋里的劉智光聽見外面沒動靜,這才放心走出來,卻看見女兒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妻子面無表情地說:“結(jié)束了,都結(jié)束了,我犯的錯我來承擔后果。”
劉智光抱起女兒就往醫(yī)院跑,到了醫(yī)院他跟醫(yī)生說:“醫(yī)生,快救救我女兒,她在家里上吊自殺?!贬t(yī)生做了心電圖等檢查后,很遺憾地告訴劉智光:“節(jié)哀,準備后事吧?!彪S后劉智光又報警稱女兒自殺,送醫(yī)院搶救無效死亡了。警察趕到家里做現(xiàn)場調(diào)查,李曉林坐在沙發(fā)上,很平靜地說:“不用調(diào)查了,人是我勒死的?!?/p>
法庭上,劉智光對李曉林的行為予以諒解,并懇請法院對李曉林從輕處理。檢察官在發(fā)表公訴意見時,很沉痛地表示,本案是一宗家庭糾紛引發(fā)的悲劇,逝者已矣,但留給社會沉重的警醒和思考。法院經(jīng)審理后,考慮該案的特殊情況、李曉林的自首情節(jié)等,依法減輕判處李曉林有期徒刑五年。目前,判決已生效。
談起這宗案件,辦案檢察官趙妍依然很是唏噓:“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jīng),我們每個人、每個家庭都可能有一段最艱難、最無助的時候,希望大家都能挺過去,要理性、妥善地處理各種關(guān)系。當然,能有社會的力量能幫扶一把會更好,但是一定要記住,任何人、任何時候,都不能非法剝奪他人的生命,這是法律所不允許的?!?/p>
編輯/鄭佳慧